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定

    周亦双的视线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到底是挂念殿下伤势没再追问。

    “你等着。”

    肖情是在第二日天微微亮时醒来的,身上的疼痛回归让她疼的呲牙咧嘴,身旁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小心点。”

    陆洲自觉的帮她坐起身,肖情看着身旁之人顿了顿,问道:“你一直守着我?”

    “殿下不顾自身危险救我,陆洲又不是无心之人,不过尽些微薄之力罢了。”

    肖情一愣,那时候出剑救他是本能,倒没想到连累自身陷入了包围,而他能在逃出去之后转身回来已是对得起她了。

    “我已无碍,陆大人不必忧心,可好生去休息了。”

    许是肖情的语气太过于平淡见外,陆洲嗤笑一声,淡声道:“殿下是觉得臣在这里碍眼了吗,也是,此处乃是京郊皇庄,我是该叫殿下的双儿来伺候才是。”

    对于出言不逊的陆洲,肖情颇为惊诧的抬起头看过去,她眼珠转了转,伸出手试探的拉住他的袖子。

    “殿下还是好生休息吧。”陆洲收敛了神态,只做清冷疏离状就要起身。

    这次,肖情不再需要试探,她直接上手拉住了男子的手腕,眼看着男子态度强硬,她一声低呼,扯动伤口,“嘶……”

    陆洲脚步顿住,连忙回身扶着她,“殿下身上有伤还是莫要多动,扯着伤口疼的是谁?”

    “自然是我。”肖情看他不走,也任由他动作,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给她掖被子的男子,“没想到陆大人还会吃醋了。”

    这话出口,便是恢复到了往日的语调,带着几分调戏与不正经,陆洲看了她一眼,勾唇冷声道:“没用的男子才会吃醋,若有谁让臣吃醋,大概是嫌命长了些。”

    肖情淡笑,语气亲昵,“那孤还真是不幸,以后只能看陆大人一个男子了。”

    这次陆洲竟然罕见的没有反驳。

    天际泛起鱼肚白,周亦双一早起来练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殿下的院子,听着屋内传来细碎温和的谈话声,他握紧了手中剑柄。

    原来,那淡漠疏离的男子竟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吃醋,而太女殿下也不生气,竟还纵着。

    陆大人……

    他忽然顿住,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在脑中中,此人莫不是那盛极一时的并肩王陆洲!

    他是见过陆洲的,想着那份熟悉感,原来竟是出自于此,几乎一下子他就断定了,看着屋内亮光,他眸子微闪,转身欲走。

    “偷听墙角,你还想走?”

    冷剑悬在脖颈旁,屋内的声音停下,周亦双看向悄然出现在身后的男子,“昨日是我带人去救的你,你恩将仇报!”

    昨日安顿好肖情,陆洲便请黄庄头命侍卫去找夙鸣了,是周亦双自告奋勇要前往,黄庄头看太女殿下身边陆洲寸步不离,也是心疼周亦双一片痴心不忍他伤怀便同意让侍卫看着他随行。

    遇到他的时候夙鸣躲在一处草丛休憩,周亦双还以为他是昏迷了,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拖回去,夙鸣一觉醒来已经换了地方,警惕的看向周围,就见这娇生惯养的小公子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说了我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在睡觉。”夙鸣咬牙切齿道。

    “鬼才信你,你睡觉能被我背着走了那么远还不醒也真是稀奇了,不想认救命之恩就不认,我也不差你这一桩,你现在给我松开!”

    “偷听主人说话,你别想跑。”夙鸣眼中闪过厉色,主人的身份绝不能被人发现,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么这个人也别想活。

    夙鸣眼中的杀意吓到了他,周亦双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间,大声朝着里面呼救,“殿下救我,殿下——”

    肖情被搀扶着走了出来,她看着眼眸干净明亮透着几分楚楚可怜,一手持剑高马尾少年颇为意气的模样,淡笑道:“先前看你剑招凌厉,颇有几分气势,你学过武?”

    “回殿下,奴都是偷学的。”他喜欢习武,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只能跳些讨好女子的舞,他只能偷看侍卫们练武,再融入悦人的舞蹈之中,这才让黄庄头默许了他整日持剑。

    想到这里,他眼眸暗淡了些,视线不自觉落在肖情身后的陆洲身上。

    他同样是男子,却能立于朝堂之上,就是太女殿下也对他恩待有加,实在是恣意让人羡慕。

    “你可愿随孤回太女府,孤找最好的师傅教你武功,以后做孤的护卫可好?”

    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虚弱之感,然而此时却像天籁之音入耳,周亦双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殿下愿意要他了!殿下要带他走!

    “只是护卫。”肖情又重复了一遍,不过目光却是看向身后的陆洲,陆洲神色平淡,似乎丝毫不在意一个男子出现在她的身边。

    周亦双却听出了些不同的意味,他以为太女殿下是警告他莫要有非分之想。

    “奴愿意!”

    不管是做侍君还是做护卫,只要能离开这里,他都是愿意的。

    肖情点了点头,看向夙鸣,“你带他下去吧,莫要再吓着他。”

    夙鸣看自家主人没有发话,也就听命下去了。

    晨光熹微,天边颜色清透好看。

    “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就不能任由他在外面成威胁,我留他在身边,以后你大可放心了。”

    肖情看向身侧男子平淡的眸子,语气亲昵又真诚,她要让他知道,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谢殿下。”陆洲眼眸微抬,勾唇浅笑。

    “怎么谢?”

    太阳还未完全洒照大地,山间还透着几分暗淡,却衬得男子身姿俊逸仿佛山间精灵,男子勾唇浅笑的模样异常勾人,如今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便平生了几分旖旎。

    她伸出手,落在男子颌边轮廓,男子本能移开视线却因想到什么硬生生顿住,袖子里的拳头却捏紧了些,平添几分被迫的模样,肖情挑眉,以为他是羞怯,“爱卿这副模样倒是让孤有些爱不释手。”

    陆洲:“......”

    肖情既醒,回京之日提上日程,谢绝了黄庄头的殷勤挽留,天一亮就由护卫队护送入京。

    陆洲重新换回了女装,一路上周亦安看了他好几眼,然而他也知晓自己的身份,早上离开后经由夙鸣提点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处境与职责,能够跟在太女殿下身边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他不能再想其他。

    回京之后,有陆洲掌控大局,着通政司审理核实,缉拿青州一系列官员入狱的,肖情只听了最后的结果。

    不过大半个月功夫,青州变了天,景暇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殿下,那陈霜被押解回京之时曾放豪言,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听陆大人的令,甚至攀扯了二皇子殿下。”

    肖情琢磨着这话中的深意,不及深思,一道圣旨,成箱的赏赐就搬进了太女府。

    “太女殿下此次居功甚伟,陛下极为高兴,赞了殿下好几回呢,就是这二皇子是倒霉了,被牵扯进了这桩事里,此次被禁足半年,陆大人也因曾失言,此次功过相抵。”

    来传旨的是天女身边最得用的宫女,她自小跟着天女,自然是知道天女想的是什么,对于这个最受天女宠爱的女儿,也乐得卖个好。

    那陈霜所言不知真假,天女也不过小惩大诫不足为虑,不过此话一出,肖情最先想到的就是陆洲。

    果然,没多久景暇就带来了陆洲登二皇子府被赶出来的消息。

    “从二皇子府中出来后,陆大人心绪不佳,去了醉风楼买醉,听说已经喝了一个时辰了。”

    肖情视线从戏子身上移开,这月余功夫当真是受了难了,她这还要养伤,觉得无聊便请了戏子来看,“喝酒?”

    “呵,孤的庆功宴请他不来,一个小小的醉风楼倒是让他流连忘返啊。”

    “景暇,摆上酒席,这次孤亲自去请他。”

    在皇庄内还颇为亲近的人儿,回到京城就做出一副不熟的模样,肖情晾了他几日他也无动于衷,这次她被激起了胜负欲,手中果子一丢,起身便道。

    经过大半个月的修养,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仍旧不能剧烈运动,肖情坐马车到醉风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二楼靠窗位置的男子倚窗看着天际,一副伤情优思的模样。

    与她的视线对上,仅一瞬间就仿佛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离窗不见人影。

    “嘿——”

    肖情荒谬的扯动嘴角,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楼上走去。

    “孤听闻陆大人孤身一人在此买醉,独饮岂不无趣,孤特来相陪,你们这是做什么?”

    肖情被门外侍卫拦下,陆洲作为一朝并肩王,回到京城绝不缺人手可用,她这话朝着屋内开口,大门敞开,她能看到窗前男子的衣角,白衣胜雪,长身玉立,美不可言。

    “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主子只想一个人待着。”侍卫们客气道。

    屋内,陆洲回过身来,朝着门外方向走了几步,看着肖情的目光疏离又客气,“殿下恕罪,今日臣休沐,不见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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