景铭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
她板起脸,故作委屈道:“又不信我,年纪轻轻的疑心那么大,会早衰的帅哥。”
景铭这才错开目光,到后备箱取礼物。
晚八点,月槿别墅灯火通明,席家管家和两个保安站在大门口迎宾,他们走过去,管家一眼就认出了景铭,十分热情的迎上前,嬉皮笑脸道:“哎哟,我的景大少爷,丹琳小姐以为你不来了,急得找我们确认了好几次,没想到你不仅来了,还带了这么一位……漂亮的女伴。”
管家说着看向景铭身侧的程欣,万分疑惑。“小姐你贵姓,我们例行公式登记一下。”
景铭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罩上一层淡淡地寒霜,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程欣。
程欣忽略他的逼视,展颜一笑。“我叫程欣。”
“原来是程小姐。”管家等保安帮忙登记好名字,一抬手。“两位里面请。”
进了大门就是客厅,席德让人将场地布置得极为精美奢侈,四周是雅致的桌椅和华丽的吊灯,红绸铺地,灯光辉煌,照亮了整个中央舞池。
晚宴已经开始,觥筹交错间,有人在举杯畅饮、高谈阔论。
服务员端菜送酒在人群中穿梭来穿梭去,他们几乎全部都戴着口罩和手套。
早就听说席德有洁癖,没想到一个生日晚宴也严格至此。
闻多鲤那个小妮子可有罪受了。
程欣目光一转,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何风玮,他狭长的黑眸微挑,玩味地睨了她一眼,轻轻摇晃酒杯,无声动了动唇。
距离有点远,程欣看不清何风玮的具体唇形,但她知道他想说:你还是来了。
是啊,她还是来了,仅仅只是为了看一眼那幅《镜中少女之谜》。
程欣眯起眼睛,从嘴角牵出一丝微笑,颔首跟何风玮打招呼,下一秒,右手手腕突然被景铭大力拽住,她倒吸一口冷气。
“好痛……”
程欣抬眸控诉景铭,他眉梢带怒,脸色冷得可怕,一声不坑地把她拉到角落里。
程欣挣脱开他的手,“你干嘛?”
景铭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肩膀,凛声说:“你利用我?如果你是被邀请的客人,那个管家不可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果然看出来了啊……
这下估计很难再骗过他了。
程欣神色复杂地抬眸看景铭,忽地一笑。“什么叫利用?难道不是两情相悦吗?”
她拉下他的手,恰好这时,大厅里响起了音乐伴奏,她的指尖故意在他掌心虎口磨了一下,小声附在他耳边轻轻吹气。“还记得搂着我时的感觉吗?”
她甚至连一句敷衍他的话都不想说,就这么直白的告诉他,她就是在玩他。
景铭耳根烫得发麻,微闭了闭眼,一把将程欣拽进舞池,掌心顺势滑到她的腰间,按住。“希望你这次不会再踩到我的脚。”
“我尽力。”程欣左手抱住景铭的肩,右手与他交握,跟随他的脚步在舞池里慢慢动起来。
两人本就事先练习过,身体无比契合,笔挺的西装和妖娆的酒红礼裙相互交融、试探,不断地冲刺他人眼球,很快就成了众人的视线中心。
席丹琳和周晓凡本来在楼上试礼服,听管家说景铭来了,心里一喜,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却看到他在和另一个女人跳舞,整个人都蔫了。
“怎么办晓凡,他有女伴了,我还有机会吗?”席丹琳急得掐了一把周晓凡的手臂。
周晓凡被她掐得生疼,转头看了看景铭怀中的程欣,皱眉。
她竟然敢来这!
还有脸和其他男人正大光明的跳舞!
周晓凡在人群中寻找一圈,发现白琛坐在主桌,著名女星田希露依偎在他身边,时不时地帮他倒酒。
周晓凡凑到席丹琳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席丹琳脸色煞白。“你说她离过婚,前夫还是白琛?”
周晓凡点头。
席丹琳彻底凌乱。
“那……景铭他知道吗?”
周晓凡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席丹琳想了想,气道:“不行,我要告诉景铭,不能让他被坏女人给骗了。”
“丹琳别冲动。”周晓凡拉住她,“今天是你爸的寿辰,天大地大寿星最大,我们不能把他的生日会搅黄了,先到白琛他们那桌入座,等景铭跳完舞,再把他喊过来。”
“对哦,当着他们的面说,让她没有狡辩的机会,还是你厉害。”席丹琳松了一口气,眉眼舒展开,和周晓凡一起走到桌边跟白琛他们打招呼。
“白先生,露姐,好久不见。”
田希露扯了扯白琛的西装袖口,笑道:“琛,你看,几个月不见,丹琳妹妹又变漂亮了。”
白琛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舞池中收回,略一抬首,看了她们一眼。
“好久不见。”
席丹琳一直在国外上大学,统共跟白琛也没见过几面,此刻,透过镜片看见他瞳色漆黑的凤眼,一时分辨不出他眼底的情绪,只是觉得这人有些深不可测,跟景铭是完全不同的人,怪不得她爸总叮嘱她,让她别招惹白琛。
席丹琳冷静下来,拉开椅子落座,目光不受控制地又望向了舞池中央——整个晚宴气氛最为热烈的地方。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加热了一般,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逐渐升温,旖旎的氛围令人陶醉。
程欣转身时,视线无意间扫过白琛他们那桌,目光微颤了颤,淡淡一笑。
景铭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撩起她肩后的一缕长发,声音发闷。“不专心。”
程欣收回视线,肩膀轻动,忍不住般看着他低声笑起来。“糟糕,被你抓到了,那我以后只注视着小景一个人好不好啊?”
景铭嘴唇紧闭,嘴角微微下压,努力抑制心底翻涌而出的不悦。
“认真点。”他低喃了一句。
刚开始得知程欣利用自己混进晚会,他恨不得将她痛骂一顿,可一场舞跳下来,他也平静了许多。
景铭搭在程欣腰间的手紧了紧,她的礼裙是真丝面料,做工精致考究,柔软光滑,触感非常舒适。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接收到他的目光,她弯眼笑了笑,一张脸楚楚动人,分明很美,可是他完全感受不到一点诚意。
她不爱他。
景铭心里无比确定,即使他们此刻靠得如此近,近到他只要稍微越界,就能将她完完全全地拥进怀里,她也不会爱他。
这就对了。
景铭想起了沈织前几天说的话。
既然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自己,那么,他也不介意让两人的关系再恶劣一点。
景铭垂眸,盯着程欣两片色泽饱满、艳如蔷薇的唇瓣,声音低沉冷冽,语调缓慢。
“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产生厌恶的情绪?”
“啊?!”程欣惊得抬头,一脸蒙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景铭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在音乐转换灯光暗下时,突然改变姿势,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快速落下一个淡若清风的吻。
程欣呼吸一滞,僵住不动了。
灯光亮起,景铭松开她,解释说:“如果,你对这个吻不感到厌恶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合约婚姻,景氏集团的未来需要一位知书达礼的女掌舵人,我觉得你很合适,除了爱情,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程欣慢慢回过味来,抬眸看他,语气淡定从容。“知书达礼?合约婚姻?女掌舵人?”
一连三个问句后,她觉得喉咙有点干,长舒一口气,稍微调整了下语调。“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景铭目光下敛,脸色冷沉,抿着嘴不说话,看起来很执着的模样。
见状,程欣指尖轻点他的心口,媚眼微眯,仿佛在看一个愚蠢的裙下臣,抬手掩唇轻笑。
“景铭,我离过婚的。”
景铭瞳孔地震,这时,不知道是哪桌的酒杯意外掉落在地上,砰的一声,摔碎了。
程欣回过神,向声源处看去。
“抱歉抱歉,先生,没泼到你吧?”闻多鲤手忙脚乱地将托盘搁到桌上,拿纸巾给白琛擦衣服。
田希露气得挡开她的手,“你做什么,下去!”
闻多鲤噢了一声,端着托盘溜之大吉。
田希露暗中观察了一下白琛的神色,从包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笑道:“这些临时工毛手毛脚,连个盘子都端不稳,业务能力这么差,也不知道怎么被选中的,你别跟他们计较,我帮你擦擦。”
白琛错开脸,从田希露手里接过纸巾。“我自己来。”
因为这一场短暂的意外,所有人的目光被白琛和田希露吸引了过去,两人本来就是名声远扬的青年企业家和女明星,话题中心的人物,先前就有媒体捕风捉影说两人正在交往中,眼下这情形,基本坐实了媒体的猜测。
众人心知肚明,但不敢大声议论,纷纷在暗中交换眼神。
程欣刚跳完舞,身体有点热,丢下一句“抱歉,我去趟洗手”,借机离开了舞池。
“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程欣拦下一个从她跟前走过的男服务员问。
男服务员看见她,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声音闷在口罩里。“那边。”
程欣觉得他的声音有点熟悉,但一时间难以想起来是谁,待要问服务员两人是不是认识,服务员已经转身走远。
算了,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人多得是,会产生错觉也是人之常情。
程欣不再停留,根据服务员的指示,穿过灯光昏黄的长廊。
此刻,卫生间里静悄悄的没人,程欣走进女厕关上门,随便找了个坑位躲进去,给闻多鲤发消息。
程欣:【你今天手脚不够麻利啊,怎么还把白琛给泼了?】
闻多鲤:【一看见他那张斯文败类的脸我就来气,要不是他,老娘也不至于苦哈哈地来这里当临时工被人侮辱。怎么,你心疼前夫哥了?】
程欣:【想太多,有的是心疼他的人,不少我一个。】
闻多鲤:【那你问这个干嘛?】
程欣:【走个流程,先聊点你关心的闲事打开话题,再跟你谈点正事。】
闻多鲤:【……】
闻多鲤:【美女,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闻多鲤:【说吧,找我到底有啥事?】
程欣:【你在这里工作了一整天,知道席德老爷子的收藏室在哪吗?】
闻多鲤:【听别人说,好像是在地下一层。】
程欣:【有没有别墅平面图,发我一份。】
闻多鲤疑惑:【你要平面图干嘛?】
程欣:【以后有空再跟你解释。】
闻多鲤:【好吧,我没有。不过,我似乎在走廊看到过,你想看可以自己去拍。】
程欣:【哪里的走廊?】
闻多鲤:【一层,出了洗手间往右拐,一直走到最里处的楼梯口,那里贴着一幅别墅平面图。】
程欣:【谢了。】
程欣关上手机,洗了把手,仔细擦干净上面的水珠,凑到镜子前,摸了摸额头。
景铭的吻并不热烈,只是轻轻一碰,可她莫名觉得好像被人按下了烙印,余温未散,酥酥麻麻的,有些灼人。
太奇怪了……
程欣讽刺地笑了笑。
很愚蠢的一个男生,但又有那么一点可爱,被她利用也舍不得生气,装成一副很凶的样子,恶狠狠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还问她要不要跟他结婚。
程欣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转身走出洗手间。
走廊里缭绕着似有若无的烟味,并不刺鼻,淡淡的混杂着草木的清香,熟悉的味道,很提神。
程欣脚下一顿,偏头。
走廊顶上悬挂着一盏盏筒灯,灯光是暧昧的桔黄色,白琛背靠着墙壁,微微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指缝间透出一点朦胧的香烟火星。
“不认识我了?”
见她茫然,他低笑一声,深邃狭长的丹凤眼衔着丝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