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冷不丁听到这个答案，参与无奖竞猜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冉竹默认他们都是优等生，已经充分理解了题目，便继续补充道：

    “若飞到天上，俯瞰整个法阵，一定会马上发现这一点。我们之所以没能察觉，是因为身在其中，只能看到一小部分。”

    红色法阵几乎布满了整座城，他们几个，渺小得如同沙盘上面的蚂蚁。

    盲人摸象，管中窥豹，只见其一，不见全貌。

    她也是因为系统送的记忆碎片，才能看清楚全貌的。

    梦境结束之时，曾经有一个逐渐升高的视角，像是无人机在天上俯拍那般，让她将红色法阵的样子牢牢地刻在眼中。

    薛天可听得有些发晕：“这俩一样……能说明什么呢……”

    “双重咒，”淮璃眸中闪过锋利的光，淡淡道，“二者相辅相成，才能生效。如此，若要破咒，破其一即可。”

    薛天可疑惑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弄一个双重咒……直接一重咒完了不是更好？”

    尤清寒瞥了一眼淮璃从容的样子，似乎心情有些烦躁：“因为压不住他。这位左长老修为远远不及他，只能耍这种花招，暗中再叠加一重。”

    他没来由地想起了那日。在冉氏药堂中，他们在调查过程中，触发了陷阱。

    当时父亲也是突然乏力，在混乱之中，为了护住他而被发病的人咬伤。

    难道也中了此咒？

    尤之舟面色依然沉重，看起来对这番推论并不乐观：“都只是猜测而已，你们有把握吗？”

    冉竹的目光扫到他脸上，眼神坚定：“试一试总没坏处。”

    不过她不再寄希望于他们了，这里的男女主简直跟花瓶一样，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还是淮璃靠谱。

    她转身，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是不是还有一颗‘补灵丹’？”

    “嗯，”他的嗓音十分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我先试着找阵眼。只要找到，便能一击而破。”

    好好好，非常好。

    这波不就是稳赢的宣言吗？

    等会儿只要你喊“一二三，开团”，她保管当仁不让，第一个上。

    “你们快看那边！”

    沉默已久的尤之舟突然惊诧出声。他抬起手臂，指着远处的天际。

    顺着他指的方向，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了的长空之上。

    天色晦暗，黑云翻滚。幽蓝色的法阵中，出现了几十个与之前颇为不同的丧尸。

    他们，都是修为大成的修士，每一个都有踏平整座太安城的本事。

    每一个都沦为了被人控制驱使的傀儡。

    尤清寒愣愣地盯着那里，嘴唇颤抖着，脸上极尽痛苦之色。他身子晃了晃，不由地呼喊了一声：“父亲……”

    尤廉也在其中。

    冉竹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连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啊。”

    若他们一起上的话……就算淮璃没有被压制，恐怕1v多人，也是够呛。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只怕左长老还有后招，”尤之舟发话道，“不如我们就拿着冉姑娘的法宝，先冲出重围再说。”

    薛天可举手赞成：“我同意阿舟的话，实在打不过，我们没必要硬抗嘛，先跑出去找援兵。左长老这是倒行逆施，多的是人想讨伐他！”

    “不是要先解咒吗？”冉竹皱着眉，再次看向了淮璃的手腕。

    她放心不下。

    这个鬼东西，每看一眼，她都感到疼，更别提一直被它折磨的淮璃了。

    尤之舟疾言厉色道：“冉姑娘，如今情势危急，万一解咒不成功，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冉竹看着他：“那么尤大哥，你计划怎么突出重围？”

    他冷静地安排道：“我举着法宝在前开路，你、阿可和淮璃，三人在中间，清寒断后。”

    “听起来还不错，”冉竹冲他点了点头，“如今也就你们两兄弟有一战之力。”

    得到肯定，他转过身，朝薛天可道：“阿可，把那个给我吧。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

    “嗯嗯。”薛天可答应着，连忙将法宝“高音喇叭”递给尤之舟。

    尤之舟伸手接过。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高音喇叭”的一瞬间，它猝不及防地消失了。

    准确的说，是猝不及防地回到了冉竹手上。

    他惊讶地看向冉竹：“冉姑娘？”

    笛声依然婉转高昂，不断给周遭黑压压的丧尸们唱着《渡魂曲》，反衬得这里寂静可怕。

    冉竹抬头看他，投过来的目光，有着前所未有的冷：“我的法宝，不能给你。”

    他有些愠怒地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在一旁的薛天可见状也急了，捏着手指，连声问：“这节骨眼上，你们怎么了……”

    冉竹无声地冷笑：“尤之舟，你跟这仙盟左长老是一伙儿的，我没说错吧。”

    “什么？”尤清寒和薛天可同时吃了一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尤之舟。

    说他和左长老是一起的……

    这怎么可能？

    十几年来，他是绝境中可靠的兄长，是重任在肩的尤家少主，是指引太安城走向未来的领头羊。

    谁都有可能，但绝不可能是他。

    此刻，尤之舟的脸褪尽血色，眼神愤恨地望向冉竹：“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不承认吗？”

    冉竹垂了垂眼，转头看向薛天可：“我问你，知道我和淮璃昨夜住在这宅子里的，除了你，还有何人？”

    薛天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看了看尤之舟，而后又飞快地摇头：“兴许是什么人听到我和阿舟的谈话了……对，若是有心之人，必然能打探到消息……”

    冉竹摇摇头。

    太安城即便是白日，也人迹罕见。昨日薛天可带他们过来安置的时候，她很确定，没有其他人跟随。

    凭淮璃的本事，也不可能让人尾随。

    而薛天可提到过，她是代替尤之舟负责安顿他俩的。所以尤之舟会知道具体细节，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冉竹并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她只想一针见血，尽快解决：“尤之舟，你的破绽有两点。其一，在于你不假思索就将通风报信这口锅，甩给守护结界的康泰。”

    尤之舟眸子一片暗沉，咬着唇道：“康泰本就是左长老派来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是，你不知道我们在进来之前，已经将这家伙药倒了，十天半个月也醒不来那种。而且就算他提前苏醒，他也只会以为我俩是友方，绝对不会通报上去。”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即便不是康泰，太安城里亦有几十号人，你怎么能直接笃定是我……”

    “那就要说其二了，”冉竹回头看了看满脸不可置信的尤清寒，缓缓道，“当淮璃吹响《渡魂曲》时，你弟弟的第一反应是阻止。然而你呢，你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因为太安城的人们始终都坚信着，他们的亲人只是得了怪病，有朝一日定会醒来。

    所以冷不丁地看到淮璃超度生魂，必然会激动，会试图阻拦。

    唯有早就知道他们已经无法得救的人，才会下意识地不闻不问。

    一阵笑声从尤之舟的喉中发出。闷钝的，犹如废弃水管中的风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似乎已经不想再辩驳了。如今的局势，他胜券在握。

    “真厉害啊，冉竹，从这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是啊，知道内情还陪着你们演了十几年的戏，说实话，挺累的。”

    “阿舟你……”薛天可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接下来的话，都艰难地堵在了口中，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救赎这个小世界的灵魂人物，不是负重前行的孤胆英雄吗？

    他不是她的男主吗？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尤之舟嘴角的笑意变得疯狂，嘴角咧上耳根，“左长老跟我不是一伙的。他是我的傀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抬起手，五指张开。

    天上的褐袍道人左长老，忽然全身发白，痛苦地抬起头。

    他五官扭曲，七窍出血，忽然被什么从身体中间撕裂成两半。

    黑气从撕裂处涌出。一个颇具形体的魔，挣扎着从他身体里钻出。

    尤之舟满意地笑着，忽然扭了扭胳膊，将结印转向冉竹。

    “轰”地一声，爆开空气波，此处的空间发生了扭曲。黑色漩涡在尤之舟的掌心涌动，而这个掌心正对准冉竹。

    “小心！”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冉竹来不及做什么，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脚踝，不知何时被一双从地底钻出的鬼手缠住了。

    几乎在同时，淮璃吞下了最后一颗“补灵丹”，朝她的方向飞身掠过去。

    她只一眨眼，便被一个令人安心的阴影包裹住，有什么东西滑过她的脸颊，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是少年束在脑后的发尾，如蜻蜓点水，扫过她的脸颊。

    萦绕在他身边暴涨的灵力，轻松抵挡住了一切攻击。他静静地抱着她，眉眼如墨，嘴角温柔地上扬：

    “没事。”

    然而下一刻，他浑身的血骤然变得冰凉，硬生生地僵在原地。

    身后扭曲的空间，不知何时被撕开一条裂缝，如黄昏时分惊现世间的森罗鬼界。

    裂缝中，一缕缕黑气交缠，蒸腾不息。从里面伸出一个可怖的头，正龇着白森森的牙，死死地咬在淮璃的臂膀上。

    空洞的黑瞳，干枯的皮肤，还有低低的呜咽声。他的状态，同四周聚拢来的丧尸一般无二，然而，从五官依然可清晰辩出——他是失踪已久的冉星南。

    淮璃如被定身了那般，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他黑白分明的瞳仁，开始变得混沌，慢慢失去光泽。

    “淮璃！”

    她拼命抓着他，心如同被什么生生撕裂了，这瞬间脑子里抓瞎一般，一片空白。

    而后，滚烫的泪浸湿了她的眼角，止不住地滴落。

    这种场景，她见过。在记忆碎片里见过。

    被面人大叔咬伤的年轻男子，从废墟中走出来的尤清寒父亲……

    都是这副模样。

    “呵呵呵呵呵，”疯狂的笑声再次嚣张地从尤之舟嘴中漏出，带着万分的得意，“化神期……连死咒都不能完全封住你。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没有破绽吗？”

    “她就是你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