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裴雅当初在青州打造一长一短两把蓝环玄铁剑。
短的那把在交州长风客栈杀了龙老大,她嫌弃沾了血迹太脏了,也懒得洗,就直接丢尽了客栈的厨房火灶里。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雅有些迷惘。
“你们……寻到这把剑的那处地方有没有继续搜查?”
裴雅脸色瞬变,看着上面的烧灼痕迹,剑柄上的装饰物被烧卷曲了一半,就像是她丢进火堆里后不到一个时辰又被人拿了出来。
有人一直再跟踪她?
“属下看到的时候也问了周围的商铺老板,他们说几年前是来了几批人,但是分不清是来干嘛的,后来官府出面才知道里面死了不少人,属下进去的时候就剩下这个。”
黄昏插了一句:“当时,有个店老板说……有个女人被带走了,但是我们查不到任何痕迹,直接断了。”
裴雅凝眉沉思:“一个女人……”
当年那伙人里是有个长相艳丽的妇人,但她不应该死了吗?
裴雅当时动手时想起那个被做成酒斛的孩子,直接将一根钢针直逼妇人心脉,死的不能再死了。
清浅也跟着紧张起来,“……阁主。”
裴雅深吸口气,缓缓松开手,她看向清浅,随后又坐了下去,“就这样?没查其他的?”
清浅心中一惊,“您没让我找剑……所以属下,属下......”
清浅额头冒出冷汗,心里疑惑更深,裴雅一向不喜欢在任务期间做别的事情。
因为那样会把阁内弟子置于危险的境地,也不利于雇主的要求完美进行。
裴雅喜欢完美,没有极大损耗的完美。
清浅十分了解,所以她怎么会在任务期间专门调查一把剑?那不是等着受罚吗?
就这把不知名铁剑还是心细的黄昏觉得有用,找了个盒子装起来带回来的。
裴雅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抓着那把稍短的剑,语气珍重地吩咐。
“去,通知守院弟子,给我查,去查这个小镇所有来往的外地人员,对了,顺便问问,当时处理这件事情的官员是谁。”
裴雅往好处想了想,万一是有人进去吃饭,看见店主都死了,所以才去搜查的。
可是,万一……
裴雅不敢往下深想。
裴雅知道周林身份不一般,他一直在被人追查。
这些年若不是非木阁渐渐壮大,没人能寻到掌权人的踪迹,周林怕是已经很危险了。
这也怪她,竟然将把柄落在了明处,还偏偏让别人捡到了,五年时间都没让别人拿到,这是不是说明,这东西,一直在被人看着。
放长线钓大鱼吗?
将一个蓝色令牌递给黄昏,裴雅语气凌厉:“交给天时,让守院周旋以往交州的交易者,利用他们的关系询问,动作要快。”
“你们二人立刻出发去交州,查那些风月场所背后的人,我要知道他们这几年买卖的人口数量和名字,现在就去!”
“谁要是过问,就说是……四院委托!”
同时出动四院!
清浅心中一震,也不敢多问,只是加了一句:“阁主,这件事情要等周总管回来之后发令吗?”。
裴雅目光一转,看向清浅,语气竟然开始变得柔和,“不用,他还有事,明天我要亲自去接他,你们只需要按我说的办就好。”
清浅一怔,“可是阁主,齐二小姐的委托还没有彻底交接,我作为负责…”
她话还未说完,便感觉一股寒意袭来,心里微凛,低下头不敢看,连忙住了嘴。
“齐家的事情我会让疏影亲自去,你现在立刻去交州!”
“这件事……事关我们非木阁的存亡。”裴雅声音冰冷。
而且,她不能将周林的安危置之不顾。
清浅冷汗都下来了,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她从来没见过裴雅如此冷漠的神色,就连当初第一次在阁内动手她都是笑着的。
以往所有奸邪之徒除了雇主要求抓获,其他会被拖去刑堂,一般不会脏了阁主的眼。
只有一个意外,那就是五年前虐杀幼童的那个人渣。
那畜生被御院弟子打了板子后,裴雅亲自动手剥了它一层皮。
那是所有人第一次对这个年纪轻轻身手不凡的女子存有了畏惧的心理。
十七岁的年纪,能有这般手段,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裴雅缓慢地抬起眼睛,看向清浅,她的声音冰冷:“我希望你们清楚,这次的雇主,是我。”
四院院长……是四院的雇主!
这……
清浅低垂着头,沉默片刻才说:“属下知道了。”
黄昏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两人惊悸不安地出了楼,不到片刻就没了踪迹。
裴雅缓缓站起来,左手握着那柄精致的配剑,右手端着铁盒里较短的那柄,两相对比下,竟让人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和谐。
精致的那柄上面镶嵌着细碎的红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泽,映照那把被烧灼的焦黄的剑身之上,时空拉扯,仿佛一颗鲜血染成的心。
“木木,我会保护好你的。”裴雅轻声说。
声音如同这把配剑般锋利无比,可以切割掉任何东西,双眼紧盯前方,看不见任何情绪,就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塑。
裴雅觉得人类很奇怪,特别是她自己,每次看见周林总有些奇怪,五年前刚见他,她以为是人类共有的毛病。
小小数据里的她是很正常,可越是正常,就越显得她裴雅不正常。
最重要的一点,是裴雅自己也想不明白。
是因为他好看吗?好像不是,裴雅见过的好看人类不少,单论容貌,周林或许不是最出色。
以前在星际,裴雅并没有什么审美观念,在她眼里最好看的是虫星军事基地的战甲和冷兵器,甚至对虫族那些追求者一向不屑一顾。
她曾明确表示过自己这一生最爱不会越过机甲和宇宙。
当初说出这话后,一时间将“寡王”名声传播了整个星系,连人类知己雪未将军都前来慰问,询问裴雅是不是真的如虫族报告的那样腺体受损,为保全面子才这么说的。
后来一人一虫开着机甲打了三天,搞得星源部门情报组误以为侵略者提前打进来了,裴雅也被养父溜着耳朵和小翅膀关了禁闭,这才消停下来。
裴雅从小接受的就是严格教育,她一直坚守使命和责任,不仅仅因为她的养父是虫星军事金牌顾问,虽然这个位高权重的位置对她来讲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她却必须恪守这个身份。
不过很奇怪,裴雅对这个位置不热衷也不讨厌,她的目标只是在这片星空之下站稳,成为一个强大无比的战士,去保家卫国。
为这片星域带来新的希望是她毕生之求!
半生孤寂,一生无爱——是她的命。
这些年随着时间的推移,裴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
可来到这个世界,变成了人类裴雅,她的心境也变了,她只想安稳,只想活着。
没有了多么远大的抱负,没有了能让她守护的宇宙,人类世界太过复杂,她连守护这小小的非木阁都难。
患得患失并不是裴雅的作风,于是再生系统小小探寻无果后,她便把这种心病当作成为人类的考验,周林就是那个考验的核心。
核心不能被考核人打破。
裴雅一直在周边游离。
可现在,核心被别人打破了,她不能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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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雅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林,脑海里尽是一张绝色清俊的面孔。
整个人有些苦恼,她已经七天没看见周林了。
裴雅有些恨当初那个将周林定为非木阁总管的自己,这下好了,她是挺清闲,给周林忙的够呛。
裴雅上了楼换了一身深色练功服,动作迅速地将头发扎成高马尾,简单干练。
又把了布条将清浅带回来的那柄剑包裹好,整装完毕后拿着两把剑,也不走楼梯,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地板上的瞬间,裴雅动作凌厉猛地转过身。
一个老头正笑眯眯地站在堂内,悄无声息。
“刘叔?您不是……?”
“阁主,老头子我有事找您,您有事吗?”
裴雅将剑放在了圆桌之上,请人坐下,微微摇头“不是很着急,对了,刘叔,您没去吉安?”
刘纪拱了拱手,自行找了把椅子坐下,小眼睛一眯,正色道:“阁主,刚送走一个老友,就收到你的令牌,本来想着走一趟,东流就传了消息给我,嘶,可是,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有些棘手啊!”
裴雅递了茶水过去:“刘叔,还有您觉得棘手的事情?”
刘纪接过茶杯抿了口,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阁主啊!我们这次要对付的人可真不简单呐!”
“哦……怎么说?”裴雅也感兴趣了。
刘纪笑了笑,看向窗外,语气平静地说:“神洲要乱了。”
裴雅扣着剑穗摩挲,也不语。
刘纪摇头苦笑,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先说说今天的事儿吧,我本来想让疏影那丫头帮我问一下这件事怎么解决,结果刚进群楼就见厉院、杀院风风火火地出了山门,疏影也不见踪迹,老头子我只能亲自来见你一趟了。”
裴雅沉思片刻点头:“刘叔,事情很严重吗?”
身为杀院长老,刘纪的实力和手段虽说没有自己那么变态,但依旧稳稳在四大长老其二,让清浅那群小丫头怕得要死,还有什么能让他忧虑。
裴雅也有些好奇。
刘纪也不废话,递给她一张纸,直奔主题:“阁主,你让我们跟踪的那批采生的畜生根本没有去凉州吉安,而是进了益州,而且……”
刘纪皱起眉头:“他们一进益州就差不到任何消息,我们的人搜了一遍,益州的官府似乎很紧张,嘶,好像......被抓的人里边有皇城那边的,在无忧城消失了。”
“无忧城?”裴雅微怔。
益州位置极为敏感,毕竟接连立国这个一向同夏国势不两立的国家。
立国还屡次投放探子进入夏国国界,其中交州和益州曾多次发现,他们被抓到也不承认,昭告神州偏说是夏国污蔑,意欲拨弄是非挑起战争,各国对此好恶同之。
这其中,尤其是无忧城,发现探子的次数比其他州界加起来还要频繁,那里可以算是益州的一大经济中心,也是本区接连立国的重要赛道,只不过无忧城的地理环境十分复杂,有多条支脉交错纵横,一时半会儿还真难判断。
“若是单纯的消失,那还好,至少只是官府被收买了,不准备出手,但是……”
刘纪翻了一页:“阁主,你看这里,立国探子的踪迹和这批畜生的行踪基本是对上的,若是我没猜错,他们在交易。”
简易的草纸上画了五六条线路,其中最粗的一条箭头从两头开始中和,汇集了三个点。
一处在锦州的蜀山山脚下汇聚,一处是在益州善庄,最后一处,是在益州微城,描画的线路很是详细,而且这三处都能通往立国。
裴雅看着手中的资料,眼睛眯起。
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刘叔,你说,进了我们的地盘,他们还这么猖狂,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刘纪哈哈一笑:“老头子我就是喜欢你这丫头爽快的性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手去做了,行,那我就走一趟,还是老规矩,官府收了钱财灭灾的直接扣押,被绑的我给带回来医治。”
裴雅双手持剑,也起身随着往出走,“嗯,我要去办点事情,阁内有几位长老看顾着,我也放心。”
刘纪突然叫住了她,“阁主……你手上这把剑,好像不是你的吧?这是……是哪里来的?”
裴雅随着刘纪眼神方向看去,攥紧剑身:“是……是清浅带回来的,杀院弟子救齐家千金时在交州寻得。”
裴雅目光有些忧虑。
“刘叔您是高手,自然也看得出,这柄剑同我的蓝月是同源铸造,是我以前遗落的,我也很意外,怎么这么多年还能被找出来,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
裴雅叹了口气:“我让清浅他们现在出去就是要办这件事。”
见刘纪一直盯着这把损坏的剑,裴雅也疑惑了,“刘叔,怎么了?”
刘纪神色震惊,从裴雅手中要过来放在手上端详,片刻后,突然拍着额头大叫:“唉呀,没错啊,就是这个……”
剑身被包裹的严实,刘纪没有耐心去解,只是将布条包裹的剑抛掷空中,轻轻一掌,布条翻飞散落下来。
剑锋闪动,银白光芒被遮住,在阳光的照射下锈迹显得更加突兀,刘纪细看了一会儿,脸色越发奇怪。
“阁主,这柄剑的制作材料是玄铁和精铁,看着很贵重,既然是阁主所属,那您也应该记得,他的剑鞘上面是否有一朵雕刻而成的蓝色云朵?”
裴雅现在手里的剑柄上是一只蓝色蜜蜂,丢掉的那个确实有蓝云。
裴雅听出了别的意思,语气提高了不少,“刘叔,您……见过这柄剑的剑鞘?”
她当初连着剑鞘一起丢进了火力,清浅只带回了剑身,她还以为剑鞘被烧坏了,或者被丢在那里了,听刘叔这口气难道见过?
刘纪点点头:“有过一面之缘,老头子我当时还奇怪怎么有人只用剑鞘不见内剑,现在看来,应当是丢了……”
“那您在那里见到的......”裴雅试探性地问。
刘纪回忆:“在交州城外,老头子我半月前去追踪那批采生的恶徒时,远远瞧见他们的头目中,有个看不清脸的年轻公子,这柄剑鞘就一直被他抱着,唉,当初老头子只是怕打草惊蛇,短短一面……”
裴雅有些发愣。
年轻公子?
采生头目?
“还有别的印象吗?”裴雅问。
毕竟单是这样也查不到什么。
“印象……嘶,”刘纪一愣,随即皱眉苦思。
“对,我听见他们叫什么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