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我忽略了这茬。“你进去吧。不会妨碍什么”

    薛洋无可奈何地跟着小二进了试衣间。我则立在店门口望着街面上，好像要下雨了。感受着金丝那头的动静，我心念动处，薛洋那头手腕上的金丝变成了金丝障，把整个试衣间都给笼罩住了。薛洋刚刚冒出来的逃跑念头再次落空，一脸的恼羞成怒，“容成纯——，你放我出去——”

    我抬起手，看着这头绑在我手指上的金丝，百无聊赖地道，“换好了没有，换好了就赶快出来。我可是很期待你穿白衣的样子。”

    “掌柜的，你们这里有相配套的发饰吧？”

    “有有有，阿成，把发饰给那位公子多拿几款，让他挑他喜欢的。”

    后面传来小二的回应，“好咧，掌柜的。”

    一刻钟后，薛洋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小二给他重新束了发，看着利索了许多，发上原来的发冠还在，只是多了条坠着穗子的白色发带，这么一打扮，清新了许多，少了些戾气。不过，总感觉还少了什么，“掌柜的，你们这里有长命银锁吗？”

    “有。”

    “拿来我看。”

    于是，掌柜的又吩咐小二把店里衣饰中的银锁款式全部摆了出来。我走到柜台前，看着各种款式的银项圈和锁子。我拿起一款刻有莲花图案的银锁，“你就当今天是七月二十二，这是你的生辰礼物。”

    “你到底是谁呀？”薛洋脑中有根弦越来越紧。

    “凭什么你问，我就得答啊？”我亲自把银项圈给他戴上。退后两步，再次打量，对着自己的杰作点了下头，“明明就是一个好好的少年郎，以后，你就只能是个好好的少年郎。”我用手指点在他的心口，“喊娘。”

    店里的掌柜和小二已经傻了，明明是好好一个公子，怎么就疯了呢？

    “喊娘。”我逼近他，再次强调道。

    薛洋的表情古怪到了极点，我则是莞尔一笑，侧开了些，“不喊娘也行，以后就叫姐姐吧。”然后，我笑出了声，他身上的东西在乾坤袋里就被我抖了个干净，现在连衣服也换了，这就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被拔了爪子。不过像今天这样离他这么近，还是算了，这家伙灵力不高，武功却是刁钻得很，还是少些近距离接触的好。他可怜，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被他灭门的栎阳常氏就不可怜吗？白雪阁死去的道士们就不可怜吗？在他眼里，他的一根指头比全世界的性命都金贵，难道只有他金贵吗？谁的命不是命啊？别人就活该成为他的傀儡？那他是不是也活该成为他人的傀儡？说句公道话，我看众生都一样，你觉得自己金贵，我不觉得。澹台烬没有情丝，尚且不会乱杀无辜，在那吃人的盛国皇宫，实在是被逼到角落里已无路可退，再退就是死路，他才会杀那个老太监。相比于薛洋，澹台烬真的好善良啊。

    当然，我的沧吾，本性本就是好的。

    我手指轻勾，念力摧动，薛洋回到了袋子里。看着乾坤袋，我眼中冷芒骤缩。而掌柜和小二早已麻了。合着这不仅仅是个疯子，还是个仙疯子。

    “掌柜的，依着我的身量，和我身上衣服的风格，把你们店里像样的应季衣服拿两套出来。”

    “好好好好的，公子，阿成，快去，上点心，给仙长挑两套合心意的。”

    阿成进到里间，不一会儿拿了两套浅色系的套装，连鞋子、发带、头冠、配饰一应俱全，我扫了一眼，“多少银子？”

    “带上刚才那位公子的，总共十七两二钱银子。”

    付完了钱，将打包好的两套衣服放进乾坤袋，我心满意足地出了成衣铺。

    海棠花下，落英缤纷，“阿纯姑娘，尘世各方势力在向十里镇靠拢，想必是因为前天，您暴露了容成姓氏。”

    “你可知那前朝太子下落。”

    “这个，阿纯姑娘让调查尘世王朝时，顺便也查了前朝这位太子。去年三月死于姑苏城郊破庙了。”

    “去年三月？”那不是我刚到这方世界的时间吗？当时，我就是从城外破庙走了一夜才走到城里的呀。

    “可有看到尸首？”

    “被野猪叼没了。”

    霎一听到这里，感觉胸口一闷。这是巧合？还是意外？“想必怨气极重吧。”

    “的确是怨气很重。”

    尸首没了，魂魄也不知在哪里，连超度都不知道上哪超度去。“他叫什么名字？”

    “这位太子生下来时，凤栖帝赐名为纯，字清玉。被当时的国师说命里与这皇宫不合，须到他处长大，直到18岁才能回宫与父母团聚。凤栖皇朝皇室姓凤，但他自出生便被送到外祖家生活，随外祖姓容成，所以，他叫容成纯。”

    这也是巧合吗？这名字是我几千年前刚被鸿钧从21世纪接回，未恢复女娲记忆时，下凡散心开赌坊期间，心血来潮去嵇康府上学琴时，嵇康问起我的姓名，我才为自己取的名字。复姓容成，名纯，字清玉。

    这方世界的人不讲究，居然抄袭我的名字啊！算了，人都没了，我计较个什么。

    “玉玺可找到了？”

    “我家主上已经让海内水草相助，从深海捞出帝王玺印。慎重起见，现在藏在主上的身体里。”

    “那它是想让我亲自去掏它的树洞了。”

    “阿纯主子，我家主上绝非自恃功劳，而是那玺印，神秘莫测，内藏灵力，绝非死物。若我家主上随意搁置，它可能自己就跑了。”

    “这么邪门？”我想到了某个先天法器。“启程吧，回去。”

    来时是三个时辰，回去时用了四个时辰，因为不赶时间嘛。直接落在云深不知处的山里，已是深夜，“阿藤，玺呢？”还没落地，我声先至，惊起漫山飞鸟。

    一棵修行万年，却被空间力量硬生生压制到千年修为，也是辛酸啊！千年藤木冷冷道，“连个谢都没有，就想拿走啊。我可是费了好大劲，累得藤都细了。”这抱怨，可以理解呵。

    “拿来。”我左手负于身后，好整以暇地伸出右手，要。

    阿藤乖乖地把盘在树身中间的一块泛着柔和光泽的玉雕递了过来，交于我手上。触手温润，是块好玉，但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我也不甚在意这个，毕竟就算它有灵力，以我现在的内丹容量，也吸收不了啊。这世界的灵力就够满足我那仅结丹境的内丹了。

    “谢了。”

    回到我的个人住处，顿感还是自己院子呆着舒服啊。用法力加热一桶洗澡水，泡个澡睡觉。

    次日，山上修炼下来，我乖乖地坐在院中与自己对弈下棋，等那一老一少上门。不管他们安的什么心，今天我就要坐实皇朝太子的身份。他们在我住处徘徊多日，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各方诸候派的探子只怕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了。当静下心，什么也不做的时候，我最多的是心疼魏婴剖丹之痛。当日目送晓星尘和宋岚往夷陵方向而去，算算时间，江澄已被温逐流化丹，这几日只怕已被魏婴救出，躲在由温情负责的夷陵监察寮养伤。我有些心烦意乱，古今中外剖丹第一人，第一傻，第一勇敢，第一报恩报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万劫不复。我想不相信这是场神仙历劫都难，这比白浅版的素素还要虐心虐身啊。我站起身，这棋弈不下去了，

    “小蝶，散消息出去，玉玺在我手，老子缺钱花了，价高者得。”

    “阿纯姑娘，好不容易找到的，这就不要了？”

    “我自有主张。告诉那些王族，就在凤栖皇城旧址，腊月初三，玉玺现皇城。郡王们必须亲到会场，否则我便毁了玉玺。”

    心情不好，出去转转，不知不觉，我走向了姑苏郊外我初来到这个世界降落的那座破庙。这庙离我住处的确不算远，至少比进城的路近多了。走进庙中，这里比那时更加破败了，有个小乞丐正靠在破旧的供桌前烤着一只兔子，看到地上的影子，他慢慢抬头，发现不是平日抢他食的壮乞丐，他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烤兔子，下一秒，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手中动作一滞，全身僵硬，然后慢慢抬起头来，眼睛睁大，“鬼啊——”

    小乞丐吓得扔了兔子，手脚并用钻到供桌下，口呼：“阿纯哥哥的鬼魂，今年七夕鬼节忘了给你烧纸钱是我的错，可后来我要到钱给你补上了呀，你就不要找我了，求求你了。”

    “我们认识吗？”我顶着少年公子音平静地问道。实则，心中疑惑的很。

    “你这张刚柔并济的美人脸，我就算不记得自己长啥样，也不可能忘了哥哥你长啥样子。画了妆抹上腮红，谁能想到你是男的。”

    “出来。”

    “不出。这可是神庙，阿纯哥哥的鬼魂还是快走吧，不然神灵也要生气的。”

    “大白天哪来的鬼。出来。”

    这时，小乞丐也意识到，这是白天啊。他皱着小眉头，慢慢从供桌下一点点挪了出来，站起身子。“漂亮哥哥，你和阿纯哥哥长的简直一模一样。”

    “那你阿纯哥哥姓什么？”

    “不知道，不过他有时说梦话，总是念叨什么‘我不是凤清玉，也不是容成清玉，我只做阿纯。为什么还是揪着我不放。”

    “你确定你那阿纯哥哥是男人？”

    “当然，我和他经常一起下河洗澡。”

    “那你如何现在就确认我不是他。”

    “阿纯哥哥声音比你更浑厚低沉一些。而且，我好像从来没看见他笑过。你，会笑。”他挠着头仔细回忆着他的阿纯哥哥那整日心神恍惚、郁郁寡欢的样子，想着想着就叹气了。再抬头，破庙中哪有什么与他的阿纯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哥哥。他觉得刚才一定是错觉，“一定是我太想阿纯哥哥了。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就那么没了，哎！”

    我用脚走回城内，走回我生活了将近两年的镇子，一路都在想，怎么会有与我长得一样，还同名同姓的人？难道这是三十万年前鸿钧为了复活我，留了好几手准备？这是一个如21世纪残魂转世的备份版吗？如果那个不好用，还有这个？男版女娲，亏他想的出来。天道实验搞魔怔了吧？！

    又或者，是转生21世纪的那缕残魂执念所化？21世纪转世之身，降生在一个男尊女卑的家庭，从小就羡慕男人生下来可以不干活，女人却是一生下来就要给家里干活，像个丫环，而她的弟弟却是个大少爷，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享用父母效犬马之劳，而姐姐则是全家的犬马。姐姐总在想，我要是个男的该多好。

    而我现在，不也正穿着一身男装吗？女子身，在男权世界干什么都被百般阻挠。闭眼再睁开，先不想这些了。现下之计，是先削减此方怨气，阻止杀戮漫延和继续。

    途径，唯有山河一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