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惜花听宣芷说儿子还有救,只是缺药材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
    她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就朝屋外走去。
    差点和要进门的一个妇人撞上。
    妇人吓了一跳,急忙扶住杜惜花:“惜花,你这是要去哪儿?吓我一跳。”
    妇人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带盖子的竹篮,里面是一个小盅。
    “你大着肚子乱跑什么?来来来,我给春山炖了些车前草鸡蛋汤,让他恢复些元气。你也别嫌我不舍得杀俺家那只鸡,我还指望着它下蛋呢……”
    “大嫂!”杜惜花眼中含着泪,抓着富珩媳妇钱淑兰的那只手抖个不停。
    “你怎么了?是、是哪里不舒服吗?!”
    钱淑兰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急忙冲春雪喊:“春雪!快去喊你刘叔,你娘不舒服!快点!”
    春雪“哎”了一声,正要向外跑,却被谢铃铛一把抓住。
    “杜大嫂,你别激动,一切有我们呢,来,钱大嫂搭把手。”
    谢铃铛说着,朝春意使了个眼色,同钱淑兰一同把杜惜花扶到床边坐下。
    春意已经一脸古怪地小跑出去。
    春雪叫道:“春意你去哪里!”
    “我去喊爹回来——”
    等富尧听妻子含着泪说了宣芷的诊断,先是对宣芷抱拳道谢,又对谢铃铛说:“多谢谢女侠,又救了我家人一次!”
    原来在钱淑兰和杜惜花交谈之时,谢铃铛已经用意念在空间找药材了。
    幸好离开之前阳城之前收了很多药铺子。
    用了一个障眼法,她从怀中掏出药材,交给了宣芷、宣苓姐妹。
    宣苓带着药材小跑着离开了。
    宣芷这边也动作娴熟地开始处理春山的伤口。
    只有春雪暗自感叹,铃铛姐姐的怀里可真是个百宝囊,什么都能掏得出来。
    等富尧被春意拉着一路小跑回来,就听见拳头捶桌子的声音,接着他嫂子的大嗓门从屋内传来:
    “刘大林这老王八羔子,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见不得别人家儿子好!我早就知道这家伙是茅坑里泡澡,又脏又毒!妹子你给这儿坐好了,嫂子我去揍他一顿,给我大侄子报仇!”
    富尧急忙进去劝说大嫂,但听完自己妻子的描述,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的愤怒。
    他知道老刘为什么故意说他儿子没有救。
    倒真不是因为老刘没有儿子,只有两个闺女。
    而是因为他在自家恩人这里吃了瘪,当着乡亲们的面一次又一次丢人。
    而他富家人则自始至终都在维护谢铃铛。
    他刘大林报复不了谢铃铛这个全村的恩人,难道还报复不了他们富家吗?
    他以为他是村里唯一懂医术的,没有人能救得了春山,但他实在太小看自家恩人了!
    “大嫂,麻烦你在这里照顾一下惜花她们,我去去就来。”
    富尧沉着脸去院里捡了一把砍柴刀,大步流星出了院子。
    钱淑兰急忙对春雪道:“春雪,赶紧叫你大伯过去看着你爹,别让他真砍了那王八羔子!”
    她这个弟妹性情温柔大方,真去揍刘大林,也伤不了刘大林几分。
    倒是这个小叔子,有些功夫在身,从小就是个心事重的。
    她真怕这个节骨眼上,富尧再把唯一的村医给打死了,引起众怒。
    春雪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去。
    春意问谢铃铛:“铃铛姐姐,我爹他不会真去砍刘叔吧?”
    “怎么?你不希望你爹为你大哥出气?”
    春意想了想,摇摇头。
    “为何?他可差点害死你哥哥。要不是我和你宣芷姐姐,你哥可就真死了。”
    “我当然也恨他说我哥要死了,没有救他,可这也不一定是刘叔的错。”
    谢铃铛感到意外,示意她继续:“哦?此话怎讲?”
    “可能他医术不行,又没有药材,真不知道怎么救我大哥。我想他也会这样跟我爹解释的。他事先也不知道我大哥会受伤,这伤也不是因他而起,所以真要追究下来,这也未必是他的错。”
    谢铃铛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孩童,竟然有如此朴素又理性的判断。
    让她不由想起,生前曾和一个学法律的好友闲聊,好友问过她一道有趣的司法考试题:
    「张三仇恨他的叔叔,正好有一段时间发生了几起空难,张三于是给他叔叔买了机票旅行,结果这趟航班真的出事了。请问,张三是否构成故意杀人罪?」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张三又不能预知这起空难一定会发生。你不是说过谁主张谁举证吗?
    好友笑着说:“刑事案件不是谁主张谁举证。”
    谢铃铛说:”可这不是意外事故吗?除非检方能证明张三有预知能力,或者是他直接导致这次空难的发生,那就说明它不是一个刑事案件,这完全就是一起恐怖主义事件。”
    好友感叹:“对呀,这就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正常思维。而学法律的人啊,反而因为对法律条文过于熟悉,容易钻牛角尖。”
    “从法律角度来说,张三想杀他叔叔,有犯罪故意,也采取了买机票的措施,最终呢,也发生了叔叔死亡的结果。不过买机票与发生事故之间并无高度关联,所以不存在必然且合理的因果关系,就没办法定罪。”
    春意现在说的不也是相同的情形么。
    刘大林并不是造成春山受伤的主要原因。
    而他说春山没得救,也可能正像春意所说,是他能力有限,救不了。
    就算他是故意不救,春山的伤和他也没有直接关系。
    谢铃铛笑了笑:“放心吧,你爹是个有分寸的人。”
    能克制住怒意向她和宣芷道谢,还交代大嫂照顾好妻女,富尧就不是个鲁莽的人。
    后来富尧把刘大林揪到春山面前,让他看着宣芷换药,看着宣芷怎么配内服药。
    让他自己承认是医术不行,技不如人,误诊了春山。
    关于刘大林和自己的矛盾,富尧却只字未提。
    这事很快就在村里传了个遍。
    村民一方面开始怀疑刘大林的医术,觉得自己以前的病说不定也被他误诊过。
    另一方面觉得刘大林小肚鸡肠。
    大人之间因为面子产生了些矛盾,他竟然迁怒于小辈身上。
    真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
    因着此事,刘大林走到哪里都觉得背后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索性这几日他连家门也不出了。
    不到两日,原本昏迷高烧的二人都退了烧。
    第三日,身体更强壮的春山先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陌生女子在为他的伤口换药,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一看,自己上身光着,耳朵根迅速红了。
    他急切地想拉过旁边的被子:“你、你是谁?为何我没穿衣服……”
    “别动,我在给你换药,再乱动伤口就裂了,疼的是你可不是我。”
    。
    另一边,几个时辰后,那女扮男装的女子也苏醒了。
    她的同伴见状,急忙去唤宣苓。
    宣苓检查了她的伤口,已经不出血了,将养一两个月就会好。
    谢铃铛知道后也去看了她们,原来两人是阳城附近一个村的。
    受伤的叫方文霞,没受伤的叫江彩英。
    江彩英尚未成亲,方文霞已成亲一年,却一直生不出孩子。
    两人获救回家后,家里人已经从躲避的大山里又搬了回来。
    见她们竟然能活着回来,不但没有觉得欣喜,反而偷偷聚在一起商议怎么处理她们。
    他们觉得这两个女子肯定被蛮子欺负了,不干净了。
    有人提议,不如把她们绑进山里的土地庙,给山神做献祭。
    可保佑他们村子不被蛮子再屠害。
    这些话恰巧被方文霞的小姑子听见了。
    小姑子偷偷跑去告诉了她,她就去跟江彩英商量。
    江彩英表示,与其被送到山神庙,不如两人逃走,投奔那位神仙。
    她们村子因为离城镇近,经常会被各方势力打劫,已经习惯了苗头稍有不对就往山里跑。
    她们也想着家人应该还活着,所以也想回家和家人团聚,没想过要去跟随谢铃铛和真命天女。
    可如今连家人都嫌她们是累赘,留在这里还做什么?
    于是两人大半夜就准备跑路。
    却被方文霞的丈夫发现,惊动了其他人。
    两人不得已跑进山里,凭着对山路的熟悉绕了很大一圈,才回到谢铃铛说的会合地点。
    却还是晚了。
    宣苓听到也是感叹:“也是老天保佑,命不该绝。”
    “幸好神仙大人又回来救了我们……”
    方文霞想到之前的惊险,不由流下泪来。
    江彩英也哽咽道:“大人,您不会怪我们一开始没有决定跟随您吧?我们……我们当时是因为家人,可现在我们是因为无家可归……”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想那么多。既然选择跟着我,我就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对了,你们可有什么……一技之长?”
    方文霞想了想说道:“别的不说,我最擅长的就是厨艺。可惜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恐怕我这点厨艺大人看不上。”
    江彩英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一技之长……我好像没什么一技之长……”
    方文霞说:“你怎么没有!别的不说,彩英晚上眼睛特别好使。”
    宣苓没听懂:“晚上眼睛好使?”
    “对,再漆黑一片的夜里,她也能看得清路!要不是她夜里能看得清,我们俩也不会在山里躲了那些人一夜!”
    想到那些曾经被她称之为家人的婆家人,方文霞就咬牙切齿。
    如今她只愿称他们“那些人”。
    夜视功能?
    谢铃铛也好奇起来。
    那今晚正好可以试一试江彩英的夜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