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人!”刘岩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苟建名。
“刘岩长老,我先前应该自我介绍过了。”苟建名仍是一脸淡然。
“这不是一个小小游者该知道的!”刘岩并未参与六千余年前进攻明城的战斗,但作为游者联盟的一员,在事后,他还是得到了冰冷的死亡数字。
即便是以他当时的阅历,也难以相信游者联盟精锐大部没于早已战败的明城之中,而在他知道明城变作死城之时,他心中的怀疑与恐惧更是难以遏制。
是怎样的东西,能将数十万人悄无声息地毁灭?
盟主大人虽三缄其口,但仍有不少散碎的信息从幸存者口中流传出来,而其中最为玄幻、却又最接近真实的传说,就是——将一切吞吃的“怪物”。
与明城残余不同,刘岩深知当时长老们的强大,而能让盟主大人语焉不详的,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只有……
所以他、以及那时的许多同僚,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信,相信那最不可能的可能!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灵元界再未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而当年的畏惧似乎也在逐渐消散,但当苟建名今日再度提起时,他才明白——原来他并没有从那场噩梦中醒觉,从来没有!
刘岩不认为而今的自己比牺牲在明城的前辈长老们更强,而那将前辈们毁灭了的可怖事物,现在似乎又要将他吞噬了。
孙进看着身旁同僚那捏紧的双拳,却没有半点幸灾乐祸之意,而十来名与他们同代的长老,同样面露紧张之色。
年轻一代的长老们心中讶异,但念及刚才苟建名的故事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也不敢多言,只是静静等待着后续的交流。
“恰巧得知而已。”联盟长老们的神色变化被苟建名尽收眼底,但他也不忙着将情报说出,只是继续说着毫无营养的话语。
“你说的‘界灵’究竟是什么?”刘岩很清楚,一旦问出这句话,就是将所有的主动权全部交到苟建名手中了,但他不能不问,不能不问出那困扰他们多年的梦魇的真相。
“界灵,如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我灵元界的灵魂、灵元界的根源,当然,也是杀死明城与贵盟数十万人的、所谓的‘怪物’!”
苟建名话音刚落,不仅是刘岩等人,就连年轻一代的长老们也是面露震惊之色。
“苟建……苟先生,你说的难道是六千多年前……明城的事?”先前还出言不逊的池会,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向苟建名问道。
“不错。”
池会大概与当年故去的人有什么关系,听完苟建名的回答,一脸颓丧地倒回椅上。
在座之人皆是联盟高层,又何尝没听说那场被无数长辈吹嘘、如今却没有任何回响的战争呢?
于是大厅中逐渐喧闹起来。
看着场中一片哗然,刘岩狠狠一拍桌面,他那毫无保留的灵元让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回荡,而他面前坚固的桌面,更是坍塌了一大块。
“安静!”
石灰在空中飞舞飘扬,但孙进等人却毫不在意,既没有怪罪刘岩,也没有燃起灵元,只是任由飘落的粉尘将他们的头发与衣物染成花白。
见刘岩发怒,年轻长老们哪怕心中有再大的疑惑,也只得噤声不语。
“苟先生,当年那怪物真是你所谓的界灵?”
空气终于安静下来,而刘岩也迫不及待地问道。
肃静的大厅中,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但苟建名却露出了笑容,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是那样的存在,又是什么能掌控吞噬灵元,又是什么能在悄无声息间屠灭一城呢?”
“‘它’没有消失?还存在于当世?”刘岩吞了口唾沫,用揪紧了的语气问道。
“是。”
苟建名的声音很轻,但在联盟长老们耳中,却无异于一记重锤。
刘岩瘫在宽大的座椅中,口唇无意识地开阖,宛若缺氧的鱼——即便是城主级别、是灵元界最强的存在,又或是外域来的高手,刘岩自觉至少还能一拼,就算战死,在盟主大人的领导下,也会迎来最终的胜利。
但那样的生灵、那样的怪物该如何抵抗?
苟建名口中的、那传说中的界灵,吞噬、掌控、玩弄着灵元的存在,要怎样面对?
一众长老面如死灰,显然与刘岩有共同想法的人不少。
“苟先生,你的情报究竟来自于何方?”即便心中已经认定盟主大人请来的人物所言必不可能虚假,孙进却仍紧咬牙关,做最后的挣扎——这也是在场的联盟长老们心中尚存的侥幸。
“是曾和过去的界灵接触过的、并且至今仍然活着的强者。”
“就是先生先前所言的情报来源吗?”孙进仍不死心地问道。
“是。”苟建名晗首。
“那是……”一众长老们死死盯着着苟建名,似乎想要从其口中听到先前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一般。
“前任映城城主尚华夜。”
苟建名的答案彻底打破了联盟长老们的幻想。
在座之人很难不想到五年前对映城的战争,而那一战后尚华夜的流落,似乎也让苟建名的情报获取成为了可能。
苟建名知道,这些游者联盟长老基本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情报,但他也明白,而今的局面不是因为他口才出众,更多还是那位将他请到这里的人物在影响着吧。
不论如何,他已经彻底掌握了场中的主动。
“你说的界灵,又你所说的中界山、和外域有什么关系?”刘岩仍未能从无边的恐惧中脱离出来,但为了联盟,他还是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
“诸位以为,中界山那样的地方,会放任界灵那样的存在肆虐灵元界吗?”
“不可能!”在苟建名先前的讲述中,刘岩已经知道中界山是怎样的所在,当下脱口而出。
“不,不对!”梁故学死死盯着苟建名,“你的话自相矛盾,如果中界山出手未成,那怪物为何会销声匿迹,如果他们成功了,你又为什么说‘它’活到了现在?”
梁故学此言一出,联盟长老们看着苟建名的眼神又变得险恶起来。
“当年的界灵,确确实实是死去了。”偌大的压力袭来,苟建名的面色仍无半点变化。
“你!”刘岩疾呼,一身灵元如火般燃烧。
“界灵是灵元界的根源,区区肉身不过是寄宿之所,即便一具肉体毁灭,也会依附到新的肉体之上。”苟建名说罢,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即便中界山杀死了诸多尚未觉醒界灵记忆、只是无辜孩子的寄体,还是没能终止界灵的转生。”苟建名说着,又叹息一声,因为他在那些长老们的眼底并未看见丝毫的怜悯。<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他们只会在意自己的利益,对于死在不知道那个角落的不知名的可怜人,甚至吝惜些许的同情,正如所有的灵元界人那样。”
苟建名这样想着,却听孙进又问:“那为何中界山不将界灵彻底消灭,而选择这样费时费力的办法?”
“孙长老,先前我应该说过,界灵是灵元界的灵魂,是一切的源头,如果界灵真的消灭了,你莫非以为那份力量会重归灵元界吗?”苟建名笑道。
“你是说……”
“湮灭就是湮灭,失去了灵魂的世界会变成怎样,即便你我修为低微,大约也能明白一些吧!”
刘岩再度收回灵元,苦笑道:“不过,在这灵元界,真有什么能将那怪物消灭吗?”
“灵元界大概是没有吧。”
苟建名嘴上说没有,但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言下之意,灵元界没有,也就是说……
“外域吗?”
“对于外域来说,一界之灵的价值还要大于灵界源气,至于六千多年前的事情,不过是有外域人将界灵带到了明城,并试图控制觉醒的界灵罢了。”
“他们成功了?”孙进试探着问。
“当然没有,否则明城不会有那么大的伤亡,而那个外域高手,自己也死在界灵的反噬中。”苟建名摇了摇头,眼中了流露出一丝悲哀。
“那后来……”
“已经觉醒的界灵,死在了尚华夜手上。”
“就凭她?”刘岩心中从不认为城主是弱者,但也要分什么样的对手。
“诸位不会以为,灵元界人能从界灵手中逃得性命吧?”苟建名苦笑。
“原来如此。”
如果尚华夜是外域人的话,也许真能做到他们想象之外的事情。
至于个中细节,他们不愿去问,也不愿去想,因为结局是界灵仍在轮回,而尚华夜却永远地留在了灵元界。
“可是苟先生,为何灵元界的界灵要妄造杀戮,还有你说的觉醒是……”也许是为了转移话题,也许是真想知道答案,梁故学拉扯着颌下长须,话语中再无丝毫骄傲。
“我倒要问问诸位,灵元界是怎样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中诞生的灵体,难道会纯良无害吗?”苟建名反诘,凌厉的语气不复先前的轻柔,甚至还隐含着怒意。
联盟长老们想不通此人是哪里来的火气,但不知为何,在对上那双仿佛绽放着光芒的眼睛时,他们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苟建名是第三次叹气了,不过这一次,叹息声中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
“至于界灵的觉醒,那应该算界灵的某种自我保护吧,如果没有接触到必须之物,界灵的寄体就与寻常灵元界人没什么两样,只有在接触到其所需之物时,界灵才会成为对灵元界人生杀予夺的存在。”些微的喜悦冲散了怒气,苟建名回答了梁故学的提问。
“是灵界源气?”联盟长老们虽被苟建名的话语震慑,却并非忘记了思考,于是便有人问道。
“是的。”
听到苟建名的回答,倒有不少人松了口气,毕竟灵界源气乃是一城最重要之物,就算是城中的将军,也不能随意接触,更遑论在不断地重生中失去力量的界灵寄体了,就算界灵现在仍存在于灵元界的某个角落,只要接触不到灵界源气,便只是普通人罢了。
“苟先生,听你的意思,你难道是代表中界山而来?”刘岩苍白的面色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孙进等资深长老纷纷点头,望向苟建名,在他们想来,中界山已经衰老,苟建名若代表中界山而来,请求游者联盟继续维护灵元界平衡,倒也无可厚非。
“我应该说了,我是代表我自己而来。”
“你……这……”刘岩本还想问七大城市是否参与了这件事情,明城发动的战争是否与此相关,但随着苟建名的回答,这些问题都失去了意义。
“毕竟,现在的界灵已经觉醒了啊!”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恐惧爬满了联盟长老们的面颊。
“它在哪,那个怪物在哪?”刘岩扶住残缺的石桌,才勉强没让自己跌倒在地。
仿佛世界末日降临,平素高傲的联盟的长老们,此时却毫无风度地战栗着。
“诸位长老,近来应该没有听说过灵元界有大量人口失踪吧。”
“确实没有这样的情报,可是我盟和明城的战争中,难免……”刘岩说着,眼中恐惧之色更深。
“那是因为,界灵早在贵盟主的庇护之下了。”
“你说什么?”刘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他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到了苟建名身前,抓起面前这个胡说八道的游者的衣襟,狠狠咆哮,“你说什么!”
惊讶、畏惧、不解……
种种情绪萦绕在议事大厅中,最后化作对苟建名的逼视。
苟建名没有阻止刘岩的动作,只是任由面前这个愤怒的男子掌控着自己的生死,面对那些混杂的情绪,他也只是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
“这样真的好吗?”山顶的大殿中,柏秋寒看着水晶中的画面,忍不住望向了身旁的少女。
“有什么不好呢?”但是绯颜的眼中却没有丝毫不满,只有笑意。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柏秋寒明白,如果默认了苟建名所说,就等于将一切敌人的目标彻底引到游者联盟身上,亦是引到绯颜身上,在这样的未来里,就算此刻在大厅中的人们背叛了绯颜、乃至整个游者联盟分崩离析,也并非没有可能。
他看不透,看不透面前这个少女目的何在。
“我只想从心所欲而已,那些限制我的、限制游者联盟的、限制灵元界的枷锁与规矩,早该被打碎了。”少女娇艳的红唇展露笑容,让柏秋寒一阵炫目。
“所以,就算与整个灵元界开战又怎样?柏兄,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的朋友走的是怎样的道路,又有着怎样的决心吗?”
柏秋寒看着画面中的男子,他并不强大,甚至此刻性命也只在人一念之间;但他也无比强大,因为他的心中,有着将燃遍整个灵元界的火焰。
“被这样的人们利用一下又有何妨,何况,我也想看到那样的未来啊!”
看着那毫无心机的笑容,柏秋寒终于明白,眼前的少女不过是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罢了,那些肮脏的算计、无趣的勾心斗角,从不曾在她的心中停留。
她只是想那样做,一切便不能成为她的桎梏。
“这就是练气士啊!”
为了前行,哪怕赌上一切,就是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