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待得那些人走了,方才过去。只是再行,便极少见人,各处院门,也都关了。她无法,便只得回客栈,因想已给“卤王帮”的人瞧见了面貌,这又不得不重行易容,换了别的地方住。
次日,柳惜见再到金阙街去,路上,果然见四处都贴了昨儿自己易容后那一模样的画像,不禁慨叹,卤王帮行事之快。
到得沙家大宅前,她绕行一圈回来,才见最左边几座府院是新建,正门前匾额上书的亦是“金府”两个大字,猜那处多半便是金家所住,便行到一面人迹少的墙外,跃入府内。
这府邸,比沙府又是一副光景,虽也是处处雕梁画栋,但草木花水便不及沙家府宅的精致。只是,各处有佩剑弟子巡守,观其行止,是金门弟子无疑。
柳惜见这可不敢大摇大摆的各处乱走,都是凭借轻功疾行隐身。因行来一路,把守弟子成群,擒了一个必定惊动一群,她便迟迟没动手。但愈往后行,防守却是愈严。到得一叫“居香斋”的地方,听得前头有几人说着话过来,柳惜见看左右并无隐身之处,但身旁正有一屋门,并未上锁,她轻轻推门而入,再反手将门掩上。
屋中除了床榻便是桌椅,她本想藏在床尾,但听得外头几人的足音是往这面过来,她恐不稳当,环目各处,见身后有一红木大柜,当即闪身过去,开了柜门钻进里头。柜中放着两床被子,有些霉味尘味,柳惜见一呼一吸,便想打喷嚏。欲要再寻别的藏身处,但听得外边几人已到了门口,又听一人道:“师叔,沙帮主的主意,可行吗?”
这声音听去很是耳熟,柳惜见也来不及多思,看无暇隙出去了,便只能窝在柜中,轻轻将柜门拉了关上,只留下一条小缝。
不过片刻,外头几人便推门进来。柳惜见从缝隙中往外一看,只见四人先后进来。到得她瞧清了各人的面,心上倒是起了火。原来,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林桐桂、尤音、柯容同项天源四个。
那林桐桂曾冒犯过柳惜见,她尚记着,这时见到,未免心中不乐。只是转念便即想到,如今雷州的金家弟子似乎由项天源统管,倒可趁这时机听听他们的筹谋。
正思索,只听得尤音道:“师叔,真要用假消息引程秀出来吗?”
项天源道:“倒是能试一试。”
林桐桂道:“可是那方长安咱们都没见过,程秀会信么?”
尤音道:“只是放出假消息,又不是真把人带出来示众,管那么多做甚。”
柯容道:“雷州城里里外外都是沙家和咱们的人,可那程秀便是半点踪迹也不见,会不会已逃出去了。”
房中静了半晌,项天源道:“不会,程秀伤了腿脚,纵是她轻功再厉害,也越不过城墙去,定还在城内。”
柯容道:“可所有的药铺都查过了,没有她那样个人去抓过药。”
柳惜见听到这里,忽觉口鼻中吸进些尘粒,喉咙发痒,忍不住便想咳嗽,当即轻捏喉头,望能缓解,又听得外面林桐桂道:“也是咱们才来这里不久,外面那些人都是听惯了东方师伯的话的,使唤不动,不然,就好办事多了。还有沙家的人,也是懒懒散散,什么全靠咱们金家。”
尤音道:“谁让他们有钱呢。”
项天源道:“你们这些话,可别出去说。”顿了一顿,又道:“桐桂,尤其是你,我真是怕了你了。”
听得林桐桂笑道:“师叔,弟子再不会了。”
项天源道:“你若不戒酒,我便不信你这话。”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人道:“项师叔,沙家的沙明文沙长老要见你,说是向咱们借几个弟子。”
项天源道:“知道了,我一会儿便去会客。”
外面那弟子应了一声,尤音道:“借几个弟子,要去做什么?”
林桐桂道:“反正不会是好差事,好事轮不到咱们的。”
尤音道:“唉,真不知道,干嘛非要帮他们守着雷州不可。”
柳惜见喉中痒得难受,实在难忍,便咳嗽起来,这一来,可坏了事,屋中几人立时拔剑出鞘。柳惜见看已藏不住,当即破开柜门出来,尤音斥道:“什么人?”说着,已挺剑向柳惜见攻来,柳惜见随手扯出柜中一床被子,向尤音头上罩去。跟着转到窗边,一掌拍破。项天源看她要逃,几步迎上,柳惜见踢起近旁一铜盆过去,项天源看那盆自地上飞起,却被踢升得有自个儿头那样高,旋飞而来,风声劲破,知对面人内劲不弱,哪还敢硬碰,只得闪身避开。
柳惜见便趁这时候,从破窗洞中窜了出去。
尤音遭那被子蒙头盖来,才几剑把那被子劈开,棉飞絮舞之际,背后如一块巨石砸来,呼吸登时也变得滞窒,“哇”一声吐了一大口血,身子不由自主便倒向柜子里。却是柳惜见踢过来那铜盆,打到他身上去了。
项天源一看这情形,忙道:“柯容、桐桂,你们照看他!”说罢,便奔出屋外去,但听得前头不远处乱斗声起,又有人喊道:“你……你……大胆贼子,快放了咱们沙长老!”
项天源闻言,道:“糟了!”过前头去一看,果然见逃出去那人把沙明文提了在手,卤王帮弟子和金门弟子正围了二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项天源大喝一声,当即纵身过去,使出一招“山中鹤行”,向柳惜见攻去,柳惜见还招,项天源道:“哼,臭小子,果然是万古山庄的。”
柳惜见道:“是啊。”
项天源道:“报上名来!”
柳惜见道:“方长安!”
两人一答一问,已拆了十余招,项天源出招愈发迅捷,柳惜见拳脚功夫不佳,见得沙明文腰间有一金鞘长剑,随手拔出,只见那剑剑身亦是金灿灿的,道:“哇,你们家果然阔气,连剑都是金子一样的。”心中却想:“那样软和的东西,这剑可别是真金做的。”当下使出“悲风愁杀人”九路剑招对敌,使到第五招时,迫得项天源向后飞纵。
柳惜见提了沙明文,便飞身出墙。她提气疾行,出得那府邸稍远,仍听到身后有人叫嚷。到得大街上,柳惜见便直往人少处走。好不容易到了一无人的岔道,但见当中一岔道地砖颜色都与别处不同,一条是红砖铺就,另一条则是金漆染成。柳惜见解了沙明文哑穴,道:“姓沙的,这里过去是什么地方?”
沙明文忙道:“别去,前面是兽园,金色路叫金道,过去的园子里,关着老虎、豹子、大黑熊。朱色路叫朱道,过去的园子,关着西域来的狮子。”
柳惜见点点头,道:“哦,狮虎都很凶是不是?”
沙明文道:“是。”
柳惜见抬脚往金漆岔道上一踏,道:“怪不得这里都没人。”
沙明文道:“是啊,那些猛兽吃了不少人呢,可别过去。”
柳惜见道:“我偏要去。”
沙明文吓得忙道:“可别去,可别去。”
柳惜见也不理会他,待行出十余步,将沙明文那金色佩剑往道上一扔,笑着仍旧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