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凤皇淡定地说。
凤皇懒得管霍流光要什么助力,讨论这个问题,也仅仅是因为霍流光对她过于关注。
不弄清楚他到底所图为何,她的处境就太被动了。
霍流光经营商业帝国所需要的臂助,大多数用人脉金钱就能解决,连玄学方面他都有闻老支持,凤皇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
总不可能是贪图她的美貌或情绪价值,那可真就是恐怖故事了。
霍流光似乎鲜少见到这般直白给他脸色的人,偏生又难以回敬。
但他本来也没想过今日就对凤皇和盘托出,于是最终也只是笑笑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会在乎的。”
凤皇不置可否。
她身体往后,背靠在柔软的座椅靠垫上,暗处手指轻点,卦象应生。
不知为何,霍流光这番妄自尊大的言语,竟透出三两分苦衷之意。
霍流光不再在这问题上停留,转而转移话题,谈及菠萝的教育问题。
按照菠萝的年纪,他即将上小学。
霍流光的意思是让他尽早出国念书:“年纪越小,适应性得越快,年纪大一些可能抵触心理越强。”
凤皇对此并不了解,却下意识想到菠萝过分敏感的性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心,他最近好不容易卸下心防,如果此时去适应一个陌生的文化环境,他是否又会再次封闭自我呢?
霍流光转而问菠萝:“你更愿意接受哪种方案呢?”
菠萝思索片刻问道:“出国意味着要离开妈妈?那我不愿意,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霍流光不假思索地提出另一种可能性:“那如果是妈妈陪你一起去呢?”
“我不希望妈妈为我牺牲她的事业。”菠萝直截了当地反驳,“不要预设她一定会陪我去。”
似乎未想到菠萝的态度如此强硬,霍流光微微愣住。
“虽然我希望和妈妈在一起,但你,或者我,不能因此强求她做任何事情。”
菠萝嫌弃地看霍流光一眼,“爸爸,你经常不尊重别人的想法。”
在场三人,个顶个的有主见。
菠萝话说得直白,原以为霍流光会因此不悦,怎知他好似已经适应消化这对母子单刀直入的说话风格,颔首认了下来:“确实如此。”
“菠萝,你要知道,在此之前,爸爸除了闻老已经没有其他家人。”
霍流光耐心地解释道,“然后你从天而降,我却发现无法参与你的前五年,在我心里,会觉得这是不平等的,你明白吗?”
菠萝认真听着,懵懂地一点头。
“再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爸爸都是那个替所有人做决定,以及负最终责任的人,所以难免在生活习惯中,会越俎代庖,不顾及他人感受。”
他坦诚道,“如果以后爸爸所作所为让你不适,你就提醒我,好吗?”
这话菠萝倒是听进去了,承担大任般严肃道:“好,我会监督爸爸。”
凤皇抱着手臂观察他们。
倒不知道霍流光是真心实意地表达自我,还是为了经营一个好父亲的人设……她垂眸饮一口酒。
“我让人将资料都整理好,你和妈妈看过之后再详细谈吧。”霍流光决定尊重菠萝和凤皇的意见,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一放。
菠萝抬脸笑笑:“谢谢爸爸!”
这一顿饭,三个人仿佛都在尽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与安定,温馨到有些诡异的程度。
凤皇简直难以想象,他们竟然真的安安分分坐在一起吃过一餐饭。
她对于霍流光的认知略有改变,看他对菠萝的态度宽和,确实比平日里要耐心温柔得多。
他甚至话也多了起来,作为一个常年走南闯北经历丰富的商人,挑挑拣拣说些奇闻异事,讲给菠萝听。
菠萝被不曾见过的世界吸引,时而入迷地连饭也忘了吃。
一餐饭的功夫下来,菠萝和霍流光的关系显而易见地亲近不少。
结束饭局时,夜幕已然悄悄降临。
落地窗外是如墨色绸缎般的夜空,点缀似钻石闪耀的星星,以及飘缥缈渺的云絮。
今夜是看不见月亮的多云天气。
霍流光看看腕表,抬眸问道:“这么晚了,送你们回家?”
凤皇正看着窗外迷离的夜色,随口回答道:“不必了,我明早还有戏,家里赶过来太远,我在附近找个酒店住就可以了。”
“那我送你们去酒店。”霍流光自然而然地安排道,“时光酒店,霍家名下的,明天一早你去剧组,我送菠萝回家。”
他看一眼凤皇狐疑的神色,闷笑出声:“放心吧,我保证给菠萝好好地送回去。”
霍流光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凤皇:“从今往后,你就是霍家的VIP,在霍家旗下的消费都免单。”
凤皇毫不客气地收下,笑笑说:“霸总的追求方式就是如此朴实无华,前能让我带资进组,后能送VIP黑卡,是打算用金钱把我砸晕吗?”
“如果可以,我非常乐意。”霍流光扯扯唇角,“只是你总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霍流光开车,三人前往时光酒店。
在车上时,凤皇后知后觉想起,这个酒店的名字有些耳熟。
之前听导演听过一嘴,姜遇因剧组离家太远,最近都在时光酒店休息。
不过,她并未提起此事,下车后跟着霍流光拿了房卡,入住顶楼的豪华套房。
当然,凤皇带着菠萝住一间,霍流光住在他们隔壁。
霍流光不再强行社交,到了套房门口就说:“我还需要处理工作,就先聊到这里吧,有事情再找我。”
菠萝乖巧地跟他道别,而后牵着凤皇的手进了房间。
凤皇当即开始将整个套房进行检查,直至确认这房间普普通通并无特殊之处,才在门窗墙面贴上隔音符。
菠萝在她翻箱倒柜的时候,像小狗似的跟在后面,真诚地说:“妈妈,我跟爸爸不过是逢场作戏,跟你才是真的好,你别吃醋啊。”
凤皇听罢这话忍俊不禁,回眸看菠萝,对上一双笑吟吟的双眼,便知道他是刻意将她逗乐。
“他是你亲爹,对你好是应该的,你亲近他也无妨,多留个心眼就行。”凤皇倒不在乎这些,伸手呼噜一把菠萝圆乎乎的脑袋。
菠萝点头:“我明白,今天确实有奇怪的事情,刚才不方便说。”
“爸爸今天来的时候,说只有他自己一人,我以为他又在说谎。”
菠萝坐在沙发上,轻声回忆道,“他的车停在院子门口,我感觉到车子里有另一个人的能量。”
这情形与上一回很是相似,凤皇问道:“闻老也来了?”
“我不确定。”菠萝困惑道,“当时我分明感觉到了有人,然后那能量就忽然消失了……”
“我觉得奇怪,就上了爸爸的车,然而车上并没有其他人,连后备箱都是空的,只有后座上,放着他送给你的花。”
凤皇猜测道:“莫非车上的人在你没注意到的时候下车了?”
“不是离开,而是消失。”
菠萝笃定地说,“离开的话,我能感觉到能量在动,慢慢走远,但消失就像是泡泡,啵一下,就碎了。”
此事暂时无解,凤皇和菠萝忽觉困倦,便准备早早洗洗睡了。
半夜时分,窗外好似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都蔓延入梦来。
时光酒店的大床柔软至极,凤皇难得梦见遥远的幼年时光。
在梦中,她在天圣宫弄丢心爱的摆件,为了纪念而在井沿刻下记号。
细雨渐大,很快成了瓢泼大雨,她蹲在井边,浑身淋得湿透,盘起的发髻也被暴雨冲散,整个人狼狈不堪。
刻下记号后,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却忽觉头晕目眩,一时不稳,直直地栽进了深井中。
冰冷刺骨的井水侵入她的口鼻,连神志都冻住,雨声也渐渐变得遥远。
她感觉生命正随着口中吐出的最后一串气泡而迅速远离。
“妈妈!”
凤皇忽然被菠萝的喊声惊醒。
她猛地睁眼,看见菠萝跪坐在身边,用力地摇晃着她的左肩。
见她清醒,菠萝才松一口气:“妈妈,为什么喊不醒你?”
今天竟然睡得那么沉?
凤皇揉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议,抬眸看一眼挂钟,才半夜两点多。
她动动鼻子,闻到雨水混杂着烟熏的气味,然而他们夜里是开着窗户睡的,雨落起风,这味道已经被吹散,浅淡得难以辨别燃烧的到底是何物。
“妈妈,我做噩梦了。”
菠萝抱着松软的被子,心有余悸,“我又梦见被追杀,他们将我丢进河里,溺水扑腾快死了。”
溺水两个字,让意识仍有些昏昏沉沉的凤皇瞬间清醒。
但菠萝并不是那种做了噩梦就把凤皇喊醒的性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惊醒后,感觉到楼顶上有人……能量非常混沌,好像不太清醒。”
“妈妈,我们不是住在顶楼吗?上面,上面应该没有房间了吧……”
凤皇一掀被子,下床道:“走,我们去看看。”
酒店的电梯停在顶层,也就是凤皇他们所住的楼层。
她牵着菠萝转身走进楼梯间,往上走了一层,发现明明应该上锁的天台大门是虚掩着的,地上掉落着被打开的锁头。
凤皇轻轻推开铁门,登上天台。
细雨迷蒙中,她镇定地环顾四周,风将她的长发吹起。
蓦然间,凤皇的眼睛在一片黑暗里,捕捉到一个纤细的背影。她在瞬间认出来,那是白天才见过的姜遇。
姜遇没有穿鞋子,光着脚跌跌撞撞往前走,转眼间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上了天台的边沿。
她的长发与浅色的裙摆在风中乱舞,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和光洁的脚踝。
漆黑的夜色中,姜遇迎着风,微微张开双手,像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又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