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沈萤、林怡、陆一帆以及彭维远，出现在路边的一家餐馆里。

    只有彭维远要了酒，其余三人都是喝的饮料。

    这会儿吃到后半茬了，已经没什么人动筷子了。

    彭维远两瓶啤酒灌下去，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房间里开着空调，可他还是觉得很热。这股热气从腹中窜起，一路烧到了颅顶。

    沈萤向陆一帆示意了一眼，意思是让他劝着彭维远点，别喝多了。

    桌上，陆一帆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是在说没事。

    彭维远又开了瓶啤酒，喝到一半，实在是喝不下去了。猛地一呛，他咳嗽了起来。

    林怡急声道：“不能喝就别喝了，逞强干什么？”

    彭维远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这会儿乐呵呵地冲她咧嘴笑。

    林怡将他手里的酒瓶一把夺走，放到了桌上，不大不小的响声。

    彭维远想伸手去够，被林怡眼疾手快地挪走了。

    他又想去够，她再次挪开。

    几个回合下来，到最后彭维远也不跟林怡抢了，但嘴里一直嘟囔着，“酒……我想……想喝酒。”

    陆一帆看不下去了，扶着彭维远去洗手间，“我带他去洗把脸。”

    沈萤一再叮嘱，让他注意着点。

    洗完脸回来，彭维远明显清醒了不少。虽然脸和脖子依然红得厉害，但他眼神看着没那么飘了。

    “林怡，我能和你谈谈吗？”偌大的包间里，响起彭维远的声音。或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往日低沉不少。

    过了会儿，林怡点了头。

    沈萤和陆一帆出了包间，门虚虚掩着，他们往走廊上走。

    “不会出什么事吧？”

    陆一帆安慰她，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沈萤在一处窗户前停住，在这里能大致看到他们那间包厢的门口。

    在几分钟前，彭维远说给他十分钟的时间，他想跟林怡说件事。于是，沈萤和陆一帆便把包间留给他们俩。

    “他该不会是……想跟林怡告白吧？”

    陆一帆也站定了，从窗户往外看，嗯了一声。

    沈萤心口乱跳，“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沈萤低下头去。

    玻璃窗上映着两道恍惚的身影，一高一低。

    “我们旁人都能猜到结果，你觉得彭维远他不知道吗？”陆一帆看向远处，那里是薄薄的雾，轻拢住山头。他又再次开口，说话的口吻十分平静：“他就是想亲口听到她的回答。”

    十分钟转眼就过去，沈萤问陆一帆意见，“我们要不要回去？”

    陆一帆刚想说再等等，可下一秒就看见彭维远从包间里走出来了。他和沈萤互相对视了一眼，就一同上前了。

    陆一帆拉住彭维远的一条胳膊，“你要去哪儿？”

    “回家。”

    沈萤问彭维远，“林怡呢？”

    酒劲上来了，这次他的回答就慢了许多，“还……还在里头。”

    沈萤想冲回包厢里，又看了看这边。

    “没事，你和林怡一块回去吧，我送彭维远回家。”

    沈萤迟疑地看了眼陆一帆，有些担忧：“你一个人行吗？”

    “我可以的，你快进去看看林怡吧。”

    也只能这样了。

    沈萤进到包间里，林怡正在座位上发楞。沈萤连叫了她三声，她才反应过来。

    “你回来了啊？”

    “我们走吧。”陆一帆出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人直接走就完事。沈萤带了个小挎包，也是拎起来就走。

    隔了几秒，林怡才从位子上起身。

    等出了包间，没看到剩余的俩人，林怡问了一嘴：“他们呢？”

    “先走了。”

    她噢了一声。

    沈萤侧身看向林怡，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林怡勉勉强强挤出个笑容来，可这笑分明比哭还难看，“彭维远跟我表白了。”

    “然后呢？”

    “我拒绝他了。”

    沈萤看着她把头低下去，也听到了抽鼻子的声音，“你也喜欢他，不是吗？”

    “是，”林怡缓缓抬起头来，声音里还夹杂着哭腔，但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异常坚定，“但是，我跟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想起，他们刚认识的那一晚，那场追逐。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奔跑，也永远追不上他。

    你看啊，在最开始的时候，命运就已经给出提示了。

    想到这里，林怡苦涩地笑了笑。

    沈萤看到她这样，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蛋糕店里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一阵音乐声响起，林怡拉开收银台的抽屉，把手机揿灭。

    店长恰好就在旁边，看到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去，问：“有人打电话给你？”

    林怡摇摇头，“不是，是闹钟响了。”

    店长不解：“你定这个点的闹钟干嘛？”

    林怡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两点半，其实是沈萤和彭维远他们搭乘的那趟航班，降落的时间。

    昨天他们四个人还在一块，而过去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座寂静的小城。她比他们要更早地了解这个世界，也知道自己跟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能在人生这条道路上，有过短暂的交集就已经是莫大的快乐了。

    再多的她就不能要了，不然就是贪了。

    ——

    大一生活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沈萤很快适应了这里的节奏。

    她和陆一帆，还有彭维远都在同一所大学里。只是三人所学的专业不同，所以平时见面的机会也少。

    这天沈萤在寝室里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敲门叫她。

    “我在。”她朝外边应了声。

    门外，杨涵说：“你男朋友在楼下等你呢。”

    陆一帆？他怎么过来找自己了？沈萤想摸出手机问一问，没找到。她这才恍然想起，手机被丢在床上，忘带进来了。

    杨涵见她没回应，又敲了敲门：“沈萤，你听到了吗？”

    沈萤脖子一梗，说：“听到了。”

    浴室前边的人影轻轻一晃，没了。

    寝室几人听到杨涵说的话，立即把她抓过来问，“谁啊？陆一帆吗？”

    “不然还有谁？”

    闻言，周莉莉和乔芝面面相觑。

    对于这个名字，她们都有印象。

    最开始是因为周莉莉在学校的公众号上，看到一张他的照片，尖叫起来。

    当时沈萤和杨涵有事，还没回寝室。所以，被吓到的只有杨涵，“你瞎叫个什么劲儿啊？吓我一跳。”

    “我看到帅哥了！”周莉莉撩起蚊帐，把头探出去。

    乔芝还没上床，在桌子前坐着，听到她的话表面上还不以为意，“不就一男的嘛，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能帅到哪儿去？”可她的脚，却已经朝着周莉莉那边去了。

    周莉莉把手机给她，“喏，你自己看看。”

    乔芝淡定接过，不出两秒就接连发出赞叹，“卧槽，卧槽，这么的帅啊。谁啊，这是？”

    “不知道。”

    照片是在军训的时候抓拍的，男生眉眼深邃，身姿挺拔。身上的军训服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合适得不像话。气质绝伦，在一众人堆里都很是扎眼。

    “应该跟我们一样，都是新生吧？”

    周莉莉故弄玄虚地晃了晃食指，说：“不一定喔。”

    乔芝一头雾水，“这公众号的内容，是今天刚出的啊。他穿的是军训服，总不可能是教官吧？”

    “也有可能是上一届的学长喔。”

    乔芝觉得周莉莉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听说有些上一届没能参与军训的，会安排到下一届，跟新生一块参加。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有点可惜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怎么老天不安排他来咱们班里，参加军训啊。”

    周莉莉从她手里抽走手机，“鬼知道！”随后，她又躺回床上去。

    过了会儿，杨涵回了来。

    乔芝见只有她一个人，便随口一问：“沈萤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本来是要一起回来的，后来她路上遇到个人，就让我先回来了。”

    乔芝没放在心上，哦了一声。

    周莉莉招呼杨涵过去，跟献宝似的，“快过来，我的好芝儿，我给你看个大帅哥。”

    杨涵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蹦跶着过去，“是吗？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认识。”

    “你肯定不认识，”周莉莉把手机递过给她，“你自己看吧。”

    杨涵原本以为周莉莉要给她看哪个男明星，结果没想到她给自己看的是学校的公众号，再定睛一看照片上的人，瞬间懵了。

    “咋了，这是？难道，你还真认识这人啊？”

    杨涵盯着照片看，“别说，我还真认识。”

    乔芝捕捉到了什么，也凑了过来，“这人你认识？”

    杨涵为了确认，又看了好几眼的照片，最后笃定道：“是啊，我认识。虽然穿的衣服不一样了，但这张脸肯定错不了。”

    乔芝和周莉莉互相对视，正要激动之际，杨涵又开口了。

    “不对。”

    乔芝：“怎么？”

    周莉莉：“哪里不对？”

    “说认识不太正确，”杨涵纠正道，“应该说，有过一面之缘。”

    乔芝忍不住切了一声，周莉莉也是满脸失望。

    杨涵见状，立马说：“你们先听我说完啊。”

    周莉莉夺回自己的手机，“你都不认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乔芝转身欲走，准备回桌前继续刷剧。

    “我是不认识他，但沈萤认识他啊。”杨涵大声说道。

    周莉莉和乔芝纷纷回头，异口同声道：“沈萤认识？”

    “是啊，晚上就是他来找沈萤的。”

    周莉莉：“亲眼所见？”

    乔芝：“千真万确？”

    在俩人的注视下，杨涵重重点了点头。

    看来是真的。

    周莉莉和乔芝又是互看对方一眼，递了个眼神，瞬间达成了共识。

    “看来，一会儿等沈萤回来，得好好盘问她了。”周莉莉说。

    乔芝把手指捏得噼里啪响，“软的要是不行，那就来硬的！”

    沈萤回寝室后，她们瞬间就围了上来，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乔芝第一个发问，“说，你跟公众号上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公众号？”沈萤不明所以。

    “学校的，”周莉莉一把将乔芝拨开，一脸嫌弃，“哎呀，不是你这样问的，让我来。”

    乔芝哦了一声，乐得在一旁当观众。

    周莉莉继续问：“晚上，你是不是跟一个男生走了？”

    沈萤下意识去看了眼杨涵，后者的声音弱下去，“是……是我告诉她们的。”

    沈萤也没想怪罪她，看向周莉莉，爽快承认：“是。”

    “你们真认识啊？”周莉莉诧异。

    沈萤嗯了一声，“认识。”

    听到她亲口承认后，三个人的表情不再严肃，反而变得激动了起来。

    周莉莉拿出手机，给她看学校公众号上的那张照片，“是这个人吗？”

    杨涵撇了撇嘴，不满道：“我都说了是他了，你还不相信我。”

    沈萤看向手机上的照片，很快给出答案，“是他。”

    闻言，杨涵说：“我就说了是他，这下你们相信了吧。”可没人理她。

    周莉莉拉过一张椅子，放到沈萤的脚边，“来，您坐这儿。”

    乔芝也殷勤地奉献出一瓶牛奶，还特意插上了吸管，“渴了吧？来，喝点。”

    沈萤没坐椅子，牛奶也没接过来喝，“我知道，你们还想问我一些关于他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但是，我相信听完我的一句话后，你们可能就没什么兴趣了。”

    “你说！”杨涵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乔芝琢磨着，听沈萤这话的意思，这男的该不会是个渣男吧？

    周莉莉也暗自思忖，但她想的是：难道，这人已经名草有主了？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一语惊人。

    周莉莉看着沈萤嘴角含着笑意，猜到了什么，“他是你男朋友？”

    沈萤笑着，朝她们点头。

    这个消息更爆炸，炸得周莉莉等人的脑袋，嗡嗡作响。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啊？”杨涵抱怨道。

    才开学没多久，沈萤也没什么机会说。

    她笑笑，“现在说，应该还来得及吧？”

    乔芝：“来得及，来得及！快熄灯了，你赶紧抓紧时间去洗漱。一会儿再跟我们说说，你俩的恋爱史呗。”

    “行，那我先去洗漱了。”

    “我们等你回来！”为了庆祝一会儿能听到俊男靓女的八卦，乔芝直接一口气干掉了手里的牛奶。

    这一晚，寝室里开起了座谈会。

    大家分别讲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恋爱史和暗恋史，也是经过这一晚，四个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