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等风月场所，我就不去了。”妘凰面现难色道。
“妘凰，你不去青楼，难道是想去竹马园或者牛郎阁？”我打趣道。
“陛下，官员是禁止出入风月场所的。”
“律法上明明写的是凤栖官员禁止宿娼嫖妓。可没说不允许找个地方听曲看舞，吟诗聊天，别把自己束缚得太死了，会很累的。咱们只要洁身自好，难道还怕人说吗？”
“陛下，人言可畏啊！万一传到督查院御使们耳朵里，只怕要在明日朝会上吵翻了天。”
“薛洋，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仙女小筑”
怎么都带了‘仙女’，难道真是我以前呆过的那个云深不知处山下的小镇中秦青开的仙女雅苑搬到了凤栖皇城？
“薛洋，我们去看看。”
随着薛洋的引路，我们四人很快来到他口中的仙女小筑，进到门里，每人一两金子的入门费，里面廊桥水榭，半露天的中央舞池周围开满了荷花，此时正有一红衣女子在舞《惊鸿舞》，身段窈窕，体态轻盈，舞姿曼妙，自不用说。四周走廊廊沿下挂着玉制的风铃，二楼白漆的拱形廊桥连接两边房屋走廊，拱楼上垂下成串的紫藤花，的确有些天上人间的意境。但以秦青的品位，断是想不出这样有意境趣味的大庭的。但整体部局又是那么地相像。只是比仙女雅苑高出一层。仙女雅苑只有三层，这个仙女小筑有四层。
顶楼的阁楼里，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打扮得颇为精致，举首投足间尽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她俯视着一楼大庭里穿着一袭白裙的熟悉身影，面上戴了面巾，可是那举手投足间清贵柔雅的气质，她陪伴了两年，绝不会认错。她吩咐身边的婢子道，“你去试探一下那位穿白裙、梳朝天髻的女子，身上用的是什么香露。”
“是。”
不一会儿，一楼出现一个青衣小婢子端着一壶酒和两蝶干果上前与四个青年男女打招呼，并刻意接近坐在水边看荷花的白裙女子，“这位姑娘，看着面生，应该是头次来吧。咱们这里的吃食虽贵些，但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皇城有名的大厨炒制的，姑娘可先尝尝鲜。”说着摆在池边桌几上，“姑娘慢用。”
“嗯。你们这里的花魁什么时候出来跳舞？”
“每天晚上，等客人来得差不多了，也就开始了。”说着，又行了一个福礼，下去了。却是直接上了顶楼。我倚着莲花池边上的廊椅，合眼假寐。
顶楼的阁楼里，
“怎样？”
“那女子并未用香露。不过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闻着应是莲花的那种清香，仿佛是身上自带的。难道她是莲花成精了不成？”
“知道了。下去吧。”不耐烦地打断。待那婢子走出门去，这少女手中的眉笔靠近大拇指的那一截因太过用力，生生被大拇指摁断。“容成纯？阿纯？那破庙中的小乞丐分明说他死了，那么，你又是谁呢？你个骗子，凤栖的天下，只能是凤家的，不管你是谁，我都要拆穿你。你死定了。”原来，去年在她拆穿那人的女儿身后，她开始怀疑凤栖太子的性别，她原本以为凤栖太子是女扮男装流落在外的凤氏血脉，但她无意间在街上偶遇一个小乞丐在七月鬼节祭拜一个人，而小乞丐手上有块玉玦，小乞丐称是死去那人的，那玉玦上刻着一个纯字，是凤家孩子一出生就有的信物。那一刻，她再次生出杀死帝位上那人的念头。
楼下大庭，我睁开了眼，听着身后，庭前正中围着的此时正在比赛答题对对子的人群，此时的上联是：
“匠欲琢玉玉不欲”
人群开始酝酿下联，
“母不嫁女女欢喜”一个少女。
众人一片唏嘘之声。
“园不败花花照败。”一个书生。
同样遭到众人嫌弃，有人嘲笑道，“你的对子跟你的人一样丧。”
那书生挑衅道，“有本事，你倒是也对一个试试啊。”
胖乎乎的富二代想了好一会儿，才抓着后脑勺道：“工不修房房会塌。”
一片哄堂大笑。我顺嘴也凑起了热闹，道，
“天不养人人自养。”
顿时，人群里竟没有人回怼，但，“谁啊？这种话也敢说。”
“就是，小心得罪人。不敬上天，小心遭天遣。”
得了，我还是别说话了。我就适合一个人静静地看歌舞。
不一会儿，“姑娘，这是你的酒。”一个蓝衣婢子端了一壶酒过来。
“我没有要酒。”
“这是姑娘对对子赢得的奖品。”
“可是，我听说，就算是被选作最好的对子，也只是一杯酒。”何况我自己都知并不工整，怎么可能会被看中？
婢子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眼珠转动，道，“姑娘是初次来，所以会有特别优惠。也仅这一次。后面的就要连赢了三次对子才会有这么一小壶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无知了。”
“没有没有。那姑娘慢用，奴先退下了。”说着福了福身子，走开了。
“哎？居然有酒？你不是滴酒不沾的吗？”薛洋拿着一只没有箭头的羽箭跑了过来。
“玩爽了？”我不答反问。这个大庭是分为两部分的，前面是雅致的歌舞书画氛围，后面只隔了两道竹制的推拉屏风，是投壶和骰子，好在文人居多，且都是世家大族受过礼教的，没有明显的大呼小叫，倒不至于破坏了这边水榭廊桥流水落花的气氛。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跟不喜欢当初仙女雅苑的繁杂是一样的感觉。我不喜欢太过吵闹的氛围。刚才薛洋从推拉屏风经过时，里面突然涌过来的嘈杂声让我很不喜。赌徒的心情我不想理解，更不想去理解。不过就是一群想占便宜的侥幸心理驱使下的傻子罢了。钱要是那么好挣，天底下哪还有那么多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人？都来赌好了。有的人只是想图个乐，但要是真的一输再输，还能乐得起来吗？有的人可能就只是心情不好，受了什么刺激，冲动之下赌了几把，赢了会撒手吗？输了就更不可能收得住手，总想着再赢回来了。但人家开赌坊，就是为了赚钱的，不是做善事，凭什么让你赢啊，让你赢，人家还怎么做生意，还开什么赌坊？
“你不高兴了。”薛洋陈述道。
“我，确实不喜欢。不过，你玩你的。”
薛洋看了看赌场的方向，“算了，我也只是偶尔玩两把。”说着，坐在我旁边的廊椅上，“你今天能陪我来这种地方，我很开心。妘凰说得对，你的身份来这里，确实有些不合适。我们回去吧。我去叫她们两个。”
这时，妘凰和含曦从二楼跑了下来，含曦上前，“陛，啊，姑娘，花魁出了个对子，很多人对的下联，她似乎都不甚满意，姑娘何不上去试试。”
“大家都是女子，即使你们能见着那花魁又能如何？”
“交个朋友嘛！”妘凰兴奋道，“看她出的上联，便知是个有意境的人儿。”
“你还是那个文静如水的户部尚书吗？之前是谁说不进来的？”
“呃，啊？那个，姑娘，这又不是烟花之地，这就是个歌舞坊多了些书卷气，自是来得的。”
“算了，看你们今天玩得这么尽兴，我也不能扫你们的兴。不过，对不出来，你们也别怪我，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好好。”含曦连忙答应，妘凰也是一脸喜气。
“薛洋，那你就继续玩你的去吧。”
“那不行。我也想看看。”
于是，一行四人上了二楼。二楼大厅正中，挂着一个上联：上下求索天问道，格物致知。
上下求索和格物致知，是两个成语，适用范围很广，意思是穷究事物原理，存正心，从而获得良性知识。而这上联‘天问道’，点明向天求道之意，并且有了良性的领悟。怎么感觉这上联就是在炫耀努力修道终有所成啊！这是来显摆的？
刚才在一楼顺口对了个对子，被批不敬天，那这次，我还是含蓄些吧。毕竟是来找乐子，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左右推敲人识理，奋发图强。”
我觉得我已经很含蓄了，而且我还鼓励了他一把。只是，若当真是修士，更在意的，会是意境吧。本来最后四个字，我想用‘明心见性’，比较适合道家，但考虑到对对子的工整严谨问题，就舍弃了。
忽然，从旁边的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粉衣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倒是娇憨灵动，不过扬着小下巴，态度很是倨傲啊！
“刚才那对子谁对的，给本姑娘站出来。”
“你谁呀？”众人不解。
“你管我是谁。刚才那人呢？”于是，众人看向了我。那小妮子走上前两步，却不是和我说话，而是看向我旁边，“妘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之前叫了你好几次，你都不来，怎么这次舍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