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太学学子准备去逛逛馆子,梁礼盼随大队。葬礼上免不了烧纸,他没想到这一层,穿了素色的衣服,经同窗提醒,衣服上竟沾满了烧纸的烟灰。
礼盼借用了酒家的地方,用沾湿的手帕清理了一下,出来时,一孩童将一信封递给他。
“哥哥,有人让我把这个拿给你。”
礼盼疑惑,打开,那信纸上骇然写着:“汝母张慧,若想其活,速来城郊观音庙,若有第三人知晓,即杀。”
礼盼大惊,立刻扔下同窗,迅速往城郊奔去。
这座观音庙地处偏僻之处,已破落不堪,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在,礼盼心系母亲,没有考虑太多便孤身进了破庙。
这一进门,便被暗处中的两股力量困住了身体,然后他便被套上麻袋,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顿毒打。
林月颜戴着帏帽,平静地指挥:“将他的一条腿卸了即可。”
那俩行凶的歹人得令,两三下,礼盼痛苦得尖叫,便痛得晕了过去。那俩歹人看他不动了,麻袋从他头上脱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对林月颜拱手报告:“他只是晕了过去,腿已经断了。”
“很好。”林月颜往前一看,“长得的确是很像,怪不得他们一见便说你不可能是孽种。”她往他扭曲的腿一个狠踹,说:“如今你成了残疾,看你怎么去考试,怎么去做官!你可别怪我,怪就怪你自己,挡了我的道!”
许是母子连心,梁礼盼那声痛苦的尖叫唤醒了本在昏迷的张慧,她是今早买菜的时候被迷晕带来的,她迷迷糊糊地听见儿子在尖叫,恐惧地惊醒。
她睁眼一看,只见儿子躺在地上,而戴着帏帽的女子,还往他腿上恨踢。
“礼儿!”她挣扎着要起来,当迷药的劲儿还在,此时她听见那女子说的话,知道了这女子便是林月颜!
虽然她戴着帏帽,可张慧还记得她的声音,即便她化了灰,张慧也记得她。
张慧挣扎着,摸到躺在地上的一个破败的灯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往林月颜头上扔了过去。林月颜转过身,张慧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林月颜你这个恶毒的贱人!”
林月颜和那两个歹人都惊了一下,没想到张慧那么快就醒了过来,林月颜还惊讶,张慧竟然认出她了。
“她看见咱们了,怎么办?”歹人问林月颜。
林月颜不应,她看着张慧这张脸,虽然十几年过去,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林月颜再见时,仍然狠毒了她。
此时林月颜心中被一股仇恨与愤怒所占据着,她手一挥,扫掉头上的帏帽,用自己的面容面对张慧。
只见她蹲下一把抓住张慧的发髻,抓了她的头往地上狠狠地砸:“你说谁是贱人?就你一个商户贱女也敢骂我?也敢跟我抢男人?!”
张慧气息奄奄,挣扎着,说:“我从来都不在乎梁栋材,我嫁给他本就是父母之命,毫无感情,是你非得要赶尽杀绝......”
林月颜听张慧说不在乎梁栋材,更气了,往她脸上又甩了一巴掌,“不在乎?你凭什么不在乎!你不在乎却能做梁家的主母,你不在乎非得让你儿子来抢我烈儿的风头!还把他赶出国子学!”
“你,真可怜。”张慧缓慢地吐出字句,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林月颜想杀了她,“就梁栋材这种货色也就你会拿来当宝,我呸!至于你儿子,也是个蠢货,是个蠢货!”
林月颜彻底发了疯,她拽了张慧的头发又是狠狠地砸在地上,“我让你可怜我,就你还想可怜我?!我烈儿才不是蠢货,你儿子才是蠢货!他如今残废了,我看他怎么考试,怎么做官!如何跟我烈儿争锋!!!”
她状如疯魔,那俩歹人被林月颜吓坏了,其中一人反应过来,这怕是会出人命,连忙过去把疯狂的林月颜拉开。
那歹人俯身探了张慧的鼻息,惊倒在地,“死.....死了!”
张慧已经没了气息。
俩歹人惊慌地对林月颜说:“这人是你自己杀的,跟我们可没关系啊!”
林月颜听到他们说张慧死了,连忙去探了她的鼻息,果然没气了,此时她大部分的理智回来了,慌了。
死了,她杀了张慧,她竟杀了张慧!
俩歹人怕惹上事,低声商量了,便要跑,林月颜连忙把他们叫住。
“帮我处理了她,这些银票便是你们的。”她扔出一大叠票子在地上,那俩歹人犹豫着,还是弯腰捡了起来,数了数,竟有三千两。
“你要如何处置她?”
“把他们母子俩,扔进河里喂河鳄,这些便是你们的。”
怎么办,哥俩犹豫了。三千两够他们大吃大喝几辈子了,“好!”最终他们应了下来,“我们做。”
林月颜见他们应了下来,便先行一步急冲冲地离开了。那弟兄俩将张慧礼盼母子拖到河边,先将张慧推下河,可对梁礼盼,却犹豫了。
这人,毕竟还活着。
“真是造孽啊......”哥俩感叹道,最终还是不忍心,没有将梁礼盼推下河。俩人一匹马,中间夹着被蒙住头的梁礼盼,飞驰中,将梁礼盼抛掷于闹市,然后飞奔离开。
雨盼还有陆子运一家正要去报官,因为张慧失踪了。自上午她出门买菜便没有回来过,没有交代只言片语。
“要么再等等吧?”李氏说,“才几个小时不见人,官府怕是不会立案。”
雨盼心跳得厉害,她十分不安,“不,娘不是这么没有交代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陆子运也是这么想的,可谁想到,他们正准备往官府去之时,街坊魏叔便一脸慌张地找来,“出事儿了,你们家礼盼出事儿了!”
雨盼瘫软在地。
梁礼盼身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大夫跟雨盼说:“他的生命无碍,只是右腿怕是......”
这么好的年轻人,真是可惜了,大夫暗自叹息。
雨盼很是自责,她应该拦着他,死活不让他出去,或者她就应该坚持,跟着他!
陆子运顾不得伤心,梁礼盼受伤,张慧无故失踪,肯定是出事了!他连忙报了官,将情况告知府衙,府衙立刻派了人手寻找张慧。
雨盼让李氏和张善恩先将梁礼盼送回家,她要去太学了解情况。
可没想到太学的夫子一无所知,同窗也只知道梁礼盼去了清洗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们还以为梁礼盼先回了太学。
雨盼含泪将梁礼盼的情况告知了陆祭酒,陆祭酒骇然大怒,并伴随着可惜,梁礼盼是他的得意弟子,如果他的腿好不了,那这辈子就完了。
陆祭酒跟了梁雨盼回去看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梁礼盼,心疼至极。
“这是何人所为!竟如此歹毒!”
梁雨盼内心深知,此时与梁家的人脱不了干系,可她此时没有任何证据,“尚未知晓。”雨盼说。
“诸位请放心,老夫定会书予县令,请尽快找寻汝母及今早破案。”
雨盼李氏连忙道谢,陆祭酒其实是管不着这民间刑案,他的书信作用大小另说,他的心意,雨盼等人是铭记的。
陆祭酒告辞,雨盼送他出门,便见陆子运由衙门的人陪同而归。
“舅舅,如何了?”
陆子运神色悲痛,一日见仿佛老了许多,他扶住雨盼双肩,艰难地开声,“雨儿,他们在河中打捞到你母亲,她死了。”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雨盼心中大悲,一口气踹不过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日,雨盼在陆子运夫妇的陪同下,去了衙门认尸。
张慧毕竟是在水里泡过,她的身体有些肿胀,脑袋满满的都是伤痕。
李氏不忍看,别过头,泪流满面。
雨盼在张慧旁蹲了下来,呼唤:“娘,别睡了,我们回家了。”
陆子运不忍看,雨盼自顾自地对着张慧的尸身,说:“娘,你经常不喜我贪睡,怎的如今反倒贪睡了?娘,我忘了告诉你,我喜欢上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他也很喜欢我。娘,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对了,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有告诉你?怪我不听你的话,所以你才这样的?娘,你起来吧,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全都听你的,你让我嫁人我就嫁人,你让我嫁谁我便嫁谁,我再也不会反抗你了,你起来,求求你了你起来吧!你别丢下我和弟弟!”
雨盼拼了命地摇晃张慧的身体,然而张慧不会再跟她任何回应了。李氏低泣将雨盼抱着,劝道:“好孩子,别这样,你娘已经走了,别让她走得不安心......”
“舅妈,不可能,你糊涂了。”雨盼笑着说:“我娘就在这儿,她哪儿也没去,她说了,她要看我弟弟及第,要看他娶媳妇儿,还要帮他带孩子,我弟弟还没考试呢,她要去哪儿呀?她哪儿也没去,娘,你起来,赶紧起来!”
“啪!”悲痛的李氏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陆子运连忙稳住雨盼身体,才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陆子运责备妻子,“她失去了母亲,悲痛欲绝,你不安慰她,反而打她,这是何道理!”
李氏泪流满面,“我是要打醒她,你来看看!”她一把抓了雨盼强迫她看自己母亲的尸体,“你看看,给我看清楚了!她已经死了!”李氏大哭,“现如今你弟弟还在家里躺着昏迷不醒,衙门也没有查出任何线索,我知道你很伤心,可由不得你逃避啊你懂吗?!”
李氏容不得雨盼逃避,在她的重重逼迫下,雨盼终于奔溃了,抱着母亲的尸身放声大哭。李氏将她拥入怀中,与陆子运二人将她围绕,三人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