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显示今天a城飞南城的机票照片。
唐韫庭的乘客姓名印在其中,机票是被放在飞机上的小桌板上拍的,照片里没有男人的痕迹,只有那么一张机票作为构图中心,醒目而又孤零零的。
江厘厘偷摸摸跑到阳台上来看的,阳台上黑黢黢的,她蹲在地上,看着屏幕里的微弱荧光,有些迷惑。
半晌,她打了个问号过去。
“?”
“回家看了我爸妈,现在刚到南城。”
“你回过a城了?”
“嗯。”
江厘厘指间停顿,半晌,又继续打字:“这是不是这半年来你第一次回a城没来找我一起吃饭?”
唐韫庭说:“是。”
江厘厘又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因为……那天晚上说的话吗?”
唐韫庭刚下飞机不久,还在机场往外走,看到这条信息愣住,停了脚步,他以为她不会主动提及那天的事的。这段时间,江厘厘就没主动给他发过一条信息,她还在躲他,也许是没有想清楚吧。所以,唐韫庭即使回了a城也没有主动再去找,他不想给她压力。
唐韫庭停在原地,单手插兜,想了一下,故作云淡风轻地给她回信息:“怎么,想清楚了?”
“是。”
“我想好了。”
唐韫庭只发了一个字过去:嗯。
那头很快传来回复:“抱歉,唐韫庭。”
她拒绝了。
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但真正看见时还是觉得心痛的难以忍受。他一个人像尊雕像一样站在原地,机场上人来人往,仿佛都是他的背景板,他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吐出了一口气。
江厘厘蹲在宿舍阳台的地面上,手机在她发出那条信息以后就彻底静默,她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心烦意乱,她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也不知道唐韫庭看到这条信息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完全想象不到。
她有些低落,静静呼出一口以后,正想起身回宿舍里,忽然手机一响,备注为唐韫庭的联系人给她打来了电话。
江厘厘吓得心一跳,铃声并不突兀,此刻却像警铃,每一声都比上一声更折磨人心。
她慌张按了静音,犹豫了一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江厘厘。”
他率先开了口,在打电话的第一两秒,没有给江厘厘反应的机会,他迅速地为这次谈话做好了轻松的基调。
江厘厘语气柔和:“嗯,你说。”
唐韫庭沉默了一秒,似乎笑了笑,然后问:“不再想想吗?”
打过来就为了跟她确认这个?
江厘厘握手机的手紧了紧,有些犹豫,然后沉默着。
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他怎么就突然跟她表白了?这是江厘厘怎么都想不通的问题。
“唐韫庭,你为什么喜欢我?”
说出那个喜欢的字眼时,她的耳朵都烧了烧。
他语气不太正经:“因为你可爱?因为你好看?”然后,理由逐渐变得离谱,“因为你任性?因为你哭的时候老被我撞见?”
江厘厘黑脸:“你认真点。”
唐韫庭笑了笑:“我认真了呀,但是江厘厘,喜欢就是喜欢,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啊?”
江厘厘还是不太相信:“你确定你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是,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吗?”
江厘厘磕磕巴巴的说完,和他讨论这种事,她真的无端感到羞耻,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把它说完下去。
唐韫庭说:“我很确定。”
江厘厘说:“那你怎么证明?”
唐韫庭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笑:“江厘厘,我身边每天来来回回那么多人,谁是朋友的喜欢,谁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觉得我会分不清吗?”
江厘厘觉得他说的可信,但还是觉得荒谬和离谱,她忍不住说:“为什么呀,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怎么没发现啊?”
他说:“很早之前。”
江厘厘在黑夜里,听到这句声音,蓦然愣住。
“有多早?”
“有一次,我带了巧克力来找你你记得吗?”
“嗯,有印象。”
唐韫庭说:“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即使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我没什么好感,但那天你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在和我讲话。”
江厘厘想起那天男人颇落寞的侧脸,道:“是吗?”
他在那头无声点头,然后说:“是,江厘厘,那天我和家里人吵架了,其实不太开心。”
他其实很少流露出他的软弱,印象里他一直是坦然自如,云淡风轻的。
他现在都肯在她面前袒露他的脆弱了。
男人越如此,江厘厘越说不出态度决绝的狠话,她沉默一瞬,说:“唐韫庭,你知道你和我表白意味着什么吗?我以前……可还是叫你一声叔叔呢。”
“你担心这个?”唐韫庭说,“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你爸爸以前开玩笑的,并非真实。”
江厘厘并不被说服:“我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
唐韫庭关心另一件事:“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江厘厘慌不择路,立刻否认:“当…当然不止这个!反正不行。”
唐韫庭耐心问:“为什么不行?”
江厘厘想不出任何原因和合理的理由,她急的直接说:“反正…反正就是不行。”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两人隔着手机只剩下一阵儿无端的沉默。
江厘厘和他耍无赖,问他:“咱们…像之前那样不好吗,不去提这些在不在一起的事,就单纯的当朋友。”
她想的倒是很美。
或许在他没表白之前可以,但是他已经戳破了两人之间的纸,做朋友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江厘厘,以后我走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如果又想起我对你说过我喜欢你你会不会感到尴尬?”唐韫庭语气温和,“我是可以做到再也闭口不提我喜欢你这件事儿,那你自己心里的坎儿过得去吗?”
她怔住。
唐韫庭停了好一会儿,再次问道:“江厘厘,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唐韫庭。”江厘厘沉默一瞬,语气难得的慎重,“你想好了吗,我们两个如果在一起了会面对什么。”
唐韫庭挑了挑眉,问她:“会面对什么呢?”
“如果被我爸爸知道了该怎么办?他不仅会把你的腿打断,也会把我的腿打断,咱俩总不能下半辈子都当个瘸子吧?”
他笑了一声,“有道理。”
“还有,如果我爸真的一时头脑不清楚不反对咱俩在一起,如果这种极小的概率发生了,那我们如果以后觉得对方不合适又决定分开了该怎么办呢?”江厘厘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还是说,唐韫庭,你想跟我谈不聊未来的那种恋爱?”
她的语气难得的认真。
唐韫庭在那头沉思了一秒,然后说:“江厘厘,你有没有发现你说了这么多以后的可能性,但都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那个问题。”
江厘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喜欢我吗?哪怕一点。无关朋友的那种喜欢,纯粹是对异性的喜欢?”
江厘厘语塞,满腹的长篇大论卡在他的这句话上,他是会一针见血的。
江厘厘无法给自己找理由说不想去思考,抑或欺骗自己说就是一点都没有,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对他没有一点点心动,无论怎么掩饰,江厘厘都没有办法说出这句话。
她吸了口气,承认:“是,我也……有点喜欢你。”
她用词谨慎与含蓄,不想表达的那么热烈。
唐韫庭愣了下,然后高兴地扬起唇角,笑了一声。他说:“能听到你说句实话可真不容易啊江厘厘。”
女孩儿不说话,低低地垂了垂头。
她没有因为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而感到高兴,反而缺失着很多安全感。
“唐韫庭,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江厘厘道,“我说过,自从叶长白的事情后,我不想再随便地去谈一场恋爱,开启一段亲密关系,我也会害怕受伤,也不想受伤了。你说你不喜欢看到我流眼泪的样子,但唐韫庭,我也不喜欢,我讨厌所有美好过后的分离,我讨厌所有转折点,我也讨厌所有阶段性陪伴。”
“我知道。”
他没有否认。
一句安静沉稳的语调通过电话里静静地传过来。
暂且地有抚平到江厘厘的心。
唐韫庭说:“江厘厘,能听到你这样说我也很开心。我没有办法保证你所说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可是江厘厘,我只能告诉你,无论你罗列出咱们两个之间多少的不可能性或是难关,只要里面不包含你不喜欢我这件事,我就都会有办法解决,你安心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与困难,那些,交给我就好。”
江厘厘有短暂的语塞。
半晌,唐韫庭再次开口,说道:“所以江厘厘,如果下回我回a城了去找你,你还愿意理我吗?”
良久,江厘厘肯定地说:“愿意。”
那时候,心悬了好几天的唐韫庭终于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决定表白的时候,他其实知道江厘厘会拒绝,但是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她不是完全的抗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