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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辞职

    她因而是神旨下的皇妃。是天赐。是神于侧。

    众人便蜷曲起身体匍匐下跪。他们听从神谕。

    连她自己都差点以为,她所置身的一切,不止是她努力的结果,是她用她的真心,是她的命运受神的眷顾,她身有命定神授,是天命所成!

    她看着紫禾一脸惊讶的瞪着自己,一瞬间,她已经一脸惶恐的跪下。连太后也微微颔首,垂下眼睑。而皇帝,正一脸平静的看着一切,仿佛一切合理不过。他俯视着,视线扫过众人,不为所动。然后向她伸过手去。脸上所带的笑意,抬起的下巴,展现一脸骄傲的喜悦得意,喜气洋洋。

    他们走过众人。摄政侧身退开的一步,看向另一位老者的那一眼,是本应无所不知却在那时被蒙入股里的复杂。

    总之,她进入皇廷。空前绝后。

    礼仪制式上的空前绝后。

    她只有16岁。她还只是平民女孩。

    进入皇廷。有关的一切需要学习。重新学习。品味、礼仪、社交;天鹅颈举托的应该是修长下颚线,时刻保持的挺拔身姿,高贵的吐字,迷人的语法,优雅的仪态都要学习,学习被簇拥着接受服侍,学习习惯自己的尊贵,学习在高处淡定地俯视。学习面对一切。学习如何成为皇室成员。所有的一切。简直需要进行一次脱胎换骨,简直要换一个人。

    就是这样的人。国家最尊贵的人夹道相迎。不止天命之花因此绽放,因她故连他们的皇帝看着她的双眼中,也尽是明星璀璨。他们说,那一天他们的皇帝站在骄阳下,就是天下最高贵的那只孔雀簌簌抖开羽翼。毛发上的光与阳光融为一体,交相辉映。流光逼人,不能直视。

    当然。一切或许不过是盛大的搭戏班子。

    只是即便是大戏班子。那也成就了一个跨越阶层一步登天的小女孩。而他们审视她拘谨生硬的表现,犀利的目光要穿透她看起来清纯柔和的面容。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在她寻常内敛的表情下,包藏着什么样的心机手段,通过引诱他们的年轻皇帝,达到拥有一切的目的。是怎样的雄心,暗藏着什么势力。皮囊下又是如何妖艳轻浮。

    这是她为自己所做选择后必然的代价与回馈。她总是留下了些把柄,身有污点。他们都在搏取一时的朝天热火。他对她一时浓厚迟早会淡去的热心;而她要凭这短暂的机遇图自己所图,愤不顾身。就仿佛正在参加一场游戏,在有限的时间内抓取眼前的一切,面对一整个奖励池,能抓取多少战果,就全部归于你。

    但这种游戏她肯豁出一切拼搏。游戏却依然保持自己的底色,它不会输,它一是无私奉献之主。

    那些于尊贵之位原仅一步之遥的,原来有可能的,能目之所及的,也都窃窃瞧着,自一开始便如翻滚的暗浪在皇城暗处涌动,在旁观望着,无声的私语着,热烈地、渴切地依然看着那个位置。推搡着,预备着,伺机而动,等待着位置重新空出。迟早有那么一天。即便她当时深得圣心,大家也很乐观地认为稚嫩的她完全无法应付所将要面对的一切,更有许多人为她失去圣心加砖添瓦。不过一时恩宠,如夜空烟花,夏花灿烂,无根之萍,易凋易黯易消逝。

    所以她也知道事情不是任她予取予求。所以她也只为一个方向。在以寡敌众的战斗中,只能将注意力倾注于一个目标方向、认死一个对手竭尽一切地薅。她孤身一人前来,受人安排,进入皇廷,岗前培训,学习规范,以让她在未来时成为合适的优秀皇妃,母仪天下,被人爱戴,受人敬仰,深得人心。这是一条需苦心经营的路,追求的尽头是一位有至高权利地位的皇妃,身份尊贵。一如大家各有所求,在荆棘丛生之处,她也有所图谋而已。所以一开始便未曾为去设一个可用于长足立身的身份而费心。也不需要在那里以新人的身份,本本分分从长计议,从小白混成前辈,从各方面座实自己的资格。她不需要苦苦让自己变得老练,成熟,稳重,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唯一的皇妃人选。她也没有时间。如果成为皇妃是她接近成功的一步,如果需要学习他们让她学的,她就努力尽快学习一切,是她能利用当下所有一切可利用的,为家族倾心竭力作贡献必须要完成的一步。

    她所图谋不过是尽可能以最短的时间,带去一些机会,提供一些可能,为一个古老沉睡的巨兽再次腾飞燃起薪火的引线。

    为此她表现出她社交中的本领,使用她组织的能力,周旋在不同场合,却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活泼起来,生机勃发得真像人群中乱舞的百灵鸟。她搭桥引路,建屋起势。她越来越得心应手于一言不发却让对方对她的意志心领神会的手段。她的目的,欲望展现在她明亮的眼睛里,八面玲珑的微笑中,在达成的交易中。就像新崛起的斯韦提家族,热热烈烈的再起之秀,已倒塌的古老大厦,再次屹立在众人眼前,焕发着崭新的光彩。喜气洋洋地一派一切以皇帝陛下马首是瞻的模样,热烈地发光发热,将一直拥护爱戴至尊之帝皇。新出炉热气腾腾的老钱新贵,身前有未来帝后引路冲锋。而未来帝后,圣眷正隆。

    眼看着有限固定的财富从他们手中热热闹闹地就被夺走,客客气气地被瓜分。他们不免摇头叹息,说还是太年轻了。纵然一时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看她忙碌的周旋打转,观望并等待着。像看着戏台上的一场戏。事后,他们表示这是必然可见的结局。他们只需等待。回想起来,就是一台戏。他们只需静待戏曲自己落幕,只当看了场热闹。他们这么定论。

    而她明亮的眼睛,闪亮如星,在轰轰烈烈的战役中,她与众人意见一致。有一天她的靠山不再为她所靠,她就无所仰仗了。

    她却只在想,她能够做到哪一步。哪怕她已经成了一个家世没落,背景单薄,能仰仗的不过是皇帝一时恩宠的妖女,成了蛊惑引诱陛下,明目张胆且大张旗鼓的发展壮大自己的家族,肆意敛财,攫取权利,搅乱朝堂,动摇国本,势必玩火自焚,走上不归途的妖后。她也只在想,即便已身处这般场景之中,她能做到哪一步。从未曾细细想过抽身而退的退路。

    并非她骄纵跋扈为所欲为,便认定她身后永远有最强硬的靠山。无论他对她关怀备至,爱护有加。在最开始之时,她便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某种不必明说的默契,建立在相互协作的架构之上。在某种方面,他觉得她适合,可以拿来做一枚棋,或者有一天要动它了,也许就是她最惨的时候,也是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换取回报的时候,而这种索求显然不会让她得便宜。这是她认为,他选择她的原因。

    她致力于尽心完成自己身负的责任使命,她努力尽早结束这一切。让斯韦提步入漩涡中心的羁绊,如钢爪般深深嵌入这片领土的基石深处,如血脉渗入。然后功成身退。她也草草想过,基本上大抵难得善终,她将为她的“事业”付出生命,或者幸运,如果侥幸“恩宠尤在”,可以被打发出去,成为一个“退休”的自在人。她几乎未曾有这样的奢望。

    因为如此。即便这中间尽已蹉跎四年,她终究也没分那个神,等一切到最后,她看着歌舞升平,眼前尽是华灯闪烁,耳边是歌声欢笑,族亲阴郁思虑无尽的时光仿佛已隔世,他们的心底里似乎已经充斥无边光明,充满希望且拥有未来。她就知道可以有一个结束。而她终结的方式草率粗暴。那是一个月正当空。他刚结束一场宫宴。斯韦提家族受邀的人员数量可观。晚风飒飒,月凉如洗。他命人将宫苑的窗打开,就能看到池中倒映着月光色的水面,如镀了银。她在他跟前跪下,她跟他说,她不想干了。有关一国之母的工作都不想干了。听起来任性又胆大妄为。她说,她感觉到一种疲倦,有些懈怠了。她不合适了。她说。

    很随便荒诞的借口。

    他侧身坐在窗前,只是笑着垂眸看她,感叹才多久,就开始想罢工?还是休息一阵,他说,唔,我们出皇城去,一起想一想,去何处,去放松一阵。

    她固执己见她说,我已打算辞职。

    他看着她,突然问她,你不好奇,你还能做成什么吗?

    她便有些怯懦说不了,我想,够了。

    良久,他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他说好吧。

    她看着他。大约是觉得他还会再说些什么,甚至希望他能再说些什么。

    他看着她看着他。笑了。问,舍不得我。

    她终于疑惑地问,陛下您是为了什么?

    他依然只是平和的看着她,他说,我许你一切自由,如果你要走,你可以带走任何你想带走的。

    那一日晨光初现时。她从皇廷下侧边的一道小门里走出。连紫禾也没有随她一起走。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所做一切的代价。她独身一人。穿着素色T恤,衫衣和牛仔裤。头发扎在脑后。散发垂在耳边,不沾粉黛。四年时间,她完成了她作为家族成员所应完成的工作。不求圆满极致,但求尽心自觉。她终于卸去一切,走出囚笼。那一刻,谁能从她眉眼间,看出她置身在什么人物中间,经营过什么抱负,承揽过什么职责。无论她做了什么。她本质里依然还是个小姑娘。还算漂亮有些俊俏,不知何时出现在那个角落,眨巴着眼睛走进城墙外的人群中。在墙角下的一处馄饨摊前坐下点了一小碗当早餐。拿起筷子之前,她的手轻轻抚在腰间。隔着清晨凉气濡湿的衣衫,内里有一小袋贴身带着的珠宝,这是她积攒的私财。感觉起来得意且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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