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鹤死后,李文朗宽宥了夏言霜,放她回了夏家。
毕竟他心里清楚,李玄鹤的事情和夏言霜没有关系,她不应该无辜受牵连。
只是她一回了夏家,外面流言蜚语起了不少。
不过大多还是围绕着“夏氏果然不受宠”这一中心,还有些则是在意淫夏言霜,暗戳戳地骂她是“破鞋”,却又渴望能和夏家再攀上姻亲关系,好接着夏大人的光一路高升。
“言霜......”夏母端来暖身的热汤,走到夏言霜面前,“你也别太伤心了,这——”
“娘,我没事。”她脸上扬起一个勉强的笑,想安慰自己的母亲,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夏母刚想叹气,又要顾及女儿的心情,只能将这叹气化为安抚的笑:“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夏言霜点点头,接过母亲一直端着的热汤,捧在掌心:“听说有人迫不及待地上门找父亲说媒,还要麻烦母亲帮我一并回绝了去。”
夏母知道她一直对李玄鹤一片痴心,自然很难走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她点点头:“娘亲知道,你爹也明白,都把那些人赶走了。”
末了,她顿了顿:“你要是以后都不想嫁,就留在府里,我和你爹还是养得起的。”
夏言霜莞尔一笑,这笑容显然发自真心:“好,那女儿可就在府里赖一辈子了。”
夏母抬手捋了捋夏言霜落在耳边的鬓发,趁她低头喝汤的功夫,叹了一口微不可察的气。
一月后,萧云策和宋玉慈从雁南回来,没过两天丁寻山便乐颠颠地跑来找萧云策,说有要事相谈,神秘兮兮地关起门来不让宋玉慈听。
听丁寻山讲完心中所想后,萧云策惊讶地瞪大双眼,忍不住大声道:“你要向她提亲?”
丁寻山急得要去捂他的嘴,生怕这话叫别人听了去:“你声音小点!我还没找夏家说呢!”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萧云策倒了杯茶替他压火,“据我所知,夏家不是说了不给夏言霜再说亲了吗?”
“就是说啊,”一杯茶下去,丁寻山反倒越发急躁,不停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我还没想好怎么让她动摇,这不是来问你吗?”
“问我?”萧云策诧异地指着自己,“你要问我什么?”
“这个嘛......”丁寻山挠挠头,在萧云策身边坐下,“你和弟妹是怎么相处的?总不能......总不能当初一成亲就......”
“当然不是,”萧云策立马反驳,“你要是非让我说个一二三出来,那我还真没辙。”
“这,这......”丁寻山“这”了半天也没憋出下半句,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好歹给我支支招呗。”
宋玉慈趴在门口听了半天,可算是听明白丁寻山想干什么了。
这人想娶夏言霜,却想不出办法来讨她的欢心,只好来找看起来有些经验的萧云策来讨教。
可惜萧云策这人是个木头脑袋,真要说他有什么能让宋玉慈喜欢的地方,大抵还是那一颗真心。
屋内的萧云策茫然地摇摇头:“这我可没办法,还不如我去将我娘子叫来,让她帮你呢。”
丁寻山本想着这是件羞于对旁人开口的事情,也只好和关系匪浅邪恶萧云策说道说道,总害怕叫别人笑话,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如今萧云策也没办法,他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宋玉慈身上。
“我虽与夏小姐不甚相熟,但也知道,这要讨女孩子开心,最重要的还是一颗真心。”宋玉慈故作高深,对丁寻山道。
丁大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请问弟妹,我到底该怎么让言霜知道我的一片真心?”
“这个嘛……”宋玉慈摸着下巴思考片刻,“丁大人不妨常去夏府做做客,让夏小姐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存在,再时不时地为她带些她喜欢的东西,兴许有用。”
“不过,”她顿了顿,“这一开始啊,不能去得太频繁,你想求娶夏小姐的意图也不能太明显,免得叫夏家心烦,回头将你赶出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下丁寻山该有所领悟了,抱着胳膊沉默了好半晌,终于冲宋玉慈感激地说:“多谢弟妹!”
他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也不知道事情究竟能不能成功。
送走丁寻山后,正好也到了饭点,萧云策敲敲门,喊宋玉慈出来吃饭。
席间,宋玉慈忽然想起一件事:“若姝的孩子快出生了,我们得提前备些礼,到时我还要提前去璟王府上陪她。”
“好,”萧云策应下,替宋玉慈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礼物这件事情我来准备,你就去府上好好陪她。”
末了,他又道:“我总听说女子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想必其中辛苦不是我这等男子能想象的。”
“不错,”宋玉慈赞同地点头,“好在李玄望有良心,自若姝怀胎七月以后就辞了政务,专心在家里陪她。”
秦若姝生产时,李玄望几乎把半个京城的妇科圣手都给请来了,甚至还叫了好几个太医院里的御医过来坐诊。
这虽然不是李文朗的头孙,但李玄鹤死后,朝中众人多向李玄望倒戈,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出意外的话李玄望就是下一任太子。
这个时候去巴结一下他,准是没错的。
宋玉慈想进产房里陪秦若姝,却被太医和稳婆赶了出来,怕屋子里人太多,让若姝喘不上气使不出劲来。
李玄望急得直在屋子外面转圈,地上的砖都被他的脚磨平了几寸。
宋玉慈坐在外面的回廊下,听里面秦若姝呼痛,十分揪心。
“殿下还是坐下来歇歇吧,转的人头晕。”宋玉慈直言不讳。
李玄望摆摆手,不过好歹停下脚步,没在四处转悠,而是抱着胳膊直直地守在屋外。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穿过门,穿进众人的耳朵里,李玄望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推开门冲了进去。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个小世子呢。”稳婆将孩子递给李玄望,教他怎么抱孩子。
宋玉慈凑上前看了一眼刚出生还皱巴巴的小孩,接着就在屋外等候。
想必这个时候夫妻二人只想独处,不愿意有他人打扰吧。
秦若姝的母亲秦夫人大老远跑来照顾自己女儿,顺带还给宋玉慈捎了许多特产。
孩子刚出生的第二日,李文朗便下了旨,择吉日晋秦若姝为正妃。
旨意到时,宋玉慈正坐在床边,看秦若姝哄孩子。
“官家想必是十分高兴,这才迫不及待地写了圣旨。”宋玉慈看着母子二人,感慨道。
“也是,自从去年秋天过后,许久都没有这样大的喜事了,官家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秦夫人跟着搭腔。
秦若姝把孩子递给乳娘,揉了揉眉心:“官家是欢喜了,我这心里却总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秦夫人不解。
宋玉慈替秦若姝回答:“担心孩子以后会像他父亲一样,卷入朝堂争斗的漩涡里。”
秦若姝赞同地点点头:“也怕他像废太子一样,被权势迷了眼,变成那种没良心的人。”
宋玉慈拍拍她放在外面的手:“有你和殿下在,还怕教不好他?”
璟王喜得贵子,这消息不消一日就传遍了京城。
丁寻山上夏家摆放时,正巧听到夏大人正在和夫人谈论此事。
“你说霜儿当真一辈子不嫁了?”夏夫人叹了口气。
做母亲的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依靠,这些日子看夏言霜闷闷不乐的,她心里也不好受。
丁寻山开解道:“夏小姐经历了那样残酷的事情,总需要些时间来消化的,夫人放心。”
“寻山今天来,是做什么?”夏大人问。
丁寻山让小厮端了个东西上来:“我听闻伯父一直在找一幅画,正巧我有了这画的下落,特地拿来献给伯父。”
“你倒是有心。”夏大人喜上眉梢。
他一向喜欢古玩字画,虽然有不少人投其所好想谋求些什么,但未免太过功利,若不是他知道丁寻山没有旁的心思,只怕也不会收下这幅画。
“既然来了,正好留下来吃顿饭,”夏夫人高兴地招待,“你上次来府里吃饭,可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喽……”
丁寻山正有此意,假意推辞一番后便留了下来。
这会儿饭菜还没准备好,夏夫人让他自己随意在府里转转。
丁寻山握紧了袖子里的锦盒,深吸一口气,刚想朝内院的花园里走去,却在回廊的转角遇上了夏言霜。
“在下失礼,不知小姐在此处。”他急急忙忙地后退半步,怕夏言霜受伤。
“无妨。”夏言霜温和地笑笑。
“小姐这是要去看夫人吗?”丁寻山借此想拉近关系。
“是,一会儿再陪着母亲用膳,”夏言霜点点头,“我就不陪大人了,告辞。”
“好,好。”丁寻山舌头打结,除了“好”以外,竟然憋不出别的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言霜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这礼物……究竟什么时候能送出去呢?
他摸了摸锦盒,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