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在宫中不过待了数日, 又回了畅春园。宫中多少人叹息不甘,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畅春园内仍旧是一片银装素裹,寒意逼人。从紫禁城到畅春园这一路其实并不算太远, 但冰天雪地里,纵使车里的暖炉一路未熄,等到了清溪书屋,身上也不剩多少热乎气儿了。
玄烨扶着沈菡坐到榻上, 沈菡单手托着肚子下方, 一点一点儿往木炕里面蛄蛹。终于挪到了靠窗的角落里,她托着肚子躺在靠枕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玄烨脱了靴子爬上去陪她:“胸口闷不闷?喘得上气吗?”
沈菡摸了摸两肋中间, 孕晚期孩子太大,挤压到了五脏六腑, 孕妇难免胸闷气短:“刚才站着的时候还好, 感觉不太出来。但这会儿一躺下, 感觉还是挺明显的。”
她不得不翻身侧过来,变成侧躺的姿势。喘气舒服了一点儿,但骨盆被压到, 又疼了起来。
玄烨伸手揉捏她肿胀的小腿, 看着她已经因为水肿完全变形的脚,忧心忡忡:“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次比前几次肿得都厉害。”
脚上一按就是一个窝窝儿,按下去起不来。
沈菡被他捏的犯困,打了个呵欠:“可能是孩子有些大了吧......”
现在每天夜里骨盆疼起来都要不停地翻身, 整夜整夜睡不好。
暖烘烘的屋子熏人欲睡,沈菡说着说着,一路的困乏劲儿涌上来, 实在睁不开眼睛了,竟直接累得睡着了……
玄烨抬着她的头,把她身后高高的迎枕换成软枕,轻轻给她盖上被子。
......
回了园子虽然比在宫里轻省,但也有不少要处理的事。
原本去年腊月里该进行小选的,但因为要忙活封后的事儿,就把小选往后推了一个月。这会儿大事了了,也该把人叫来看看。
紫裳把过了初选的名册递上来:“主子,都在这儿了。”
沈菡打开:“嗯?怎么分了两部分?”
小选的名册一般都是按照上三旗分开列,前面写满军旗包衣,后面写汉军旗包衣。
这个怎么左边儿写了一批人,右边儿又写了一批人?
紫裳:“主子,这是奴婢和妈妈们专门带着人筛出来的。”
左边儿的这批样貌只是及格线附近的,五官端正;右边儿这批……是多少有点儿风险的。
沈菡:“……”明白了。
她颇觉好笑地看紫裳:“这都选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儿了?”
畅春园里并不缺新鲜的宫女。
虽然现在宫里的规定是宫女三十岁才能出宫,但沈菡接了园子之后,让人统计了宫女的年纪,看着差不多二十五六岁,报个体弱也就送出去嫁人了。
有出就要有进。
比起用宫里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人,玄烨觉得园子里还是用新选进来的更干净,用着也更放心。
这几年小选的人其实每个都要过沈菡的面,尤其是进园子的,里里外外查了不知道多少遍,必得是家世根底都清白的姑娘才能进畅春园伺候。
紫裳小声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范氏……”
主子不太在意宫女的样貌,但紫裳他们却不能不在意。
其实每年小选她们选人心里都很有数——宫女么,样貌清秀,五官端正即可。那些长得美若天仙的,不好意思,管你本事再大,手艺再好,紫禁城和园子,一个也不能留!
但没想到这般严格,竟还有漏网之鱼。原本看着样貌平平的姑娘,长了几年竟然还能长开了?还勾引到了主子!
亏得上次勾引的是太子,这要是勾引到皇上,她们真是百死莫赎了。
所以这一次紫裳和妈妈们一致认为,绝不该放过一点儿危险,把所有可能有风险的都给列出来了。
沈菡这才知道她们以前竟然还在这上头把过关,这个......
她们当然是一片好心为她着想,可是该怎么说呢?
——其实男人要是真的想出轨的话,你是怎么都阻止不了的。
男人出轨这件事,重点从来不是他能不能,有没有渠道和诱惑。而是他自己想不想罢了。
普通男人尚且如此,何况本就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这根本不是去防备别的女人,就能防住的事。
不过紫裳这么一说,倒叫她想起了另一件事——荣妃在她临出宫前过来请示,说是想给三阿哥从小选里挑两个伺候的人。
这其实就是用来给阿哥们通人事儿的姑娘,进了后院,给个侍妾的名分,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沈菡捏了捏手里的册子,时人观念如此,你硬拦着要改,别人只会觉得你才是莫名其妙的那一个。
便是这些姑娘们,大多数也并不以此为苦,你拦了她的路,人家也不会觉得你是好心。
毕竟对她们来说,原本只能在宫中做个奴才,日夜辛劳,将来出宫大多也是继续嫁给包衣操持一大家子,生下的孩子还得继续当奴才。
可若是进了阿哥后院,那真是一飞冲天了! <center><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center>
怎么说大小也是个主子,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食不愁还有人伺候着,以后若能有幸产子,那就是龙子凤孙,比起祖祖辈辈当奴才岂不是好多了?
沈菡其实心里也明白,面包自由尚且没实现的时候,说什么灵魂自由都是在扯淡。何况她也没有更好的生路给人家。
沈菡叹口气:“你把右边这排名字给荣妃送去一份儿,让内务府把人带给荣妃瞧瞧。”
既是人家亲娘的决定,名单给你,自己看着办吧。
荣妃很快就把人挑出来了,一个陈氏,一个吴氏,都出自汉军旗,不说多漂亮,但也算眉清目秀。
沈菡看过人后没有多说什么,指个嬷嬷过去教教规矩便罢了。
*
太子和三阿哥都有了侍妾的事儿,同在无逸斋读书的阿哥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些日子被打趣最多的就是胤禛了。
别人顾忌着是皇阿哥,是哥哥,不敢说的过分。胤祉这个打小儿给胤禛当哥哥的可不怵他:“哎,皇额娘怎么没给你挑一个?是不是这些庸脂俗粉你瞧不上?皇额娘一心要给你找两个好的?”
那可就得等到年底的大挑了,小选这些年早不行了,没什么好姑娘。
胤禛不爱听他说这种事,皱眉道:“我现在哪有心思理会这些?”
汗阿玛交给太子好些折子,让他们兄弟一起讨论。他这些日子在看山东历年的府志、县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想什么格格。
胤禛说胤祉:“三哥你也要上心一些,多看看山东巡抚佛伦并缴上来的折子,阿玛回头肯定会问你。像去年三月份有一封民人诬告西洋人的折子,我觉得……”
胤祉头大:“行了行了,当我没说!”
胤祉虽然很聪明,文也来的,武也来的,但他对政事不太感兴趣,嫌枯燥。
——他更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看些山野杂谈,外出跑马游猎,不喜欢被拘束着。
说白了就是打小没怎么被管束过,散漫习惯了。
荣妃连丧三子才留下他一个,哪里舍得管束?胤祉从小想干什么都由着他,半点儿不求他上进,健康就行。
玄烨大概也有点儿这个原因吧,对胤祉并不像对别的儿子那么严格。
玄烨自己都说:“老三这个性子,不像个皇阿哥,倒像个游侠。”
胤祉本想和弟弟讨论点儿‘男人’的话题,结果被功课糊了一脸,瞬间没了兴致。
看老四捧着一摞书,显然是打算回去继续秉烛夜读,无趣道:“算了,真是服了你了。皇额娘嘱咐你多少回,叫你劳逸结合。小时候还知道出去跑跑马,现在干脆长在书堆里了。”
他摆摆手:“我走了,你也别光知道看书。听说汗阿玛过几日要举行冰嬉,你记得练练,别到时候比赛再摔了。”
“知道了。”
*
园子里将要举行冰嬉的消息渐渐传开了。
冰嬉是满洲的一项大型传统娱乐活动,男女老少都可参与。早年努尔哈赤就曾率诸福晋、满蒙八旗贝勒福晋和汉官、命妇们,一起到太子河上举办冰嬉。
男子们用一个熊皮或是猪皮缝制的‘行头’进行比赛。由诸位贝勒带领家丁,身着八旗棉甲,争抢踢行头,沈菡觉得很像足球比赛。
女子们可以参加跑冰,类似滑冰比赛。比赛者分为两队,每队十八个人,将银子放在不同的十八个地方,分为一等二等,谁跑冰最快,先抢到的就最多。
孩子们也不闲着,可以在冰上坐拖床,十分有趣。
沈菡玄烨说将要举行冰嬉:“今年那么冷,雪又下的这么勤,能行吗?”
整日下雪化雪,冰上也都泞了吧?就算不泞,估计冰面冻得也不太平整。
玄烨:“朕让人去看过,冰层冻得挺厚实的。有些许不平的地方,让人修整一番倒也不甚碍事。”
他把炭盆里烤好的栗子拣出来剥给她吃:“马上要和蒙古会盟了,八旗这股子气势还得拉出来练练。冰嬉只是个开始,等三月开了春,朕打算带着人去景山猎几场。”
这倒也是,跟之前北巡见过的蒙古骑兵比,在京里养尊处优的八旗子弟确实显得不够‘野性’。
玄烨:“你正好也能趁此机会放放风,不然等生完了要坐月子,又得数月不得出门。”
这么一说沈菡也忍不住期待起来——她都好久没有正经出去放风了。
因着天寒和大肚子,每次她刚踏出房门几步,紫裳和青桔便如临大敌一般,恨不能立马把她架回去。
冰嬉大会人多热闹,男女老少,济济一堂。参赛者也不分什么身份,众人都玩得欢畅,每次参加沈菡都能意犹未尽高兴好几天。
玄烨:“今年你参加不了比赛,不过看看心情也好。朕让人在观礼台上准备好了暖帐和软榻,到时候你在帐子呆着,旁边就是薰笼,保证冻不着你。”
沈菡很期待:“好啊,那我要让他们多熬点儿奶茶带过去。”
想想在暖帐中拥裘围炉,捧着奶茶吃点心看冰球,也还是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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