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相比起曾动荡过，现在属于二度崛起的煌集团，和近年刚成立不久的辛德利亚，雷姆公司自百年前成立来，一直处于繁荣发展的状态，即使现在呈现出些许颓势，仍是世界化工产业的龙头公司之一，在其他行业也有所辐射。

    虽说我的专业和他们的优势产业有所不符，但雷姆集团的研发同样是领域内知名的存在，抱着试试也行的心去投了简历，没想到还过了初筛。

    辛德利亚的面试和雷姆的面试相隔几天，我便有了足够时间在家躺着。

    但总有人看不过我在家躺着还不准备面试的模样，想给我找事情干。

    “玄渊啊，你看工作都能挑了，是不是该想想结婚的事了。”

    我妈端着盆水果就往我房间走，我极其流畅地从书桌前起身，和进门的她擦肩而过，手中立马拨打阿德的电话。

    刘瑶女士基本不会打扰我打电话，尤其是和正处于叛逆期的阿德打电话，毕竟他的叛逆期可能要持续到大学毕业，我是维持他和父母关系的稳定剂。

    “喂阿德啊，老妈又在催我结婚了，过两天我就到你那里去避避。”

    “我可没地方给你住。”

    “你那破宿舍有什么好住的，正好雷姆也在你们那，我正巧到那边去。”

    阿德把刚打赢游戏的鼠标向前一推，调整了下姿势，把夹在肩膀和脸颊间的手机换成单手拿着，示意寝室里的其他人安静点，走到阳台。

    “但也就两小时地铁，你过来有什么用啊。”

    “总之不住家里。”

    我也来到了家里的阳台，从口袋里摸出棒棒糖还在嘴里，语音含糊不清：“你周围有没有好点的酒店。”

    “我看看……雷姆集团旗下正好有个，你不如就去那里住。”

    我照着他的话去搜了搜那个名字有点奇怪的酒店，意外地评分不错，以服务质量极高获得了大多数顾客的喜爱。

    但这名字……

    “克罗斯亚姆……斗兽场……”我嘟囔着，“创建者一定没在意过寓意。”

    谁会想住在养奴隶的地方啊，还好它开在这个国家。

    11.

    阿德的大学在城市的大学城，除了他所在的商学院，还有很多一流学校，到处都是年轻的笑脸。

    顺便一提，阿德的商学院是除了商科毫无看点的偏科学校，除了专业排名以外其他专业可谓一无是处，所以爸妈才那么生气。

    明明能去985却选择了双非的偏科学校，不气才怪。

    斗兽场酒店离大学城区域不远，周围被三个商场包围，门口就是地铁站，交通便利，采买快捷，是个很适合短期居住享受的地方。

    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你好，办入住。”

    “好的，请在一旁稍事等候，”前台小姐露出亲和的笑容，朝我示意一边的饮料台，“那边的饮料可自取。”

    我把证件递给前台，打量着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

    大厅内的装潢是意式风格，家具华丽却不显累赘，白棕配色体现出一种深沉的优雅，想来房间里的装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左看看右看看，正感慨着对得起五星酒店的价格，耳边突然传来一句问候。

    “克拉拉小姐，真巧。”

    看着面前微笑着的红发男人，我愣是反应了一下才回忆起来对方是谁。

    “真巧……呃，阿勒奇乌斯先生。”

    我朝他身后张望了一下，确认那个有些吵闹的妹妹不在：“今天阿勒奇乌斯小姐不在吗？”

    “缪罗还在念书，当时只是恰巧在假期中，”穆向我解释，“那时候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

    我嘴上说着没事不会，但心里却不禁想起了吵闹的红发少女。

    真的，很吵。

    在念书期间，除了看不完的文献做不完的实验，假期中的旅行是我最期待的事情。

    我和阿勒奇乌斯先生就是在旅行途中遇见的。

    ……不过遇见过程有些戏剧性。

    出国之后我也沾上点叛逆，惊鸿一瞥看到的红□□亮妹妹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然后就去染了个和她近似的头，顺便烫了一下。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天生红发的人，只觉得鲜艳，叛逆，美丽，好！

    然后就被他人认错一路逮到了阿勒奇乌斯——算了名字太长了——穆的面前。

    我的力气绝对算不上小，平时面对成年男性也能一个背摔把人打得眼冒金星，但面对正拉着我走还一边叨叨的身影却毫无反抗之力。

    高大凶猛，肌肉虬结，寸头，几乎是我刻板印象中从局子里出来的人物画像，我心中的预警也在大声喊着危险。

    但在挣脱失败过后，我刚准备放开嗓子大声喊救命之时，人就已经停下了，一阵阴影罩上我的脸颊。

    ？阴影？

    为什么会有阴影？这不是在大太阳下吗？

    抬头，我才发现自己站在巨人丛中，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出去的路。

    20岁的我身高超出我国女性平均身高一截，在多数情况下都能俯视朋友们，周边的男性友人聊天时也不会给我身高上的压力。

    这样的人墙给我的压力可想而知。

    “咦？不是缪罗啊。”

    拉我过来的人低下头凑近，脸上有道危险疤痕：“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会留那样的头发。”

    “这么一看还挺可爱……”

    “罗罗。”

    对方的危险发言说了一半，就被看上去是主导者的男性制止了。

    “缪罗去和朋友喝咖啡，今天下午都不在，”扎着辫子的女性双手抱住后脑，“罗罗你又没听她说话。”

    青年愤怒：“那你不阻止我！”

    哥们，别吵了，我还在这呢。

    我有些无语，但姑且能看出这几个人不是想要拐卖我的人贩子，也不像是要绑架讨要赎金的样子。

    纯神经太粗认错人了。

    那我的预警在喊什么？谎报？

    那个主导者的话也验证了我的猜想。

    他有着与我发色相近，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颜色的短发，看得出精心打理过。

    人墙们也是如此，倒是能理解那个叫罗罗的为什么认错。

    这么鲜艳的颜色确实少见，回头率很高，而我站在他们之间意外地没有违和感。

    “很抱歉打扰您了，小姐，”那位青年倒是和罗罗不同，彬彬有礼且看得出受过良好教育，“罗罗他太冒失，把您和家妹认错了。”

    看到我狐疑的目光，他从身侧的背包里拿出名片——这到底是什么人在出来玩的时候还要准备一盒名片——递给我：“我是穆，穆·阿勒奇乌斯，请相信罗罗没有恶意。”

    我接过，一长串头衔没怎么看懂，但至少能知道面前人确实是个有名有姓有工作的靠谱大人。尚未了解世间限额的我只是个清澈愚蠢的研究生，心中预警也没再响起，松了口气。

    “还有……失礼。”

    感受到因低头看名片垂在眼前的发丝被人捻了起来，没和异性离过那么近的我猛地大退一步，不禁做出了防御态势。

    ……然后身后的头发也被捻了起来搓搓，伴随着遗憾的私语。

    “染的啊。”

    “染的。”

    不是这群人什么意思！？O骚扰？

    “小姐有位很好的造型师呢，看不出是染发，”穆在那失礼的举动之后立马回到了社交安全距离之外，“我们正在寻找散落各地的族人，看小姐的发色很特殊，还以为是意外之喜。”

    他想了想，说：“为表歉意，就让我们这些本地人带你转转吧。”

    随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记忆深处冒出的一些画面让我还真答应了他们的赔礼，在罗马转了起来。

    至于缪罗小姐开开心心和朋友喝完咖啡，发现一个发型和自己有点像的女性和哥哥以及族人相谈甚欢之时发出气势磅礴的吼叫，那就是后话了。

    真的，很吵。

    不过当时我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只是萍水相逢，旅行中的一段奇缘罢了，名片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洗衣机碾碎，消失不见。

    “刘小姐，您的房卡和证件。房间在12层，1208室，窗外便是河景，夜晚的城市灯光值得一观。早餐在二楼大厅，如果您有正餐需求，我们也可以提供。若是有其他问题，可以通过房间内的电话与我们联系，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前台小姐现朝我递出房卡和证件，附带一连串服务说明和一个闪亮的笑容，然后转而朝着我身边的穆问候：“穆先生。”

    我拿着东西，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穆，对方正自如地应对着前台小姐的问候，似乎参杂了些工作方面的内容，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感受到我的视线，穆在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向我说明：“这家酒店是雷姆旗下的。”

    ？所以？

    我暗藏疑惑的眼神没有逃过穆的眼睛。

    原以为这一句解释就够了的青年摸摸鼻子，露出了我在旅行中曾见过的无奈表情：“看来克拉拉小姐没有看过我的名片……是我太过自信了。”

    他轻咳一声，重新自我介绍，伸出右手：“雷姆集团本地区分公司总经理，穆·阿勒奇乌斯。您好，刘玄渊小姐。”

    霎那间，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白底金字的名片，好像似乎确实……有雷姆集团的图标。

    我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淡然地伸出手：“您好，阿勒奇乌斯先生。”

    但我的心中已经开始思考如何翘掉两天后雷姆的面试。

    得罪顶头最大的上司，怎么想都过不了面试了，那能少点麻烦是一点。

    简短有力的握手结束，穆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克拉拉小姐，难道那时候没注意到我是雷姆集团的……却还是跟我们走了吗？”

    我沉默，我想要摇头，我失败。

    我想逃离这里。

    非常想。

    “穆，发生什么……啊，克拉拉。”

    正当我寻找脱身之法的时候，另一边却传来了年轻的女声，我转头看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就我目测年龄不超过20岁，但周身气质却很沉稳。

    脑中搜索一遍，没找到符合的人物，我应该是不认识她的……但为什么她能叫出我的英文名，甚至还带着点上扬的开心语气？

    直到身边的穆快步走去：“莎赫扎德大人，您还不能随意走动。”

    身后的前台们恭敬躬身：“莎赫扎德董事长。”

    ？

    等等，我耳朵出问题了？

    这小女孩是董事长？真不是什么吃了长生不老药的天山童姥？

    “克拉拉小姐，还请收起那些失礼的想法。”

    他脸上收了笑意，看过来的眼神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我终于又找回了当时心中警灯长鸣的感觉。

    果然……这个人很危险。

    爽朗亲和只是表面，或许现在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内在。

    “穆，不要吓克拉拉。”

    董事长女士一个眼神制止了下属，而他也竟然就那样像忠犬一般后退半步不再说话。

    金发女孩朝我的方向走来，对我露出一个温和友好的笑容：“我看了你的简历，虽然定下的面试在两天后……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对不起，我……”

    莎赫扎德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我良心一痛。

    紧接着我看到了穆的眼神。

    “……好的，没有问题。”

    莎赫扎德表情再次放晴，连带着穆也恢复了正常的笑脸。

    那个眼神真有种我拒绝了就见不到第二天太阳的危险感。

    要不在面试之前还是先给阿德发个短信，万一三小时没出来就帮我报警啥的。

    ……等等，这还能算面试吗？这已经是威胁了吧？

    12.

    不是，我是来面试正经公司的吧？不是什么灰色组织？

    我不禁在心中发问。

    我的面前是很正常的长桌。

    我的对面是有点不正常但还算正常的董事长女士。

    我的周围是完全不正常的红发保镖团。

    “莎赫扎德小姐……”

    “你被录取了，克拉拉。”

    我才开口，立马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不过我大概也猜到了。

    “很感谢您对我的赏识……”

    我无视掉周围的各种眼神，斟酌词句：“我能问问原因吗？”

    金发小女孩朝我一笑，示意穆出来作答。

    而青年接收到示意之后，便从一边的资料夹中拿出了属于我的简历和各类材料：“克拉拉小姐的履历自然是无可指摘，即使没有实践实习经历，但在学术上的成就可谓是一骑绝尘，实验测试也有着良好的成果。考虑到您未来的发展潜力，我司认为现在录取您也是一种良性投资。”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你是克拉拉。”

    莎赫扎德坐在有些偏高的办公椅中，温和睿智的绿眼望过来，我倒是没那么怀疑她的身份了，但其中却承载着完全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感。

    感激、悲伤……甚至混着点怜悯。

    “克拉拉……刘玄渊，你值得这个职位，值得这一切。”

    我应该……不认识董事长女士吧。

    看到那过于复杂的眼神，差点以为自己拯救了世界，或者至少拯救了董事长女士很重要的人。

    但奇异地，我却没对这个有些轻率的公司产生恶感。

    就像我知道这个集团不会破产，即使现在有些颓唐，未来也会有有能的后辈撑起一片天。

    我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回望那双眼睛，作出回答：“抱歉……请让我考虑一下。”

    “拒绝莎赫扎德大人，她脑子坏了吧。”

    “闭嘴，别在大人面前嘀嘀咕咕。”

    “你不也在嘀嘀咕咕……”

    身侧的红发保镖们被领头人一个眼神制止，浑身一抖挺直了身子，而我不知怎得也紧张地坐直了，意识到之后才偷偷摸摸地放松下来。

    ……所以到底为什么我也会有这种条件反射？

    “没关系的，无论你选择辛德利亚还是煌，雷姆的大门都会为你敞开。”莎赫扎德虽然身材小小，但说话极有作为董事长的底气，“想什么时候跳槽都行。”

    她弯起眼睛朝我笑：“克拉拉，你永远可以是雷姆的一员。”

    什么以权压人的空降管理层，这关系户也是被我当上了。

    但关系哪来的当事人也不知道。

    我该疑惑的，我该拒绝的，但我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应了句：“……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