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瑾哥儿才回来没两月呢,你又走了,我这心里,总要挂念着一个。”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去摸自己的心口,嘴上抱怨着,但看着她的眼里满是骄傲。
“有杨家小子在,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上次我看他耍刀给那几个丫头瞧,那刀光剑影瞧得我心惊胆战,定眼一看,苹果都被削成纱了。”王熙凤安慰着,把贾母注意力往阿杨身上引。
谁不知道贾母得意自己的外孙女婿,一说,面上笑意更盛,但却还是拉着黛玉念:“你们这一走,我心里都空落了。真真是年纪大了讨人嫌,三丫头在书院用功,宝玉也天天往开封府跑,你们都走了,我这儿也冷清了。”
迎春去年就出嫁了,府上许久没有喜事,操办得分外热闹。陈文郸乍看是个软和脾气,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王熙凤早些还玩笑说这俩棉花凑了团,只怕要被人骑到脸上去,如今瞧着倒是放心不少。
黛玉的婚事没有迎春办得这么快,两个孩子的意见都是等黛玉科举后再办婚事,免得她因为琐事分心。这三年纳吉纳征都陆续走完礼了,等黛玉春闱后再请期。大人们虽然不知道两个孩子在执着什么,但还是尊重他们的意见。
探春前年考上的书院她不满意,咬牙没有去,去年考上开封一座颇有名声的书院,成了孙荪意的学妹,有黛玉为二人引荐,孙荪意对她颇为照顾,但如今正是功课正忙的时候,休沐日也不得闲,平日就住在书院的寝斋。贾政对此倒是颇为认可,认为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贾母让府上额外给她支笔钱做读书的花销,贾政听闻后,又让人给她添了一些。
贾宝玉早些听了阿杨的话,硬着头皮去给鼠猫二人道歉,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展昭都横眉冷眼,不乐意受。但有阿杨看着,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受人点拨后,决心用自己的行为弥补些什么,让二人看到自己的诚意。正巧那时候遇上桩案子,贾宝玉在安抚女性受害者情绪和讨各位姐姐妹妹欢心等方面有天然的天赋,鼠猫二人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当年被石观音掳走还真是全靠自己天赋异禀,贾宝玉历事之后也终于成熟懂事些了,决心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便留在开封府“卖身抵债”,硬生生把自己混成编外人员,如今稳重不少。
黛玉这边。开封书院在学生第四学年起就没有正经的排课了,多数学生都是选择第四年出去游学,游学归来再开始准备会试。林瑾就是如此,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明年的春闱了——若非如此,不知他要和李寻欢他们在外面呆到什么时候。林瑾回来没多久,黛玉她们学斋也开始讨论游学的事情了,正好阿杨受旨巡视西北,他们想着跟阿杨走一路,说不定比当下流行的那些路线更有意思,就递书上去请示,现下各家都开始收拾行李了。
“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昨儿还嫌我吵得您不安生不许我来闹您,这怎么又嫌冷清上了?保管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安排这阖府上下,天天排班来在您这儿唱大戏。”王熙凤与贾母说笑。
“就你话多!你们瞧这凤辣子,昨天胡了她几张牌,今儿就想着往后不让我安生。”贾母取笑着嗔她。
王熙凤话一转:“谁不知道林丫头和杨家小子最惦记老祖宗,天天在外头玩着、瞧见什么新奇有趣的都要让人送来给老祖宗瞧瞧,这俩小子出去了,保准比在时还热闹!”
贾母被哄得直笑,又来问他们预定的路线。
阿杨就细细得说起沿途一些知名的城市,而后说起当地的特色,贾母一听阿杨说起某地,就能马上接上“xx是个好地方,某某就是xx出身的”,倒让阿杨熟悉了不少同僚。
贾母听着,把两个宝贝的手往手心里一揣,对黛玉和阿杨道:“你们这次出门,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只一点,在外头不比家里,可不能这般淘气了。”
阿杨老老实实应是,黛玉笑看了阿杨一眼,反倒与贾母娇嗔:“哪里是说你老祖宗这是点我呢!”
贾母被逗得直笑,伸手一点黛玉的鼻尖,道:“都说花儿顽皮,谁不知你才是那个淘气的!”
“方才来的时候我听见屋里的笑声,还与平儿说呢,准是林丫头来了,不然还有谁会在老祖宗屋里闹啊。我早说这丫头淘气,人还道我胡绉呢,这下有老祖宗盖棺定论,总算还了我的清白!”
阿杨只瞧着不吭声,没想到这回背不了锅。
黛玉被你一言我一语得挤兑,挥着帕子作势要灭口,“吓”得王熙凤躲在贾母身后以求庇护。
贾母终于笑累了,开口说了句“公道话”:“三丫头在书院读了几个月的书,越发稳重了,倒是你,瞧着还不出才入京那时沉稳。”
话虽如此,却满是疼爱,相比之下,贾母显然是更喜欢黛玉这般伶俐的个性。
阿杨给贾母倒了杯茶转移注意力,马上就被贾母连着自己一起念。
想想就知道,能和阿杨玩到一起的黛玉,怎么会是一些外人臆想中那副孤高的性子。别看黛玉如今看着待人接物大方得体,就上个雨天,她还与阿杨沐雨上山吹风呢。任谁都觉得是阿杨带的她,只有熟悉黛玉的才为阿杨喊冤,林黛玉她本来就是个顽主式的人物,如今虽然看着稳重了,那过去的脾气可一点没变。
两个人订婚之后几乎是“狼狈为奸”,阿杨烂漫的不着调和黛玉雅致的鬼点子凑到一块儿,两人满腔都是上房揭瓦的热情,又都是说干就干的人物,以至于二人订婚后休息日少有得闲的时候。
两边的亲友时不时就要问一句
“是不是阿杨又搞事了?”
“是不是林丫头又淘气了?”
如此,才有今日贾母今日劝二人出去不要淘气一说。
但想也知道,一对阿杨黛玉,再加上一群和黛玉志趣相投的同窗,这趟巡视,怎么也安分不了。
晚上贾母留饭,就让人去阿杨和黛玉二人家中知会,没几时,师父就巴巴上门来蹭饭了。
自从阿杨的园子修好之后,沈叔就离开经京城,又把重心放回生意上,许久才回来一趟,师父天天嘻嘻哈哈四处访友,有时一天骚扰八个,有时一走一两个月,如今天下欣欣向荣,他也活得越发精神,颇有能把阿杨送走的架势。
正巧这段时间他在家,时不时出去找人跳舞唱曲,越发多才多艺,听史姐姐留花儿吃饭,便也来蹭了。
桌上,丫头给黛玉倒上热酒,黛玉轻抿了一口,发现酒味比自己往日喝的重些,不大喝的惯,便素手捻杯,递到阿杨唇边,喂着他喝了。
阿杨回头对丫头道:“这酒我喝着和口味,不如给我留了,妹妹迟些还要去书院,给她换壶轻些的。”
丫头应是退下。
王熙凤瞧见,指着他们对贾母调侃。
黛玉和阿杨这两年早被调侃习惯了,皆是不动如风,自顾自吃酒,只等王熙凤自己讨个没趣,便不再抓着自己不放。
但平日管用的这套若是对王熙凤管用,她也就不是凤辣子了,她让人从她的库里取了支千罗莓果酿,亲自替黛玉斟上,学着黛玉的样子用那白玉般莹润的手指捻着酒杯,喂到黛玉唇边,道:“好妹妹,你尝尝嫂子藏的酒,合不合你的口味?”
那逼人的神采几乎贴到黛玉脸上。
黛玉知她在调侃自己,不肯先露了怯,顺着王熙凤的动作喝了几口,果然是好酒,显然王熙凤对她的喜好是上了心的。
“谁不知道嫂嫂好东西多,嫂嫂能看得上眼的,自然都是极好的,感念嫂嫂疼我,选的东西,就没有不合我口味的。”黛玉从王熙凤手上接过酒杯,王熙凤腕上的金饰映在琥珀色的酒液中,珠光宝气。
王熙凤一笑,心里得意,接受了黛玉的奉承,道:“你这丫头真是半点不肯吃亏,把嫂嫂捧起来,叫嫂嫂以后再不敢对你不好!罢罢,不作弄你便是!”
王夫人念佛之后,王熙凤接过大旗,和贾母商量后,调查了市场,做主把京城几家不盈利的铺子改了营生,又让人去整治了庄子上的规矩,规范了府上各方面的支出用度,贾府才终于改了过去入不敷出的状态。自己的余钱拿去养了只商队,做了些西南来往的买卖,赚得盆满钵满,现谁不知道王熙凤手上好东西多,连贾琏都要看几分她的眼色。
她一边起身,一边对贾母赔不是道:“老祖宗可瞧见了,林丫头都感念嫂嫂疼她,我可舍不得再嘘她,不然往后,她可要不与我亲近了!”
贾母哈哈大笑,没瞧见杨黛二人的热闹,王熙凤却也演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