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那种找个好兄弟给大炎这破地方翻翻土的想法,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沃兹华斯基本都蹲在家里,埋头捣鼓他的汇报材料。
他们的例行通讯快到了,按照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出门时候自家老大给的说法,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自己的道路去发展,他们这些外来者仗着自己技术水平和社会组织度高就瞎掺和别人家的文明进程是不对的。
虽然修仙界的情况实在有点过分,而大炎不需要外部掺和就能我打我自己乱起来,钻了这里面讲究的空子,但无论如何,只要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不想因为违反纪律回去被处分,就得先把这种破例行动过了明路得到批准才能考虑实施它们。
这事按照卓映秋的修仙界黑暗社会学看是没有任何必要研究的,仙尊来了,仙尊想干,仙尊心想事成。但师父师伯的老家的社会组织度显然不允许他们违背某种限制修士的原则瞎搞。为了把这种严肃的突破行为规范的行动描述的合情合理每个人看了都觉得无可争议很有必要,沃兹华斯写了一尺厚的各种各样的材料,而且似乎还在继续写下去。
“……我感觉他只靠写材料论证这种社会变化的必要性……过不了。”
某些卓映秋有问题来找师父,而师父忙着写稿请师伯代为解答的时候,塞西莉亚女士和她同伴的小徒弟就会在主屋中央的八仙桌边凑在一起,盯着里屋书桌旁对着材料挠头的沃兹华斯嘀嘀咕咕。
卓映秋不理解,她以为这是好事,对师父师伯的领导们很关心不要被过分影响乃至于伤害的修仙界而言:“为什么?我觉得师父帮助缺满对现在的大炎来说是义举。……还是您和师父的领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规则外的申请?”
无论怎么想,修仙界都已经烂到了被师父这样的人怎么影响都只会变好的程度了,她作为土著真是对修仙界的下场丝毫都不担心呢,嘻嘻。
“那倒不会,领袖们,我们的神明,是开明智慧,而且宽容温和的,他们总是希望通过规则保护我们,而不是因为僵化的执行方式造成坏的影响。任何情况下我们的领袖都是可以相信的。”女士看着奋笔疾书的沃兹华斯,在卓映秋不理解的目光中又叹气。
“我不知道,秋儿,有时候好的期待不一定总能导向好的结果。规则有被制定出的道理。领袖们会叩问我们这样选择的理由。”女士也流露出有些担忧的眼神,但看向她的时候,眼神再次变得轻快起来,“无妨,事已至此,我们可以相信沃兹华斯一下,相信他足够坚定和智慧,有些烦恼真的遇到再担忧也不迟。”
“到时候我们也会带你去,领袖们的想法和你师父的回答,你到时候就能够知道了。”
女士保持着一点神秘感,并没有把更多的思虑提前和她说。
卓映秋也就暂时不管这事,她静下心来,再次沉浸到了自己无穷无尽的修行大业中去。
而在这段时间里,在两位仙尊等待获得批准参与、也在等待归元和朝廷打出各结果,等待被他们期待的那支势力壮大起来、锻炼队伍、大浪淘沙优化领导集体、比较尝试和选择道路的时间里,在卓映秋和衍之窝在城主府修行的时候,在外面,在大炎广袤的土地上,朝廷和归元的冲突,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自从吴家村一战,朝廷两位金丹带着5位筑基和几千士兵队伍进攻一个只有十几名归元叛军看守的村子,而被总体而言由受过训练的农民、刚刚突破筑基的缺满,受过系统性训练但能力孱弱的普通练气、临时拉壮丁顶上的工匠组成的村民抵抗组织用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危险□□品炸了个人仰马翻,两位金丹都被俘虏,三千士兵闻风而逃以后,归元叛军仿佛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总体的态势从防守转为了进攻。
各地被归元占据的村子、在山沟里和叛军相互扶持用法术维持庄家的百姓,以及更远处深入灾区已经被归元叛军占领控制的城市,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充分地用那种铁片和法术药液将自己武装了起来。他们此前已经准备许久,但或许是一场难以置信的胜利无与伦比地鼓舞了士气,这一次所有的战术都按照那些法术炸弹会按照期待起效制定。
……那些玩意真能打死金丹。
只要这样一想,那些走投无路的农民,被朝廷和世家压迫的喘不过气的缺满,还有各种原因或是野心投靠了叛军的人们,便都燃起十二分的干劲。人们开始积极修筑堡垒,通过村民和百姓之间的通讯了解朝廷军的动向,准备进攻战术而非犹豫逃跑路线,甚至于积极派出修士队伍对朝廷军队——不止包括这次朝廷派来剿匪的,也包括在三州各地原本就有蜗居在归元没有控制地区的原有驻军,甚至是世家——进行袭扰,甚至偷袭。
朝廷军队里的修士当然不是吃素的,枢密院派来的修士在这些袭扰和冲突中在和归元的战斗中大放异彩,他们是正统修士,不仅有普遍熟练使用的筑基力量,更有传承已久的复杂法术,和背后金丹的支持。突然遭遇,面对总体而言长期以来停留在炼气期的缺满,一时之间朝廷很占上风。
在遭遇战中,境界的差距还是太大了,练气修士的反应速度、战斗方式、能够采用的手段都显著地弱于金丹,几乎没法抵抗突如其来的偷袭。但反过来说,军师从不知道哪里整的针对金丹的法术炸弹或是陷阱,也很快被部署到了叛军的主要据点中,冲突之下,也有两名朝廷金丹被抓。
可能看上去金丹修士对归元叛军造成上百杀伤,才被抓了两个,叛军的手段不过如此。
可拜托,叛军组成的本来也是些活不下去的农民,学了粗浅法术的工匠和读书人,长久修行不得寸进的劳动者,他们在大炎广袤的土地上数量贼多,而且普遍非常多怨气。这么多人组成了茫茫多的归元叛军,随便修炼几年修为也就那么回事了,只有练气最多筑基修为,做了造反这种事,死几百根本不叫事,踏马的不死人还能叫造反吗!
而且军师的法术真能搞定金丹老爷,这帮高高在上的世家总算破皮流血了,原本觉得以卵击石的造反行动竟然真有成功的希望,天底下还能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冲!继续冲!搞死一个筑基就能得金子,搞死金丹单场升职为小统领,朝廷军队你归元爷爷来辣!
归元叛军因为这事士气高涨,普遍没显出畏惧情绪,甚至愈发蠢蠢欲动。而朝廷那边,情况就不像归元叛军这边似的乐观了。
这次毛真人的豪华剿匪阵容一共就带了11位金丹,加上吴家村被扣下的两个,这已经折了4个了。四个!四个诶!那可是在大炎无比宝贵的金丹啊,要修行八十年才能修成的金丹啊!
而且能修行正统功法的修士无不是贵族出身的世家大族,修行到金丹更是家中支柱,来前线本来是用自己高超的武力碾压弱小敌人的,谁能提前想到被俘虏真有可能会死啊!
死一两个能换来战局转折也不是不行,替家族完成了皇帝老儿的任务,活着的人能回去复明,也算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可问题是都被抓四个了,局势根本没有丝毫好起来!对家手里还有不知道多少那些针对金丹的鬼东西,他们完全没研究出除了躲避之外的任何解决办法,现在下一个被抓的可能还是队伍里的金丹,谁想往前冲啊!
于是朝廷愈发避战,中流砥柱的枢密院修士因为解决不了碰到那个鬼法术就会被抓就会生死不知而充满畏惧情绪。
他们都畏惧了,带来的兵油子剿匪军队就更别说了。他们原本为了去各地剿灭归元散的很开,当然不是每个队伍都带着金丹。现在连枢密院老爷都怂了,大家伙吃军饷来的,没事玩什么命啊,遇到叛军能打打不能打还不比战友快些跑?
这样的精神状态对比,导致朝廷剿匪军面对归元叛军的反攻攻势……不能说一溃千里吧,也只能说应对非常萎靡。
不得已,朝廷军只能顶着归元不停的反抗和袭扰汇聚起曾经散出去各地剿匪的队伍,试图抱团抵抗。
他们不再试图攻占各种村野山中的归元根据地,让归元事实上成功抵抗了他们的进攻,叛军在朝廷军离开的地方彻底站稳了脚跟,同时,从前就已经选择依靠归元生活的老百姓狠狠松了口气。
可以说,总体而言,归元叛军和朝廷剿匪军的攻势和守势,完成了逆转。
顺便说一句,在这个过程中,另一股没有人关心的势力阶层——原本在翼州、兖州、豫州三州中盘踞的世家大族,在归元叛军的攻势下曾经报团取暖,和当地守军守望相助,占据自己传统势力范围和归元叛军武力对峙,就指望配合朝廷打垮这帮竟然敢于起兵造反的泥腿子队伍的传统地区势力,因为朝廷久攻不来、而归元力量和士气不断增长,轻轻地碎了。
他们碎掉以后,转为进攻态势的归元叛军迅速接管了他们的地盘,然后在军师的一言堂、周淮的赞同下,出动一大堆人开仓放粮,给当地人用简易法术置办能够度过冬天的房屋,并且积极把当地长期以来处于世家管辖之下的老百姓聚拢起来,教他们各种技术,以保卫自己刚刚获得的当地世家储存的粮食。
这期间当然也有一些腐败堕落的事情发生,有的归元高层反对这样做的利益,有的执行人员借机欺男霸女。在那样的地区,百姓便不支持他们。一些法术炸弹和残缺不全的制作方法被受到欺负的百姓偷走给了当地的朝廷势力,导致当地世家和朝廷残军组织了一次疯狂的反扑,好在阻止及时,被归元按了下去,没有成功和翼州的朝廷剿匪军接上头。
这事让归元首领周淮警惕,也让他们领导层所有人都心中一凛。于是归元制定了一系列严格禁止法术炸弹技术外流的规定,还下令各地被欺压的百姓和缺满都是我们的兄弟,谁欺负兄弟谁就背叛组织谁就死,才把好不容易打下地盘立马嫌弃人望多的内部声音按死在了萌芽期。
周淮和军师也在思考如何治理这么大的地盘,军师出了一些主意,他们常识性地往各个打下的新地盘派遣了各种不同做法的代表人物,通过观察这些人物在每个地区的行动和后果,了解各个治理方法的利弊,同时也考察着具备治理才能的管理人员。
不到两个月时间,归元叛军在受灾三州站稳了脚跟,显然各方面工作总体向好。
而与此同时,朝廷剿匪军深刻地意识到了按照归元叛军的这种发展态势,事情很快就要变得不可收拾了。
于是,这次朝廷派来的最强者,枢密院的元婴期修士吴真人,在无论如何都无法收到安平方面枢密院总部的回复的情况下(他需要留在这里防备归元修士带着影响金丹的法术炸弹趁他不在堵了全军队的门),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以自身的勇武,彻底扫清归元叛军不切实际的野望。
吴真人,准备对归元叛军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