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像山寂静下来,时遇提着一盏萤萤纸灯在山间穿梭,此行的目的地是扬州,扬州离此地三百里,后日需得到,这才有了她如夜进山。
晚风吹箫着,树林沙沙作响,各种动物的声音揉杂到一起,一只体型巨大的猞猁挡住了时遇的去路。
这猞猁棕黄相见,露出森森白牙,眼中的竖瞳渐渐拉长。
时遇站在原地,一阵邪风吹过,她手里的灯笼灭了,黑暗之中开始躁动起来,倾耳便能依稀听到说话声:“这人怎么吃?我胃不好吃不了生的,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人。”
“老大昨夜说丑的炸,好看的让她自己挑。”一个似豺狼的声音呜呜咽咽的说道。
“我怕你们只能去阎王那边讨论怎么吃了。”一张黄符突然发出火焰,时遇那张似谪仙的脸出现在黑暗之中,她用黄符点燃灯笼的烛火,周围再次清晰。
“呦,这小娘子还是个修士。”原本隐藏在周围的动物显现出来,狸猫,虎豹,豺狼……
在看到时遇使用法术后,林中百年槐树上方的黑影消失不见。
时遇无心听这些妖物符纸将这些妖物通通困在其中。
“老六,你看这些符纸还会转哎。”一只豺狼想伸出爪子触碰黄纸。
旁边的狼一爪子拍到那傻狼头上:“你脑子让虫子吃了,这是生死链!”
那傻狼揉了揉脑袋:“什么是生死链?”
老六还没来得及解释,时遇说话了:“就是让活着的你去死。”
她实在没心情听这货妖说话,直接催动符纸,符纸炸裂燃火吞噬了一切。
明色的火焰之中夹杂着深蓝色的火心,那猞猁撕开了生死链
“如果只凭这,你不如乖乖受死。”猞猁说完,便领着一群妖物扑了上来。
一把短刀从袖口落入时遇手中,她向右仰去躲过了扑来的狼妖,而后一击毙命。
纸灯摆动着,时遇脸上沾了血迹。
猞猁妖看着时遇周围的十几具尸体,直接冲了上去,时遇将纸灯放在脚边,红色都阵法出现,将猞猁妖和时遇困在一处。
跟在猞猁妖后面的妖物不断嘶吼着。
猞猁妖的黑瞳渐渐变为赤红色,一团妖火直直的冲时遇冲去。
时遇向右闪躲,在不断变化之中,她再次布下阵法在靠近猞猁的一瞬,她催动指尖的黄符:“罗刹阵,诛。”
一声惨烈的吼叫直冲云霄,原本神气十足的猞猁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时遇将脸上的血迹擦去,而后重新提起了纸灯,纸灯离地的顷刻,脚下的阵法消失。
跟着猞猁的妖物还在愣神之中,空荡荡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遇给除了。
时遇提着灯笼,继续朝里走去,山林之中的精怪不在少数,可有了刚才的事,也就没有不长眼的来招惹时遇,行了四五个时辰,天空中的光拨开云雾,时遇手中的纸灯也恰好燃烧殆尽。
就在时遇休息的时候,一只洁白的狐狸从远处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小狐狸的一双眼一动不动的瞧着时遇。
时遇看着这只狐没有妖气:“怎么这么呆。”
这狐狸的身子一顿,似乎听懂了时遇的话,呜呜咽咽的叫了两声之后慢慢的挪到了时遇身边。
时遇看了一眼趴在脚边的白狐,她将手中的碧螺饼掰了一半放在了狐狸面前。
“在这里活下去,你也不容易。”
小白狐仰着头瞧着时遇,淡青色的襦裙上有着斑斑血迹,这血迹似乎是深海上开的梅花,迷人又危险。
时遇皮肤白的有些病态,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凌冽的藐视众生,看人时又多了些内敛,眼角的美人痣又让人忍不住的瞧着她,可她的表情似乎天生淡漠,似高岭上的天上之雪,让人不可触及。
小白狐笑了起来,哇呜的说着什么,时遇猜想这狐狸应当是夸耀自己。
此时过了三更鼓,四周重新恢复光亮,时遇提着那盏灭掉的灯笼,继续赶路。
而刚刚的那只狐狸,似乎赖上她了,同她相隔几米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时遇只当这小狐狸害怕,便领着它出了这青像山。
管道上,时遇有些无奈的瞧着这狐狸,它都跟着她们走了一个时辰了,如今离青像山十万八千里,可她还跟着她,这时时遇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赖上了。
时遇有些头疼,她生性凉薄若不是被师傅捡了去,在爱护中长大,她如今应当没有心。
目前这样一只狐狸出现在她面前,还当真是束手无策,想了想此行的目的她心中便有了答案。
时遇拿出折火符直接扔到了狐狸前面,一条火路将一人一狐隔绝。
时遇瞧着眼前的狐狸,亮晶晶的眼睛染上一层雾气,这青像山中活下去便是最大的奢求,想着想着时遇便将手中熄灭的纸灯放在了原地。
这纸灯上有着符文,这能护它最后一程。
白狐看着远去的背影有些着急,它在原地走动,时不时还要看一眼时遇,直到背影消失,它这才停了下来。
时遇从青像山行了两日,这才到了扬州城,此时扬州城阴沉的厉害,原本热闹非凡的市井如今却没有一个人。
时遇找了许久这才找到这一家开张的铺子。
“一碗清汤面。”她坐在长凳上,对着身边的伙计说道。
伙计应了一声,便嘱咐后厨去做面了。
“姑娘是外乡人吧。”伙计擦着桌子问道。
时遇瞧了一眼伙计藏在布衣下面摇摇晃晃的尾巴:“是,今日刚进城。”
“那姑娘您吃完饭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些日子城中不太平。”伙计尾巴停止摆动,一脸认真的嘱咐道。
时遇没应,只是继续问道:“我瞧这城中好几家铺子都关了,怎么独独只有你们开着?”
“家中穷,总不能饿死。”伙计答了一句便去到后厨将时遇点的面端了出来。
清色汤底中窝着一团细面,细面上方漂浮着青绿色的短葱……
“你可知晓柳玄的府宅在那?”
“柳玄?柳知府?沿着前街走到头,最奢靡的那家便是。”
“有劳。”知晓此行的目的地后时遇付了面钱。
等时遇离开后,那伙计露出了绒毛毛的耳朵,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未成动过的面食,他坐了下来自己吃了起来:“劝又劝不住。”
那伙计将面吃完,一个身穿鹅黄色胡服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一双狐狸眼极为张扬,深邃的眸子让人沉沦,下颌流畅,五官立体而又精致,明媚而又耀眼。
伙计站了起来,将两个绒毛毛的耳朵藏了起来:“客官要吃些什么?”
“我来找……哎,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藏蓝色襦裙的人来过?”城中设了结节,修士的法术无法施展,好死不死他还将人跟丢。
猴妖看了眼来人,周身没有妖气,这几人进城的只有刚刚那一位:“有的,她去了柳玄家中,沿着前街走向尽头,不过我还是要劝你,最近城中不太平,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白风祈没应,反而问道:“你不怕?”
猴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以为白风祈在问他为什么开面馆:“家里穷……”
这话还没说完,白风祈抬腿离开了,空荡荡的面馆独独留下猴妖自己。
柳玄府邸,一位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陪笑着,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同时遇说了一翻。
一开始家中牲畜全部死亡,那时的柳玄没多想,令人将东西一埋又买一批新的,可连续好几波牲畜全部死亡,而后又有几个仆从不对劲,开始撕咬活的家畜。
“那些发疯的仆从呢?”时遇面色不变的听完这一切,而后飘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们之后又要伤人,于是我就……”柳玄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时遇面色一变,她或许知晓了那些人的去向:“所以,柳知府就将人杀了?”
时遇看着对面的人点头,而后心虚的拨开盘子里的糕点。
“我也是真心没有办法了!我给她们超度可就是没用,我迫不得已这才找到归一宗。”柳玄将所有办法试了个便,可依然没有效果,发病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不敢在杀人,便直接将这些人赶了出去,这种疯病一下子爆发,原本热闹的扬州城成了如今的模样。
时遇不在听柳玄的狡辩,她直接向对方要到:“柳知府,归一宗令牌呢?”
柳玄有些迟疑,但还是从怀中拿出了令牌,洁白的羊脂玉上雕刻着一片竹林竹叶上方停歇着一只蝴蝶,蝴蝶展翅欲飞。
时遇极为细心的将玉牌放好后才开口问道:“柳知府想让我做什么呢?”
“若是可以,劳烦将扬州城恢复到从前光景。”柳玄的眼睛有些浑浊,回顾半生,从前的扬州是什么样的?那时是诗人的仙都,是富饶的鱼米之乡,是养育着千万生命的地方。
厅堂外的风刮过,卷起了时遇的衣角,枯死的柳树不停的晃动。
一个身穿明黄色胡服的人冲进两人视线。
柳玄诧异的看着来人,他今天并没有客人:“公子是?”
“我同她是一起的。”白风祈每说一个字便朝着时遇走进一步,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两人只相隔一米。
“受你们宗主所托,来助时修士一臂之力。”白风祈展颜一笑,将手里的归一宗内牌递给了时遇。
时遇的手指拂过令牌后面,令牌中的灵力从指尖进入身体,游走在四肢百骸,温柔的灵力如清风。
确定来人身份后,时遇到了谢。
两人今日刚到柳宅,对于四周的一切事物都不熟悉,柳玄派了个仆从带他们在府邸调查。
白风祈慢悠悠的跟在时遇身后,透过这清瘦的背影,他似乎看到了归一宗老头子来找他时的画面。
白茫茫的山间之中,封印法术后的人一步步爬上山之巅,苍茫的白雪落了满山,一身青袍成了素白色。
时遇是归一宗修为最高的,在这个百年没有修仙成功的世间,她算得上翘楚,如今下山历练寻求大道,应当是好事,可掌门知晓她的性情,定是吃亏,便拜托白风祈护着些。
白风祈思索着自己怎么就应了下来,可如今人以到柳州,只能先守着时遇,不过对于时遇的事情,只要不危及生命,他一概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