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的大牢里,第一次关满了人。
淮安王一时间处理不了那么多事情,梁悦被她抓了壮丁,和军部的一起追查前几年挖出的矿石的下落。
至于淮安王自己,则是留在了淮安城内,梳理城内的官员富商,但凡是存在问题的,全都从严招待。
这些日子梁悦早出晚归,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她的肤色都被晒黑了不少。
“妻主辛苦了。”段容近来学了按摩的手艺,让梁悦趴在床上给她按肩。
“还是夫郎知道心疼人啊。”梁悦闭着眼睛,享受着身上轻重事宜的按揉,长长吐了一口气,“淮安城内的事情了得差不多了,夫郎接下来可还要跟我去一趟扬州。”
“都快七月了,若是再去扬州,中秋可就赶不回京城了。”段容默算时间,“之前不是说要回京过中秋吗?”
“淮安的事情一时结束不了,若是夫郎觉得这边太闷热,不如让小七先护送你回京。”梁悦趴在枕头上,说话的声音带些喑哑,“如今你也能放心了吧。”
“我怎么能一个回去。”段容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大,让梁悦都没忍住吸了一口凉气。
梁悦撑起手臂半坐起,“当初让你一起,也是怕你担心,如今我和皇姨恐怕还要等铁矿事了才能回京,说不准还要去扬州待个一两月。”
不是梁悦不想有夫郎陪在身边,她可还没忘记扬州还有一个段家。
那段家人对段容的态度可算不上好,若是段家人知道段容要在扬州小住,说不得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别人家的中秋都是一家团聚,你倒好,眼看着要过节了还要赶我走。”段容将手里的帕子往梁悦脸上扔去。
梁悦取下挂在鼻梁上的手帕,“是我的错,无论在哪里咱们俩都该要一起过团圆。”
“这还差不多。”段容从梁悦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帕,“你可要记得,往后每一个中秋,都只能和我一起过。”
“好。”梁悦将人拉上床,“辛苦夫郎给为妻按肩,快些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段容上床,拉过轻薄的绸缎盖住自己的肚子,和梁悦只有手背挨着手背,“妻主,淮安已经有两个月没下雨了,我昨日听淮安王君说粮食和青菜又涨了。”
“淮安地处淮河畔,淮河多年从未断流,即便如此淮安城内也有不少粮商开始囤货了。”
梁悦和淮安王忙碌的同时,段容和淮安王君也并没有闲着。
他们这几日见了不少官员富商的夫郎,从这些夫郎的嘴里也套出不少消息,也有不少女人借夫郎的嘴向淮安王投诚。
也是因此,段容与不少淮安城的主家夫郎都有了浅薄的交情,也约着出去看过戏园子,买过首饰。
其中有一位孙姓夫郎,妻家和爹家都是粮商,在聚会上无意间也提起过要租仓库。
如今淮安城里收粮的铺子比卖粮的铺子还多。
“夫郎莫要担忧。”梁悦反手握住段容的手,“去年丰收百姓家中当有余粮,若是当真遇上天灾,不是还有你这个心善的菩萨。”
在离京之前,梁悦去王府的库房和庄园看过。
王府的现银都被段容换购成了粮食,满仓的稻谷散发出的香气散出老远,只看着就能让人心生满足。
梁悦不知道具体数量,但她知道一定不少。
“若是可以,还是下雨最好。”段容也算是见过何为“饿殍遍地”的人,“我宁愿仓里的那些谷麦都充作军粮,也不希望真的大旱。”
“知道夫郎心善,我离京时就将消息告知了陛下,她也会做好准备的。”梁悦拍拍段容的肩膀,“等到扬州后,我就让人去问问各处的气候。”
随后两人又讨论抵达扬州后的安排,最后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
兵贵神速,查案也是同样。
梁悦和淮安王带着小队人马一路策马而行,段容和淮安王君则是带着行李在后慢行。
淮安与扬州本就临近,一路策马不过三日,她们就抵达了扬州。
不过这一次梁悦和淮安王并没有直接入城,而是直奔扬州城的守军。
在发现淮安有人私挖铁矿之后,梁悦就给京里去了密信,在离开淮安前,宫里的密旨合着一块可以调动整个南边兵马的兵符,被暗卫送到了梁悦手里。
旁边看着的淮安王,当场表演了一个何为惊掉下巴——是真的下巴脱臼,不开玩笑那种。
事后被淮安王君知道,笑了她好一场。
扬州的军队人数比之淮安人数更多,将领还是梁悦的熟人——安家老三的顶头上司。今年轮到扬州驻军换防,她正好带着安老三到扬州来。
一边有便宜行事的圣旨,一边又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梁悦办起事来自然是效率得多。
安家老三是个聪明人,梁悦在抵达扬州的第一天就给她透露了一点信,她靠自己猜到了大半,剩下的细节无关紧要。
知道兹事体大,安家老三虽然平日里为人跳脱,但在大事上还是能算得上靠谱。
“你带人守着扬州出城的水路,如果看见运船,一定要全部拦下来仔细检查。”梁悦也有私心,将重要但并不危险的事情安排给安家老三。
安家老三自然是领情的,她冲梁悦挤眉弄眼,“多谢弟媳。”
等安家老三离开,淮安王和梁悦兵分两路,淮安王在明,负责去查铁矿的下落,梁悦在暗,以煤为线索继续往上查。
以小七带回来的消息主为,梁悦花了两日时间,以富商的身份接触了好几个周家的管事——其中两人都是曾经去煤村收过煤。
然而奇怪的是,除开这两位收煤的管事,其余的周家管事竟然都不知道周家还做过煤生意。
周家以航运造船起家,成为扬州第一富商后拓展了不少的产业,包括粮食铺子、金银首饰、当铺等,但近些年周家家主年纪大了,心力大不如前,已经很久没有涉足过新产业了。
扬州的某处大院内。
梁悦和淮安王三日一碰头,交换着各自收集到的消息。
“所以说,那些煤并不是周家收的,而是有人借着周家的名义?”淮安王摸着下巴。
“对,我已经让小七放出消息,说要收一大批的煤,等着有人找上门。”梁悦这几日可不止是到处走走看看,还洒下了不少的鱼饵。
她给出的价格可是市价的双倍,这一把香喷喷的鱼饵洒下去,就不怕鱼儿不上钩。
“侄夫郎可还没到,你手里有这么多银子吗?”淮安王这些日子可是看出了,梁悦的银子都是段容在支,这个侄女手里可能并不宽裕。
“堪堪够付那笔定金。”梁悦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空手套白狼,“至于尾款,让她们上京城去找陛下讨吧。”
是个好办法。
淮安王眼睛一亮,感觉自己似乎是学到了什么。
等两人讨论完,梁悦将近几日的收获整理成书信,就要装进信封时,淮安王凑过来非要写上几字。
梁悦看完她在书信最后添上的内容,“还得是皇姨厉害。”
“那是。”淮安王唰地一下打开折扇,“我可不是白比你多吃这么多年的饭。”
将信件折好,梁悦在封口盖上自己的印章,交给门口候着的暗卫,嘱咐其一定要尽快将信件送到京城。
看见暗卫瞬间消失,梁悦视线移向京城的方向,想到随着密旨而来的家信,也不知京城的情况如何了。
*
在扬州等了两日,终于有鱼儿忍不住饵料的诱惑,开始了试探。
“主子,人来了。”穆娘将来人领到书房,“这位是邓老板。”
梁悦看向来人,却不料这人还是个面熟的。
“原来是邓老板。”梁悦坐在椅子上,看向来人,“没想到邓老板还做煤生意啊。”
“不过是混口饭吃。”邓老板看见梁悦,脸上便是一喜。
梁悦吩咐穆娘给邓老板上茶,“我要的可不是小数目,邓老板确定有这么多?”
“我这不怕小姐要得多,就怕您不要呢。”邓老板端起茶喝了一口,“若是早知道是小姐要货,我早些时候上门,现在货都该出扬州了。”
这位邓老板,赫然便是上一次梁悦到扬州时遇见的那位买卖贡品和外族器物的老板。
有上次交易的基础在,邓老板很快就和梁悦敲定好了数量和价格。
临走前,邓老板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这算是赠与小姐的一点小添头,还希望小姐能喜欢。”
梁悦亲自将人送到门口,随后给身后的穆娘使了个眼色,看见穆娘跟上邓老板的马车,转身就牵着马从另一个方向出城。
算算时间,段容应该快到了。
*
扬州城墙高大,城外的路年后才经过修补,平坦而宽阔。
梁悦骑着马顺着官道往外走,没多久便与段容的车队迎面相遇。
“妻主。”段容脸上有奔波后掩盖不住的疲惫,但看向梁悦的眼神依然有神。
梁悦策马与马车同行,“一路上可还顺利?”
段容点点头,一脸笑意与梁悦说着一路上的趣事,“妻主可还记得咱们上次京路上遇见的那对爷孙?”
“可是又遇上了?”梁悦当然记得,那小妮子还不到她大腿,就觊觎她的夫郎。
“昨日路上耽搁了一会,我们在一个小村庄落脚,正巧遇上了那对爷孙,她们就住在前面的小村子里。”段容看梁悦还记得,他继续说道,“也是巧了,原来那小孩的母亲就在城里做劳力。”
“你说怪不怪,她那主家每次都她们晚上去搬运货物,昨天晚饭后还有人来叫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