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苏话锋一转：“这个结论如果要成立，必须满足一个前提——她没有删过号。”
    “……删号？”迟愈愕然。
    还有这种操作？
    楚暮苏“嗯”了一声：“玩家等级到达二十五级以后，会获得多项特权。其中一条就是可以从零开始建立一个新的账号。”
    “等级清零以后，天赋也会恢复到初始状态，且所有技能、道具全部销毁……就算能够保留，以一级玩家的灵、体上限，其中的大部分也无法使用。”
    “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玩家行使这项特权。”
    迟愈眼神闪烁：“但是……如果别有目的，这就是掩饰自己身份的绝佳手段！”
    初入副本之际，谁又能想到和自己等级相近的“新人”玩家会有问题呢？
    楚暮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之前应该说过，温室的成员普遍等级很高，云澜霞影那样近乎于新手的玩家根本不符合他们的收纳标准。”
    “但是，如果‘云澜霞影’是个新建立的账号，它背后站着的其实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玩家……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迟愈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眸光沉凝。
    虽然这个假设从逻辑上看几乎天衣无缝，但鉴于异事部从前并没有在副本中遇见过“江澜”，暂无实据支撑，所以终究只能作为一个假设存在。
    并且，不管江澜有没有删过号，她蓄意接近迟愈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以楚暮苏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另外就是她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
    “首先，我在全国范围内查找了‘江澜’这个名字，并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身份信息。基本可以确认，那位云澜霞影在现实中的真实姓名就是‘季云青’。”
    尽管已经早有预料，但长久以来的猜想乍一得到证实，迟愈依然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我想不明白。”
    “一个名字而已……她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细微至极的地方骗我？”
    甚至在上次见面，她出手试探时，不惜使用能力也要为自己圆谎……明明有无数种更方便也更安全的手段，为何一定要如此固执？
    楚暮苏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一问题：“第一种可能，她当初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没有想过你会这么快与异事部搭上关系，更没预料到自己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暴露身份。”
    “前段时间，意识到你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她迫不得已之下只能以更多的谎言、更大的破绽为代价，来掩盖自己当初的一个小小疏忽。”
    “但是，作为主动接近的一方，她不该反而对你抱有防备，所以刻意隐瞒真实姓名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完全多余的举动。”
    “除非……”
    迟愈轻声道：“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是在戏弄我。”
    ——一个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连真相都不配知晓的棋子，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楚暮苏沉默了一会：“当然，也可能是出于一个完全相反的原因。”
    迎着迟愈投来的视线，他低声说道，“她从心底认为，江澜就是她的名字。”
    “？”
    迟愈眨了眨眼睛，原本凝重的表情染上了一丝茫然。
    她一时有些想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楚暮苏答道：“在调查‘江澜’这个人的时候，我顺手查了查她现实中的人际关系。”
    “前二十三年，她的人生轨迹非常简单清晰，身边经常来往的对象只有家人、同学以及同事。”
    “但是，大约半年前……生活顺风顺水的她突然从公司辞职了。”
    迟愈捻了捻手指。
    没被打断的楚暮苏继续道：“我去过她曾经就职的那家公司，很幸运，因为她刚离开不算太久，曾与她共事过的员工和老板对她还有印象。”
    “据他们所说，‘季云青’的性格温柔大方，无论对谁都和和气气。那家公司的运营状况也还算稳定，几乎没什么工作压力。工资不是很高，但也在平均线之上。”
    你这……了解得还真详细。
    要不是感觉我现在被人盯上了，危险得很，我都想问问公司地址了……
    迟愈在心中默默吐槽。
    对面，楚暮苏的说明还未结束。
    “综上所述，半年前季云青的离职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出于个人原因。”
    迟愈：“因为被系统选中，成为了玩家？”
    “也有可能，正是在那个时间节点，‘季云青’成为了‘江澜’。”
    见迟愈面露不解，楚暮苏反问道：“你和莫笙相遇的第一个副本是‘怪物游乐场’，对么？”
    “如果我没记错，在相关副本的任务报告中，莫笙提到你们曾在某个娱乐项目中救下了几位玩家。”
    随着楚暮苏的描述，迟愈逐渐回忆起了那时的一切。
    那是在完成“冰淇淋车”这个娱乐项目时发生的事情，彼时她和莫笙、夏延舟组队，在冰淇淋车的仓库中救下了四位年轻男女。
    他们本以为那几人只是副本中的NPC，但在看过为首的一名男生转赠给他们的日记之后，又果断推翻了这个结论。
    因为那篇日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们已经在副本中困了一月之久。
    按照莫笙当初的分析，那四人的主线任务应该是卡住了，难以完成、不会失败、更不能放弃……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被永远困在副本中。
    哪怕现实中的身体因饥饿等原因而死去，其灵魂都无法得到解脱。
    不过，迟愈后来在现实世界遇到了被鬼魂复生的潘子成——当初被救下的那四人之一——联合夏塔和艾尔尼娅将鬼魂除掉以后，那位潘子成立刻恢复了正常。
    精神状态稳定到甚至不像是刚从副本里出来。
    见她想起来了，楚暮苏缓缓移开视线：“接到报告之后，总部本想安排人手过去把那四位玩家解救出来……但是，让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意外出现了。”
    话虽如此，但他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据前往那四位玩家现实住处调查的探员报告……早在你们通关副本之前，他们就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