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半路,石南的电话迫不及待地追来。
“老大,有发现。”
“说。”
“之前鳖哥不是查了胡芹的电话记录,当时没看出什么,可是早上我们重新筛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号码,规律性地每隔三天有一次通话记录,都是打进,每次通话时长不会超过30秒,而且,时间都是下午3点。”
石南似乎正在小跑,喘着粗气调整了一下呼气又继续道:“于是我又找了胡芹的室友和闺蜜,根据她们回忆,胡芹每次外出都和这个电话的时间正好对得上。”
“对方是什么人?马上带回来问话。”
电话那头传来林庆的声音:“南子,快,这边。”
石南:“我们正要去抓人,老大,你来不来。”
“我还有别的事,一会局里汇合。”
见陆南涔驶进了右转道,竹韵不解:“我们不去1号疑似落水点了?”
“去交警队调道路监控。”
竹韵对监控一次还有些陌生:”监控?“
陆南涔难得耐心地解释:“找到嫌疑人在抛尸点附近出现过的证据,申请搜查令。”
没有证据,即便抓到了嫌疑犯,最终还是得放人,隐匿尸体这种危险行为,最安全的地方必定是自己的住所,嫌疑人住处必定有蛛丝马迹。
“陆队......”竹韵想问什么。
“一会监控拷回来,你看13号之前的,我看13号之后的。”陆南涔怕极了竹韵的语出惊人,忙不迭地打断她。
“哦,好,那个......”
“对了,还有,把你判断的抛尸地点和时间的依据做书面呈现。”
这一路,陆南涔绞尽脑汁,竹韵开口说一句便被他打断一句,觉得一个月说的废话加起来没有这二十分钟多。
看见交警队招牌时陆南涔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而看到得到消息迎出来的交警大队长于笑之后更有一种见到亲人的亲切感,抓起于笑的手便往里走。
“交警队最近忙坏了吧,前阵子城市峰会又是封路又是开道的,兄弟们都累得不轻。”
于笑见惯了陆南涔的冷脸,冷不丁被他抓着聊天,简直受宠若惊。
“啊?哦,哈哈,都是工作,我们交警不就整天在路上风吹日晒,都习惯了,陆支队,你要的那几天的道路监控都准备好了。”
陆南涔拷走了监控,于笑看着开出停车场的车子,感叹:“活阎王懂人情世故了,谈恋爱,绝对是谈恋爱了,只有恋爱才有这么大的魅力。”
马不停蹄回到市局,陆南涔将拷回来的监控塞给竹韵,告知了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迅速远离她。
竹韵还是第一次接触监控,从一开始的新奇不已,到索然无味,到最后红着眼睛哈欠,困乏至极。
她正伸着懒腰,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忽然有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竹韵,你不在法医科做解剖,赖在刑侦办公室干什么?怎么,不想干了?”
竹韵听出这是她刚穿来时,在走廊上说她坏话的那个声音,不悦地一皱眉。
“郝主任让我全程跟踪这个案子,难道我还需要向你汇报?”
“呵,”尖声尖气的笑声着实刺耳,“你少打着郝主任的幌子,咱们都是来实习的,能跟着法医出现场已经很不错了,让你全程跟踪?凭你那半吊子?笑话。”
竹韵记得这人,叫沈茜,在学校和她便不对付,从来看不起她着迷的《洗冤集录》,甚至觉得那就是神棍用来招摇撞骗的。
竹韵连续盯着屏幕看,眼睛红红却好似一副受了委屈要哭出来的模样。
陆南涔从里间队长办公室推门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冷了脸:“如果是我让她参与案子的,你有什么意见?”
沈茜反应速度,马上换了副笑模样:“领导当然有自己的考量,是我的错,陆队您忙,我回法医科了。“
陆南涔说话时没过脑子,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刚才维护了竹韵。
他看着竹韵眨巴的眼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不是为你说话,不过人手不够,你的思路也对案子有帮助。”
竹韵揉了把眼睛:“谢谢陆队。”
陆南涔转身回办公室,不一会手心里攥了什么,他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竹韵桌边,往桌上一放:“用点眼药水润润,省的别人看到了以为我欺负实习生。”
竹韵抓着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不知道该往哪润。
陆南涔偷瞄她,以为她不敢点,又凑过去手脚并用的教她。
竹韵惊恐地瞪大了眼:“往眼睛里滴?这怎么行?”
“你没用过眼药水?”
竹韵摇摇头,头一次用眼过度,看上去更加红肿。
陆南涔情急之下拿起眼药水直接上手:“我给你点,别动。”
一个坐着仰面,一个站着俯身,从远处看去,两人的姿势格外亲密。
而专注于眼药水事业的两人,谁也没发现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站着三个人。
林庆冲石南和邢凯一抬下巴,三人蹑手蹑脚地原路返回。
石南一脸震惊:“我去,是我眼花了还是老大被夺舍了。”
林庆摸着不存在的胡茬,一脸若有所思:“难怪。”
石南八卦地凑近:“林副,难怪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真不够兄弟,这么大的事不跟我们说。”
林庆一巴掌拍在他额头:“老子什么时候有八卦不跟你分享过,我是说前两天出现场,郝明亮那个老东西居然护着竹韵,那个老东西是会护短,不过前提是值得护,你们说说,竹韵自打实习开始,遭到多少部门和人员投诉,成天干着不靠谱的事,显然不可能留下来,你们说郝明亮好好的护着她干什么?“
邢凯很中肯:”倒也不是,这两天她表现的不错,尸检没胡来,给我们的办案思路也拓展不少,我倒觉得她进步挺大。“
被人议论了一路的竹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好在陆南涔已经滴完了眼药水,脸色微红地直起了上半身。
竹韵打着喷嚏,眼里的眼药水流了一脸,看上去好似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十分滑稽。
陆南涔看了一眼,忍着笑抿了抿唇:“眼睛闭一会,然后回去休息,剩下的我来看。”
竹韵闭着眼睛在桌上摸索:“等一下陆队,“她摸到一张纸,”这上面都是可以车辆的车牌,其中邺A36PX8最可疑。“
陆南涔看见纸上日期、时间、车牌形成了一个表格。
表格里是11-13日那段监控里路过的车牌,其中邺A36PX8被特别标注了出来。
“11-13号不是推断的抛尸时间,为什么特别怀疑这辆车?”
竹韵的眼角依旧有水珠,看上去楚楚可怜:“可能凶手在寻找合适的抛尸点,那个路段没有可停留的比如店铺之类的地方,基本上车子都是路过,即便是有往返的也相隔了较长的时间,只有这辆车,每晚出现,并且短时间内有往返,所以我怀疑他在......“
“踩点。”
陆南涔给出了比较准确的用词。
“没错。”竹韵兴奋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澈,尚未干的水珠挂在眼睫毛上,水灵动人。
陆南涔挪开目光:“分析的很好,很晚了,休息吧。”
陆南涔走得仿佛落荒而逃,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滚烫,方才搭在竹韵脸上的触感依旧清晰。
片刻后,他定了心神,坐回椅子里。
办公桌上电脑屏幕的定格画面中正是车牌为邺A36PX8的车子,日期是6月14日晚上12点43分。
陆南涔看了一会,拿起电话正要拨,门被从开面开了一条缝。
石南一张带着贼笑的脸探了进来:“老大,人带回来了,林副正审着,你去不去听。”
陆南涔“嗯”了声,抄了车牌塞进石南手里:“查这辆车的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所有人,车辆违章记录。“
“是,”石南一路跟着。
到了走廊尽头转弯处,陆南涔停住转身:“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哎,哎,这就去。”石南没有从陆南涔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有些失望地离开。
透过监控室的单向玻璃,陆南涔看见林庆对面吊儿郎当地坐着一个粗壮的男人。
身强体壮,符合抛尸及从脚印深度所判断的身高体重特征。
陆南涔默默做着判断。
只见男人正要翘起二郎腿,林庆喝道:“放下,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想干嘛就干嘛。”
男人起初没把一个小白脸模样的林庆放在眼里,冷不丁被他一声喝,乖乖放下了抬起一半的腿。
弹指间,男人回过神,发觉自己被林庆支配,不悦地歪了歪下巴:“警官,我犯什么事了?”
林庆打开面前的文件夹:“申勇强,是你吧?”
申勇强无所谓地吊着眉梢:“是我。”
“认识胡芹吗?和胡芹什么关系?”
申勇强仿佛没料到林庆问到胡芹,先是一怔,然后略坐直:“认识,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林庆紧追不舍。
“普通朋友呗,还能是什么朋友。”
林庆从文件夹里抽出通话记录,指着上面几个红笔圈出的地方问:“是什么样的没有社交软件的往来记录,只有每隔三天一次,准时下午三点的通话,每次通话控制在30秒以内的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