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故人冢
暴雨中,游轮被翻涌的巨浪裹挟,晃来晃去。
“噗!”长松枝在手中化为利剑,狠狠扎下去,白色的衬衫立刻破出一个窟窿,鲜血四射——
“噗!”又是一扎,白衬衫下摆已被浸成殷红。少年披散着一头蓝发,仰面倒在血泊当中,讪笑着看向刺入自己体内的长剑,奋力支起身体,领带滑落一边,坦露出胸前的刺青。
“一千年零四个月……我也活够了……”血汩汩涌出少年的嘴角,“……倒是阿鬼你……太善良了……竟和人类成了朋友……既使杀了我……你也……”
不等少年说完,山鬼便闭上眼,迎着前方打来的大浪手起剑落,在雷声里“噗!”地贯穿了宿敌的心脏。
最终,少年的狂笑被暴雨和狂风淹没,山鬼将他抛下船,尸体的衣服被撕烂,领带、西装全漂在水中。忽然,一浮一沉的尸体翻了个身,肿胀发白的背部竟刻有密密麻麻的红色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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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猛然睁开眼,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这才发现刘海已经被冷汗浸湿,粘在额前。
“没事吧,又做噩梦了?”驾驶座上的药蓠探身过来,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关切。
“没事。”山鬼顶着黑眼圈摆了摆手。
“老鬼你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了,这样去丰都真的没问题么?”药蓠仍不饶他。
就在之前,大家前往异能局和罗队商讨过后做出了决定:枭北辰、前辈和夏沐一起去XJ寻找古龟兹城;因为验灵灯已被人盯上,所以峙必须带着它留在异能局,由Angel和罗队等人保护;最后,大伙放心不下去丰都的三人,便派药蓠和山鬼去接应。
出发前,山鬼还想见见南爵。
“不要紧,”时间回到当下,山鬼径自挺直腰杆,打开门下了车。
埋葬南爵的土坡就在眼前,午后的阳光又毒又辣,风儿吹过,扬起黄沙和尘泥。小山包似的杂物堆中,藏了一串残破的风铃,正在叮叮作响,声音清脆,却使得本就寂静的后街更加清冷。
半截入土的旧车胎上,一只灰色大老鼠受到惊吓,炸着毛窜开了。
药蓠随后坐在了老鼠站过的地方。迎着烈日,药蓠取下烧酒,拧开塞子仰脖就灌,酒浆从他的嘴角流下,滴在沙地上,留下点点浅坑。
山鬼来到木碑前,取下吉他,席地而坐。又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沙尘,将他那雪白的刘海撩起,露出逐渐湿润的异色双瞳。
“南爵,谢谢你。”风声里,山鬼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怎么也无法被吹散,“虽然已经杀掉了赤尤,但我不能就这么离开,答应你的曲子,还没有弹呢!”
话音落处,山鬼开始调试般拨弄琴弦,一下,两下,终于,那一枚枚音符汇聚成曲,顺畅又抒情,好像漫天繁花在一瞬间飘散,纷纷落在故人冢前:
“风吹过的地方
有你曾经梦想
阳光洒满故里城墙
少年啊你满怀希望
笑问这世间何为无常
……”
忽然,一支金属铸造的冷箭破空而来,寒光在箭锋上行走,直指山鬼的背心!<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山鬼猛地睁眼,神色一凛,歌声却没有停止。
“砰!”药蓠袖中的短剑瞬间飞出,击落冷箭后“嗖!”地折回——“接着弹!”药蓠愤然跃起,护住山鬼豪迈道。
“繁花开时,旅人背上行囊……”山鬼合上眼,循着暖阳昂首,“说落雪那日,他将衣锦还乡……”
愈加动情的曲调里,药蓠迅速避开两箭。紧接着,一个黑衣人从暗处现身,取下背后弯弓,弯弓顷刻间自动改组为长枪,银色枪身亮得耀眼。
黑衣人提起长枪,攻向药篱——
“江畔雪化春又回,少年啊你从不曾忘……”
——两人兵刃相接,铁与铁擦出火花,药蓠身体前倾,脸上青筋暴起。
“旧时樱花忽然间随风,你可知旅人他在远方,把往事轻唱……”
黑衣人冷冷一笑,帽檐下的阴影当中露出湛蓝色的瞳孔,目光如刀。他趁药蓠不备,忽地收枪,抬腿直击药蓠的腰部,后者侧身一让,脚尖在地上划出一道弧,扬起的飞沙短暂扰乱了黑衣人的视听。
山鬼陶醉着,歌曲到达高潮:
“就借这一生傲骨浪迹逃亡
星河斗转铺满眼底寒霜
可是总有那时光带不走的约定
总有岁月浩荡也无法抹平的倔强
疲惫的梦啊该怎样被安放?”
沙尘未落下,药蓠的短剑再次出手,黑衣人就地一滚,避开对手后纵身起跳,停在一辆废弃轿车的顶部,风吹动他的长衣摆,还有丝丝缕缕露出帽檐的银发。那人单膝点地,长枪立刻化为弯弓,他轻轻眯眼,朝后伸手——
“远行之人不乞求原谅,只是少年啊你别忘了长大……”
——药蓠随后赶到,高高跃起的同时将利剑举过头顶,“噗!”地刺中了黑衣人那只取箭的手。
与此同时,曲调慢了下来,山鬼的手稍稍变换角度,改为握住吉他柄,一滴泪从他闭合的眼中滑落:
“就这样吧夜色太凉
无言热血该怎样温暖
无主的约……”
歌声止处,黑衣人手里的弯弓“哐当!”落地,药蓠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阳光下滚烫的车盖上。衣帽脱落的瞬间,药蓠才看见他真实的面孔,这人一只眼睛被黑布罩着,另一只蓝眼闪烁着怨毒之光,被控制住后,他还张大了嘴,凶狠地露出两只虎牙,像野兽一样发出嘶嘶低咆。
药蓠刚要开口盘问,一柄长剑便飞过来,正中歹徒的咽喉,比先前多出数倍的鲜血“噗!”地喷出,溅在药蓠的脸上、身上、手上!
药蓠受惊似的回过头去,只见山鬼正提着没了柄的吉他走来。
“他是谁?”药蓠皱眉,“赤尤旧部?”
山鬼上前,毫不留情地抽出长剑,药蓠赶忙闪避,以防再次被血溅到。
“一只野猫。”山鬼轻轻擦过剑身,将其归入鞘中,“为鲁莽付出代价罢了。”
话音落处,那白发异瞳的少年又背上完好的吉他,他站在废弃物堆的最高处,风吹起沙尘,吹起他的白发。在他眼中,映出翻涌的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