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夫人是前朝皇后身边伺候的人,颇受重用,照理说不该如此没有眼力见才是,你有求于皇上,居然还敢谏言,即便离京多年,也该听说过皇上对向姑娘的宠爱,怎么敢的,怕不是岭南待久了,皇权都不看在眼里了?再者说了,你又不是御史,操的哪门子的心,安长福恨不得让这老夫人真的晕死过去,也好过她扯姑娘出来。
“放肆”景墨尘一声怒喝,吓的胡老夫人闭了嘴,宫人们都跪了下来,连卫书也不敢造次。
殿内一下就入了冬,骨子里都透着凉意,更有甚者那身子都快抖成筛子了,几个小公子年岁小,更是头一回直面帝王之怒,有些被吓傻了的感觉。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从来不是说说而已,古往今来,多少世家大族族谱上的人都不认识照样也会被牵连乃至灭族,怕是对的,回京有段时日了,云哥儿与景墨尘之间的相处少了君臣之间的边界,趁此机会,让他明白景墨尘是他姐夫之前更是帝王,否则这样下去,保不好哪天就要出事。
向希瑶按下让玲珑带云哥儿他们几个小公子下去的想法,有意磨炼一下,但要说真的不担心,也不是,景墨尘是收敛了,可即便这样也很是骇人,几个小的脸色都泛白了,盯着点吧,实在撑不住了就让人把他们都带下去,说来也怪,几次景墨尘生气发火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感觉,是自己真的没放在心上,还是说,他都能控制住气势不往自己身上来?找个机会问问。
“老夫人,朕答应岭南侯的请求让你们在京城安稳不是让你来妄议皇后的”景墨尘眼神冰冷,杀意渐起,他不是不知道民间对向希瑶的传言,也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操作,要不是向希瑶不许他插手,他早就收拾了这帮人。
胡老夫人怕吗?当然是怕的,但是她笃定皇帝不会真的杀了她,“老身知道老身僭越,可要是人人都不说,总有一天会酿成大祸,皇上,您还记得您的抱负吗,您还记得那些尸横遍野吗,这天下,这百姓,等了这么久才盼到了您,您怎么可以沉迷女色,怎么可以不明是非,您忘记了死在战场上的老侯爷和那些将领了吗”
“大胆”安长福即便跪着也容不得人如此抹黑主子,“胡老夫人怕不是老糊涂了,从岭南到京城一路上老夫人是没有睁开眼吗,那般的安居乐业,欣欣向荣是皇上对这天下的交代,更是决心,皇上这些年废寝忘食,励精图治,岂是老夫人你几句话就能抹掉的”,他是真的心疼,都说主子战无不胜,智勇双全,可有多人知道主子身上的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呢,都说主子是天神降世解救天下百姓的,可又有多人知道成渊殿夜里总是灯火通明。
怎么还有哭腔呢,向希瑶好奇的看了过去,还真的红了眼眶啊,这算什么事,安长福什么时候这般的没深沉了,又看了看身边的人,他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说他的那些话语,还来安慰她。
“别担心,别怕”景墨尘这两句她听懂了,挺让人暖心的,但她笑了,不是娇羞,而是真的觉得好笑。
笑声响起时,殿内众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莫名的神色,不明白好笑在哪,更有甚者都想去请太医了。
向希瑶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再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我就让人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踢”
这话让众人再次低下了头,都忘记了姑娘也是个狠人了。
见众人老实了,向希瑶舒服了,就是这胡老夫人真让人不喜,老了就待在府里吃吃喝喝不好吗,作什么乱,“皇上,是我记错了吗,我们不是要解决国子监学子打架斗殴一事吗,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我连国子监三个字都没有听到,不会是我漏掉了什么吧”
“你没记错,也没有听错”景墨尘就算不明白她打的什么鬼主意,也知道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想来是胡老夫人年岁大了,胡言乱语”
胡老夫人想要反驳,向希瑶怎么可能给她机会,“皇上,岭南侯把老夫人托付给你,除了衣食无忧,也要注意老人家的身子,还是要让太医看看的,还有,岭南侯一家久居岭南,怕是早就忘记了尊卑,太医诊治过后,该让人好生调教一番,必定会想起之前在宫里伺候前朝皇后之事,想来之后也就不敢乱说话了”
她,她怎么敢,胡老夫人猛的抬头,一副恨不得吃了向希瑶的样子,那段岁月是她不愿回想的日子,她是皇后身边的第一人,可从未有过成了亲的女子留在宫里的说法,人人都道是皇后自戕,太子不吃不喝,只有她能劝动,所以皇上特令她留在宫里照顾太子,可当时宫里谁人不知,皇帝夜里总是突临太子寝殿,去的却是她的屋,但皇帝并没有宠幸她,只是歇一歇,刚开始她有想过要是皇帝硬来,她是否要以死保清白,后来皇帝什么也没做,但流言四起,人人看她的眼神就好似她背叛了皇后,太子也越来越不与她亲近,可皇帝对这些无动于衷也没有放她离开,照常的夜里过来,这让宫人们不敢对她放肆,那阵子她也被若有似为的暧昧弄得乱了心,忘记了夫君,孩子,做起了美梦来,甚至还问了皇帝为何对她如此照顾,却没料到,答案是那么的让她无地自容,哪有什么情根深种,不过是她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皇帝能从她的身上找到皇后的影子,真是可笑,可悲。
嗯?怎么有些不对劲?自卑于出身,不喜被提及,恨,怒,羞愧这些好理解,可嫉妒是怎么回事,向希瑶说起这个,就是想让她不舒服的,让她记得尊卑,不曾想还有意外的收获,但今夜算了,再折腾下去,云哥儿那几个小的身子怕是真的要出事,“老夫人当年在宫里该是见过雪莲吧,毕竟前朝皇帝对皇后也是情根深种,史册记载皇后只是风寒皇帝急的不得了,让人寻了雪莲给皇后补身子,当时的老夫人总不能还劝了皇帝没必要吧,如今雪莲已经被用,多说无益,至于偷与否,总要等卫小公子醒来再说”
已经给了台阶,是个人就该顺杆子下来,可胡老夫人好似被刺激到了一般,“信口雌黄,文宗皇帝根本不是为了皇后才用的雪莲,他是为了我”
额?什么?这老夫人在说什么?跪着的人也好,高台之上的人也好,都有些诧异。
安长福心想还好是前朝皇帝,要不然这殿内之人都得赔上一条命,这老夫人也真是的,藏了那么多年就继续藏啊,如今说出来做什么,给子孙脸上抹黑吗,不过,姑娘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刺激她的?可是姑娘如何得知的?
不止安长福这样想,景墨尘也如此想,他看向身边人,向希瑶能看懂他的神色,可她非常无辜,她真的不知道,真的是无意的,事关雪莲,所以她才说了一件曾在史册上看到过的事,谁知道那么刚好就让胡老夫人破防了,她也很惊讶好吧。
景墨尘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好似提醒她收敛一点,向希瑶连白眼都懒得翻,用眼神示意他快点处理事情,她可不要再花上几个时辰听胡老夫人的情事。
美人的意思自然要照做,但总要有好处,向希瑶无语了,直接掐上了把玩自己手的大手上,但大手的主人神色丝毫不变,还很是享受的样子,真的让人恨不得咬上去,最终,还是向希瑶妥协了,行,赶紧处理眼前事,之后他想怎样就怎样,一瞬间景墨尘那双如墨的眼眸仿佛有星光落下,熠熠生辉。
很好看,难得的向希瑶被吸引住了,原来一句话就能让他如此的激动,他知道他自己在沉沦吗?
眉眼间的情意缱绻渲染,溶化了殿内的冰冷,跪着的人彷佛从冬日到了花开,可尽管如此,一个个的心也都提着,谁也不知道胡老夫人会不会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胡老夫人回想了许多,那些以为自己释怀的,忘却的,如今却清楚的浮现在脑海里,甚至连细节都清楚,原来不是忘了,只是被埋了起来,随着日子一天天的在深根,“你什么都不知道,帝后情深不过是做个世人看的,那雪莲也没有被用下而是在宫破之日被皇帝交到了我的手上”
什么?向希瑶有些吃惊,卫书更为直接的喊了起来,“你是说,卫小六肚子里的那雪莲是那朵闻名天下的冰魄雪莲?”
“否则卫姑娘以为老身在与你说什么”胡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要是一般的雪莲,老身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冰魄雪莲?向希瑶还真的有所听闻过,还是上一世的时候,内阁那老匹夫与皇帝说书中记载世间有朵冰魄雪莲,长在四季都是冰冻的水下,服下此物可长命百岁,永葆容颜,皇帝便派人去寻,甚至还让人抽干了无数的湖泊,却一无所获,她当时就以这个为由给那个老匹夫上了眼药,让皇帝与之有了嫌隙,还冰冻的水,试问天下哪有什么冰冻的水,再说一直冰冻了那雪莲还能活?不过就是骗人的,怎么如今看来,居然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