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瞳一进门就听见他在涂抹药膏，连带锁骨上留的几个红痕也不放下，不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小瞳，你来了，事情忙完了吗？”少年看到她，脸上扬起笑容，放下药膏就冲她招了招手。
    两人照旧在院子里吃饭。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见她有一下没一下，好像没什么胃口，少年担忧问道。
    比起几个月前，他们俨然已经成了好朋友。
    但阴瞳却没有因为关心而欣喜，只是扯了下嘴角，摇头道：“没有，在想一些事情。对了，你先前说老家离这里不远，要不要回去看看？”
    少年一怔。
    先前阴瞳一听他要回老家就生气不理人，现在却主动提起。
    许是看出他眼底的疑惑，阴瞳低头避开了视线，解释道：“近段时间我很忙，或许还要离开一段时间，没办法给你送饭了。”
    说得好像少年是没手没脚，不会自己吃饭一样。
    但沉默几秒后，少年还是微笑着答应了。
    “好，我回去看看。”
    小院一下就空了。
    裁剪的桃花才进行了一半，景致要落未落，莫名给人一种主人家随便都会回来的错觉。
    阴瞳每天都会在院子里坐一坐，直到桃花彻底衰败，才没再来。
    与此同时，阴山跟正道谈判正式破裂，大批宗门再次集结阴山脚下，规模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
    “老大，打探清楚了，对面没有半仙体，也没有大乘体，却有超过三成的结婴体。”
    “人数也是我们的三倍，加上法器加持，形势对我们……很不妙。”
    外头汇报的精怪一波接着一波，露出本体的脸上皆是一片慌乱无措。
    最后一只山精跑进来，顶着一脑门的汗。
    “老大，他们开始攻山了！”
    一直坐在主位上擦拭着一把唐刀的阴瞳这才起身，将刀拎在手中，神色平静道：“走吧。”
    先前已经打过两次交道，这会儿大家想要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也懒得找借口。
    所以阴瞳一登场便收割了几颗头颅。
    修为全是结婴体。
    “结婴体巅峰期都挡不住她一招，这个阴山瞳主到底什么修为？！”各大宗门惊诧不已，同时也恐惧不已。
    可打都已经打了，现在退无可退。
    双方的厮杀声从天亮打到天黑，相关地区警署完全不敢靠近，只来得及疏散人群跟附近居民，远远用望远镜在高楼上围观。
    但入目所及，偌大一座阴山已经被魔气完全笼罩，天空电闪雷鸣，好像独立形成了一个能吞噬万物的空间。
    “长官，你说那些宗门能赢吗？”
    “希望邪不胜正吧。”
    两名警员守备在外围，看着黑压压的阴山只能自我安慰。
    邪不胜正。
    也必须不能战胜。
    然而此时此刻的阴山脚下却是尸横遍野。
    各大宗门撑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了。
    “宗主，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折在这里。”
    “我说华东这帮狗东西怎么会那么好心，告诉我们魔沼可以修炼，敢情是让我们来送死。”
    ……
    然而事已至此，他们仰头看着完全被魔气笼罩的天空，面上皆露出了决绝的狠厉神色。
    “事到如今，也只剩下那个办法了。”有人自口袋里拿出了一颗透明的珠子，其中裹挟的巨大灵力让周围所有弟子光是闻到，身上的伤都修复了七八成。
    “宗主，这是什么？”有弟子目露垂涎。
    “这是多年前玄宗那位叶族长飞升时，在沙漠地区孕育出来的灵珠，这里头蕴含了无上神力，只要平时带在身上修炼就能事半功倍。”那宗主说这些时，眉宇间却满是苦涩，顿了顿继续道：“除此之外，如果对敌时，将它吃下去，短期内可直接提升三个境界。”
    三个！
    弟子们倒吸一口冷气，顿时欣喜若狂起来，“既然灵珠这么有用，宗主为什么不早用？”
    那样的话，他们也不用牺牲那么多人。
    闻声，宗主却是苦笑，语气艰涩，“因为会死。”
    灵珠并非凡品，即便绿梦国多年研究开发也只是围绕上面附着的灵气进行利用，直接吃的话，功力发散完就会自爆。
    但他们，没得选了。
    阴瞳一把唐刀所向披靡，砍人跟切西瓜一样，闪亮刀锋裹着魔气，周遭已然是一片尸山血海。
    但打着打着，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陡然从一个方向齐齐爆发。
    下一瞬，从四面八方同时出现了好几个半仙体的人影。
    大能的威压如热浪扑面而来，四周修为较低的精怪直接化为乌有，只剩下中间依旧直挺挺站着的阴瞳。
    她想抬起手，继续战斗，却发现身体动不了。
    魔气所化，本应该魔气无穷无尽，但她自己封印了魔沼，镇压了魔气。
    因为魔沼太过霸道，完全打开会生灵涂炭。
    她喜欢人类，喜欢都市繁华，并不想把世界变成茹毛饮血的怪物城市。
    所以，她的魔气是有限的。
    打了一天，损耗在所难免，现在骤然对上几个半仙体围攻，多方威压之下，竟然被定住了。
    “趁你病要你命，快杀了她！”
    那几人面目挣扎，生死一搏间灵力接连暴涨，对她这条命势在必得。
    磅礴灵力压弯了阴瞳的脊背，她低头看到混合着血污的泥泞地里有一片花瓣。
    是桃花。
    她忽然记起一件事。
    好像还没跟少年一起下山逛逛。
    她扯开嘴角笑了笑，无奈地闭上了眼。
    下辈子吧。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就在强大灵力碾压，以阴瞳为中心点的山坡已然深深凹陷下去，万物将要俱灭时，就见地底下突然裂开一条大缝，有魔气冲天，泄露出来。
    凌冽的黑色山风高高扬起阴瞳的发丝，契合的魔气丝丝缕缕化成细线钻入四肢百骸，几乎眨眼间就修复了她的损耗。
    她猛地睁开双眼。
    魔沼被打开了。
    她比所有人都惊愕，脑子控制不住去排查，能不动声色完全不被她发现打开魔沼的，只有沾染了她气息，完全被魔气接纳才有可能。
    是身边信任的手下？
    不，她不喜欢别人近身，也从不会把自己的魔气留给别人。
    那剩下的，只可能是……
    腰间蓦地多出一双手，直直带着她往上飞到另一侧山坡上。
    “啊！”
    冲天魔气爆发的地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是那些宗主硬碰硬提前自爆，身体化为一团团血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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