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微越走越快,奈何穿着高跟鞋跑不快。倏地鞋后跟插入地板砖之间,她崴了一下,那处传来锥心的痛。
她痛呼出声。
“你还好吗?”
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掌扶上了她的手臂,舒微心一紧,甩开了他的手。
不受控向后踉跄一下,她惊慌抬起头,是一名清瘦的男生,目光温和,礼貌解释:“不好意思,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刚刚看见你走的一瘸一拐,在想你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舒微松了口气,仍有戒备。
“我自己能行。”
她客套地弯了弯唇角。
回到家,她决定先去泡澡,安抚一下自己的心跳。
她往肩上撩起水,淅淅沥沥,水汽氤氲,回想起不久前的一幕。
垂下眼睫,舒微思索着要找个时间搬家,或者找保镖。
就算可能是错觉,她也要万无一失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过。
她不是有个男朋友么?
舒微抽起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掉水上的手珠,拿起手机直接给周羡打去一个视频通话。
刚一接通,周羡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伸手“嗨”了一声,下一秒,屏幕变黑。
“手机坏了?我最近破这么多财?”她用手敲了敲屏幕。
“没坏。”
“那你为什么…”舒微停顿了下,“要这样?我想看见你。”
彼时,黑色真皮座椅上,手机面朝底下,他靠着车门,离那手机有段距离,握拳极不自然地掩着薄唇,蓝牙耳机里不时传来若隐若现的水声,声声入耳,如立体环绕,周羡指尖微颤,身体有些僵硬,沉声问,“你在做什么?”
“洗澡啊。”
…说的很理所应当。
周羡这个问句可不是让她简单回答的意思。
“你别这样。”
“有很多泡沫,就露个肩膀而已,这都不行?”舒微将手机架在一旁,趴在浴缸边上,见男人没反应,她道,“你不露脸,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说…你在那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话果然起了点作用,周羡重新出现在屏幕上,只是神色极不自然:“我在回家路上。”
视线一掠,她带着浴帽,露出光洁精致的脸,白皙的肩上水珠流下——
周羡偏过头,目光飘忽不定。
女人的轻笑低声飘来,随波漾开。
“老古董。”
舒微明眸流转,裹挟着惊喜与讶然。
原来周羡还挺容易拿捏的嘛。
想起正事,她拿起手机,“对了,我今晚崴脚了,现在脚踝还痛着。”
说到这,舒微还要给周羡证明一下自己伤口,她抬起小腿,水哗啦啦落下,将镜头往那一移,“你看,又红又肿。”
“怎么了。”
“穿高跟走太快了,我怀疑有人跟踪我。”见男人蹙眉,她顿了顿,“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那你自己当心点,洗完澡后记得上药。”
她努了努嘴,没说什么。
见她不作回复,周羡轻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刚见完客户?”
舒微见他眼下明显的淡青,想来应该是他连轴转了几天,倦怠不掩。“那你早点休息吧。”
“嗯。”
舒微最近网购欲大涨,杂物间快递如山,她本想找个时间再来拆,但再拖下去房间都快装不下了,还是早点处理才好。
她拿来拆快递专用刀,像流水线女工一样拿一个快递就化几刀,面无表情。
换做以前,她对拆快递这种事还颇有兴致。现下,却没心情了。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臭味,随着她快递山越来越矮,那股味道愈加浓烈。
她忍着想吐的感觉,踢开地上的纸箱,确认恶臭味的来源——一个快递,随后小心翼翼地划下封口胶带。
随着纸盖的掀开,血肉融合的画面映入眼底。里面躺着几只老鼠,白色的蛆虫在裂开的肉里钻来钻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舒微下意识尖叫出声,捂住自己的眼睛磕磕碰碰跑出房间。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恶作剧还是专门弄来捉弄她?
她抱起一个巨大玩偶抱枕下意识在沙发的一角锁成一团,视线锁着紧锁的门,手脚冰凉惊魂未定。
手机,手机呢。
舒微怔然许久,才恍惚回神,胡乱摸了摸四周的沙发皮,才想起手机还在那个房间。
绝望地捂起苍白的脸。
她现在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回去。
慢慢地仿佛周遭的时间也变得很慢,外面夜色阴沉可怖,就像老鼠皮一样的黑。被那快递影,舒微越来越觉得这个房子诡异至极,处处透着荒凉尸味。
倏地,门传来了动静——
好像是有人正撬她家的门口。
舒微一瞬连呼吸都忘了,看也不看,手脚哆嗦地拿起桌上能防身的东西缓缓向门口走去。
踮起脚尖,猫眼里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出男人的身影。
怎么办。
她握紧拳,绝望地看着门渐渐被拉开…
“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举起手,因害怕紧紧闭上眼直将他扎去。
结果手毫不费劲地被握住,“拼什么命?”熟悉的声音响起:“拿着螺丝刀做什么呢。”舒微怔然,睁开眼。
“周羡…”
她眼底漫上一层迷雾,随后手脚并用爬上去,像只八爪鱼似的,“快把我带走吧周羡…”周羡一手将她托得稳当,一手擦拭她的眼泪,有些慌乱,“怎么哭了?”
“别进去!别进去!那个房间有死老鼠还有蛆,周羡你快把我带去你家,这里我一秒也待不下去了。”舒微趴在他的肩上,小声啜泣,黑色西装因此湿了一小片。
周羡低声轻哄,托着她往外走,“好,今晚去我家。你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她疯狂摇头,出声催促,“我没什么想带的,快点离开。”
她现在都想把整个房子都烧光,一想到和死老鼠待在同一个地方,她觉得自己都沾上了恶臭味。衣服可以再买,手机可以再换,那个房子的东西她都不会再要了。
两人到了周羡家,他取下女士拖鞋放到她脚前,注意一下她的脚踝,没有上药的痕迹。
他把舒微带到客厅来,“坐好。”
周羡给她盛了杯热牛奶递过,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没事了,别怕。”
舒微捧着热腾腾的牛奶,奶香醇厚,定人心神,又见他从别处翻出医药箱,屈膝半跪在地,抬起她的腿支在他的膝上,额发散落在额前,周羡掀眼,“给你消淤青,痛的话说声。”
“好。”
他手握上她脚踝,随后拇指一圈圈打转,良久,“好点了吗?”
舒微怔怔道,轻轻地转了下脚,“好多了。”
“我是说你。”
“我收到了装着死老鼠的快递,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也没太在意,见收件人是我就取了。今晚真的吓死我了。”
她说到此处,微低下身,长眉弯弯,“你一定要去严查这件事,恶惩那个始作俑者。”
她顿了顿,垂下头来,“算了,我找别人吧,你现在也有很多事要忙。”
“不用找别人。好不容易哄来的女朋友,万一被吓得更傻了,我找谁说理去。”他垂下眼,掩去几分眸底冷沉,“两天之内,我把那个人揪出来。”
舒微一把拥住了他。
幸好,幸好他没有忘了她变成一个工作狂,“我还以为你没空管我的事呢。”
“怎么会。”
他轻笑道,“脚还疼吗?”
“有哥哥疼我,这点痛算什么?”
周羡哑然失笑。
她总有办法能让他一瞬间接不上话。
“不过话说回来,你可能要付点责任。”
“嗯?”
“你没发现吗,”舒微故作玄虚放低声音,“自从我们在一起,我就变倒霉了…”
“周羡,你是不是克妻啊。现在在克我。”
女人目光炯炯,语出惊人。这下他笑不出来了,神情淡淡道,“是吗。”
“上一秒我是会疼人的哥哥,下一秒我就克妻了。”
舒微见他面无表情,笑着哎呀了声, “我是说可能,可能。”
-
她就这样顺势在周羡家住下了,虽然两人面上不言,但都默契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同居生活。隔日,她约了时穗岁去商场购物,将周羡给自己准备的房间衣柜塞得满满当当,在顺便买了些画,盆栽等装饰了一番周羡的家。
第一次看见他家的时候,她就想吐槽这冷淡黑白的风格了,冷冰冰的,没有家的温度。
然后又去了趟超市,虽然出行前周羡让她少买点上火的零食,但舒微认为自己昨晚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应该好好食补才对。
今早从舒权的保镖团那借了点人,现在她的身后跟着三四个男人,推着满当的购物车,身上挂着各种高奢品牌购物袋
“跟你出来买东西,是一项大工程啊。”
时穗岁打趣道,”周围不少人正看着你呢,这么大阵仗,像末日囤货似的。”
“也可以这么说。”
家里进了死老鼠,还不算末日吗。
舒微正去结帐,经过一排架子,一时间视线那些显眼的“亲密薄,大胆爱”“超薄”“活力装”吸引了去。“…”
“还等什么,买来试试。”
时穗岁手肘推了推她。
“…什么啊,”舒微脸腾地红了,“你别说这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时穗岁双臂环绕,好整以暇,“情侣同居,备这种不是很正常吗?”
舒微支支吾吾,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最终只道,“你别说了!还要不要结帐了?”
“平常你对周羡讲那种话也不见你害羞啊。”
她顿了顿,嗫嚅道,“说是一回事,做、做是另一回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