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皎洁的月光似银河倾泻而下,照在纪禾清的身上,映着一层淡淡的微光。
她正倚在树干上,一袭白衣胜雪,青簪挽住墨发,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半晌,她身姿轻盈,自树上一跃而下,长剑在她的手上慢慢转动,收敛笑容,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时光飞逝,终于迎来了灵山论剑那日,众弟子齐齐待发,时刻准备着大展身手。
空桑,为首的是燕回雪,身边站着纪禾清。惊蛰在人群中瞥见她,兴奋的朝她挥着手,纪禾清看见她回以一笑。
“本届灵山论剑,每门每派派出一位弟子,双门切磋,点到为止。三轮胜二者为优,则可进入下一场。”
主持弟子立于上方,宣读着此次灵山论剑的规则。
首战,天音对玄霄,惊蛰心里多少有些紧张,目光时不时朝着纪禾清这边看来,纪禾清看出她的不安,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惊蛰坚定点头,握紧手中的佩剑,往灵台中央走去。
两人互相作揖,一声鼓响,惊蛰拔出佩剑,干净利落,一道耀眼的蓝光闪过,惊蛰顺势而上,显然玄霄弟子落于下风。一轮结束,不出意外,惊蛰胜。
玄霄弟子不甘的盯着她,把惊蛰盯的心里直发毛。
惊蛰信心满满看着纪禾清,相反玄霄弟子弟子这边,心虚的看着自家掌门,只见玄霄掌门面色阴沉,黑的如同墨水一般。
稍作休整,很快迎来第二轮。这场轮到玄霄弟子率先出招,剑指青天,如雷霆般迅速落下,引得地面猛地一震。
惊蛰不慎失手,随着剧烈的抖动配剑滑落在地。
……
三轮结束,主持弟子敲落鼓锤,扬声道:“第一场胜者为,玄霄宗。”
见着结果,惊蛰不免有些失落,委屈的依偎在纪禾清怀中。
纪禾清轻言安慰,心中却若有所思。
“明明上一世这次的魁首是惊蛰,为何这一世成了玄霄宗,莫非是因为我重生,导致事情发生了改变?”
纪禾清心里想着,半晌,主持弟子再次站上灵台,清了清嗓子。
“第二场,玄霄对空桑。”
纪禾清起身,款款走向灵台中央,问礼后,两人分别站于灵台两侧,纪禾清看着他前世的恨意涌上心头,握紧剑柄,全身的力量都汇于剑上,剑尖向前,气势如虹,丝毫不让。
她的速度越来越来,身形如风变幻莫测,玄霄弟子来不及反应,纪禾清的剑心便抵在他的脖颈。
纪禾清收了佩剑,简单作揖。
“承让。”
一轮下场,惊蛰被纪禾清吓到,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姐,在她的印象里,纪禾清平日贪玩,最爱在山门之中当红娘,怎么今日和平时判若两人?
“师姐,你不是最讨厌练武?时候这么厉害了!?”
前世的她的确是这样,不过自从惊蛰走后,燕回雪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日日催促着她习武练剑,连个偷懒的机会都没有,还因此挨了燕回雪不少打。
纪禾清莞尔,轻摸她的脑袋。
“人嘛,都是会变的,从前不喜欢,现在不一样喽。”
惊蛰似懂非懂点着头,呆呆地望着纪禾清。
第二场如期而至,弟子手中的长剑宛若九天雷霆,直直朝着纪禾清斩下。好在纪禾清反应及时,一个侧身躲过攻击。
剑光四溅,翻卷残云。
……
主持弟子再次落锤:“第二场,空桑纪禾清,胜。”
惊蛰一路小跑到纪禾清身边,挽起她的胳膊。
“太好了师姐,你赢了!”
空桑弟子还浸在喜悦之中,燕回雪走到纪禾清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师尊,怎么了?”
燕回雪被纪禾清这么一问,回过神来。
“做的不错,随我走吧。”
纪禾清有些不解,愕然道:“现在?去哪。”
“山主要见你。”
闻言,站在一旁的惊蛰凑上来。“爹爹?他见师姐干嘛。”
纪禾清若有所思,瞬间明白过来,与惊蛰对视一眼,随后跟着燕回雪一同去了正殿。
临华殿位于七曜山的顶峰,比起山门的热闹繁华,这里倒更像是一处世外桃源。清静典雅,隐隐泛出清新的茶香。
殿里,山主执着黑子,破着一盘棋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说来奇怪,山主今年不过才三十有七,却显得苍老许多。
“阿远,先歇会儿吧。”
“三娘来了,快做吧。”
来人正是阮三娘,纪远的发妻。
阮三娘展开披风,披在纪远的肩膀。
“夜里天凉,早些回去休息吧。”
“十八年了,我等了十八年。若曾经没有王爷,我早就死了,可我却在他受难的时候无能为力。”
阮三娘默默叹了口气,靖安王府的那件事就像是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压在纪远心里整整十八年。
“虽然王爷不在了,可小姐还活着,若小姐知道了这件事,定不会放任不管。”
纪远没在说话,捏紧手中的棋子,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
十八年来,他暗中培养七曜山的势力,为的就是今天。可到了今天,他却犹豫了。
叩叩叩—
木门被敲响,两人的目光一齐被吸引了去。
“山主,是我。”
燕回雪站在门外,纪禾清则是一脸坦然,内心却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自她记事起,好像只与纪远有过一面之缘,上辈子直到她死时,也未曾见到过纪远的第二面,她根本不清楚纪远是个什么样的人,每三年派出魁首去往京都究竟有何目的。
“进吧。”
燕回雪正欲推门而入,不料纪禾清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衣袖,燕回雪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两人刚一步入正殿,阮三娘已经没了身影,只见纪远坐在一盘棋局之前愁眉不展,燕回雪很是自然的走到对面坐下,执起黑子落在棋盘上,纪远抬头,恰好对上纪禾清的视线。
不知怎的,纪禾清一见到纪远心里便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看着纪禾清那张与纪司渊有几分相似的脸,心中泛起一抹酸楚,鼻尖发酸,似乎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过了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示意纪禾清到一旁坐下,自己则与燕回雪继续对弈。
桌上燃起的香将要燃尽,两人依旧毫无进展,此时纪禾清却不淡定了,起身走到燕回雪的身侧。
“师尊,不如…让我试试?”
此话一出,燕回雪和纪远的目光齐齐看向她,紧接着燕回雪又将目光投向纪远纪远微微颔首,燕回雪这才起身和纪禾清交换了位置。
纪禾清看着棋局,沉思片刻,执起一枚黑子落在盘中谁也未曾想到的点位,纪远有些许惊讶,此步虽险,胜算却大。
还没容纪远说些什么,纪禾清便先一步起身,失礼作揖道。
“弟子无能,不能破解这盘棋局。”
纪禾摆了摆手,抬起头打量着她。
“无妨,你就是本届灵山论剑的魁首纪禾清?”
“回山主,正是弟子。”
纪远随之起身,定睛注视着她。
“这盘棋局困扰了我十余年,你可知,这是何方的残局?”
纪禾清愣住,及轻的摇了摇头。
“弟子不知。”
纪远看着他这副样子,轻叹一声。
“这是十八年前,靖安王留下的棋局。”
纪禾清不解,她并不知大虞的历史上有这样一号人,史书上也从未有过记载。
纪远还想说些什么,可理智战胜了他,并未说出口。
“也罢,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你此番前去京都,我要你想进办法接近萧元息,不管用什么办法,诱他对你动情,但你也要切记,千万不要对他动了真心。”
燕回雪闻言面色一变,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清楚,纪远这是准备动手了。
“山主,弟子虽常年在山门,可也有所耳闻,萧元息乃是当朝的摄政王,弟子想要接近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个你不必担心,三年前司空枕去了京都,我会让他相助于你。”
纪禾清原本还想再说两句,可听到那三个字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个被她深深映在脑海里的,她的友人,她的师兄——司空枕。
“是,弟子明白。”
纪远走到燕回雪的身边坐下,燕回雪为他倒上一盏新茶。
“我与你师尊还有些话要说,你且先回吧,明日动身,不可耽搁。”
“是。”
纪禾清行礼退出殿外,纪远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像,太像了。”
燕回雪不太明白纪远的用意。
“你既然已经将棋局告诉了她,为何不将当年的事儿也一并同她讲明白。”
纪远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若是现在告诉她,她定会难以接受,不如让她自己去发现。”
“残局破解之日,便是她携纪家军踏破大虞王宫之时。”
“回雪,禾清是你带大的,你还信不过她?”
燕回雪垂下头,没再说话。
翌日,辰时不到,纪禾清便悄无声息地下了山,对外称是外出游历,除燕回雪与纪远外,无人知晓她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