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玉红从全州归来,她告诉丁一平:
“爷爷、奶奶八十几岁高龄了,双双因病住院,前后十天,爷爷、奶奶突然病情恶化,抢救无效去世了,丧事按遗嘱从简,火化三天后埋葬在公墓。爷爷、奶奶把遗产全部给了我贾玉红,父亲和母亲没有异议。我过意不去,要给父母一笔存款。爸爸说:‘你有这份孝心,爸妈自然高兴。但我们贾家到你是第五代传人,爷爷的爷爷以前的祖宗都是穷苦农民,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饭都吃不饱,没有文化连祖宗的根脉都弄不清。到了你爷爷的爷爷这一辈才算翻了身,做了主人。我们贾家就只认这辈人为祖宗。再以前的就忘掉吧。我今年快六十岁了,你妈也快五十五了,明年按规定都要退休。我们就你一个女儿,我们有些积蓄,花不完,最后还不都是你的?你外婆和你妈都担心你的婚姻是否牢靠,不管其他事,你得生个一男半女,有个牵连、有个依靠、有个希望、有个乐趣。钱财在你手中,要有个心眼。’
‘不会的,丁一平不是那种人,我心里清楚得很。’
‘那就好,’ 妈妈叮嘱道:‘总之,自己要有主见。’”
“丁一平,” 贾玉红接着说:“我本来想通知你来全州参加爷爷、奶奶的葬礼,外公说不用了,葬礼上人多嘴杂,不来才好。家里人也赞同,你自不必内疚。”
丁一平无意询问她的遗产,只关心她身体健康,他让她沐浴更衣后好好睡一觉。他在家乡曾参加过丧礼,当事人又悲伤,又劳累,又熬夜,办完丧事,大家疲惫不堪,睡上两天两夜才补足瞌睡。所以将心比心,当务之急是让她睡好。
她饿了,他把面条或馄饨,牛奶或荷包鸡蛋端到床头,有时她撒娇,他就亲手喂她。吃饱喝足,她又睡,两天两夜就这样度过了。
第三天,丁一平上班去了,贾玉红养精蓄锐后起床收拾打扮,她出门上班,在研究所正襟危坐,俨然像公务员一样在办公室上班;她上午看看新闻,打游戏,或上网看一场电影。有信函或邮件收发一下,打发了半天时间;在外吃过中餐,她在办公室小睡一会儿,下午三点半钟,她就打道回府。
新能源研究所是个空架子,租了写字间两间屋,一间财务室,赵军老婆隔三差五来半天;一间所长办公室,贾玉红是法人代表,任所长、兼前台接待、收发、值班等。有重大事协商,晚上在家进行。
贾玉红自从治病以来,人也闲散惯了,不像从前当处长那阵子,办事雷厉风行,讲究认真。在空架子研究所过渡一阵子,等中试开始,那时休想有闲暇。
贾玉红除请钟点工收拾家务、打理卫生外,晚餐时她亲自做饭炒菜,从电视上和书籍中学会烹调各种家常菜,继后又按菜谱弄些新品种;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用心。她在家衣着随便,故意敞胸露背,或穿无袖短裙,把女性的妖媚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在丁一平面前有两种态度:有客时,她端庄贤惠,通达礼仪;无人时她温柔娇弱,把年龄缩小到比丈夫小许多岁,有时还耍耍小脾气,有时又撒撒娇。丁一平开始不习惯,觉得蛮别扭;时间久了,习惯成自然,久而久之,他心里觉得她似乎比自己年龄小,觉得她有些女人味,看见她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妩媚动人。呵,她原来是自己的老婆呀,身边有娇妻,何必望远梅?
夜晚来临,她体香阵阵袭人,她偶尔瞟来媚眼,偶尔传递秋波,撩拨得他心头痒痒,在粉红色的卧室灯光照耀下,她的身姿斜躺在床上,显得分外妖娆。呵,她是我妻子,是实实在在的老婆呀!
他终于热烈地和她行了洞房花烛礼,把她变成了名符其实的妇女。她幸福得心花怒放,她又感激涕零,她紧紧搂抱丈夫,害怕被别的女人抢走。抱着他,搂着他,她甜蜜地进入梦乡!
贾玉红真的变了,她从宁可我负人,不让人负我的理念中超脱出来,对那个叫李秀珍的女子,她宽怀以待,她容纳她就是为了丁一平,彼此姐妹相处和谐,他才轻松。她越会牵手,李秀珍才会跟随。贾玉红隔三差五,主动叫丁一平去李秀珍家,有时也会邀请李家姐妹来家里做客,外人眼里这几个男、女,友好如知心朋友。这些做派全是采纳了王桂芳的建议,想不到效果特别好,贾玉红更增加了对王桂芳的信任。不过贾玉红心中也有几分戒备,王桂芳的智商和手段太强势了,她丈夫又‘无能’,她像一个聪明绝顶的猎人,不用刀枪,只用‘情网’捕获猎物,我的丁一平很优秀,千万别落入她的名单中。已经有了一支狐,千万别添一条狼。
俗语说,知足者常乐,那边贾玉红终成名符其实的老婆,这一边称心如意的李秀珍心情很舒畅,她已怀孕了,到医院检查几次都证实有了身孕,她通过妹妹在优生办,按规定验明小生命的dNA符合优生法规定,取得准生证,她心里该有多高兴呀,这个宝宝成了她生命中的希望,她要尽心尽力保护好他。
‘优生办’下属有个在委托的医院设立的专业科室,对孕妇胎儿的dNA进行筛查,将结果输入数据库,合格者签章批准办证。不合格者自己申请清除。科学仪器精确无误,工作者全是机器人,大公无私,不苟人情。
这一天,王桂芳的生日,贾玉红买了个雕花大蛋糕,邀丁一平陪同去祝贺,丁一平问:
“我初次见面,空手上门,有失礼貌吧。”
“买一个花篮或篮装水果,你觉得行吗?”
“人家过生日,送纪念品较好,鲜花、水果瞬间消失,没有纪念意义,不适合做生日礼物。我看买个手机吧!”
“手机?花费太大了,你这样出手大方,是何居心?”
“这不是为你争面子吗?她是你朋友,又不是我相好,你总是疑心重,爱斗气。”
“你准备买个啥价位的呢?”
“你决定,我出钱;女人最了解女人心,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你做主,千万别显得寒酸和小气,要做人就做得漂亮点!”
这个题目让她来做是上策,她还真纠结,买贵的心不肯,买便宜的拿不出手;转了几家手机店,看了十多款手机,反复掂量后买了华为一款新机,名称记不清了,反正三千多元,属中高档货。
王桂芳住在一个小区的公寓里,小区环境幽静,草坪旁一处安装有各种公共健身器材的平地,那里有些居民正在锻炼。因楼房标注的栋数不好找,贾玉红打电话叫王桂芳下来接客人。一会儿她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他笑容可掬,迈步向前迎接丁一平夫妇,他俩热情握手,王桂芳接过蛋糕前面引路,四人进屋,客人坐定,主人斟茶献果,气氛温馨。
王桂芳介绍:“这是我老公万世明,在特区大学教书;这位是我对你常提起的好友贾玉红,这位是她老公丁一平。”
“久仰,久仰,” ‘万世明’欠身说:“丁先生大名鼎鼎,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仪表堂堂,贾玉红真有眼光。” 不愧是大学教授,说话文质彬彬,一语双关。
“万大哥不要客套,叫我丁一平最好,” 丁一平急忙应酬说:“好朋友之间,越随便越亲切。我丁一平一个凡夫俗子,偶因水患引争议而被世人知晓,不足挂齿,让万大哥见笑了。”
“不准侃天,” 王桂芳摆出主妇架子说:“在家里只准叫名字,有话直接讲,不要拐弯抹角,绕山绕水,累不累人?”
贾玉红暗地打量万世明,他的容貌果然十分帅气,不但五官端正,而且身躯高大魁伟,他上身穿蓝色休闲衫,内有白条纹衬衣,下穿毛涤深灰西裤,脚上穿着黄色凉皮鞋,一派学者风范。只是标准话说得非常标准,不带任何乡音,令人生疑!
“‘世明’兄,你年纪很轻,学问、知识丰富,你一定很用功啦!” 贾玉红面前王桂芳常炫耀丈夫如何了得,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她今天想问个究竟:“你学识那么多,那么精确,脑袋里装得下吗?”
“其实知识和学问是两个概念,” 他侃侃而谈:“知识是前人智慧和经验的积累,是宝贵的精神财富;而学问是获得知识的方法,学问即:要学就要问,学是记忆,复制;而问,是寻求究竟,是探求;学是知其然,而问是达到知其所以然。书呆子只知学,而推陈出新者不但要学还要问,学问之后要独立思考,有些知识不一定是真理,要敢怀疑,敢否定,知识才会离真理越来越近。
玉红问我为啥装得了那么多知识,其实任何东西都有容量限度,举个实例,地球这么大,容得下七十忆人口,能容得下千亿人口吗?不限制不行、不淘汰更不行。脑袋也一样,对那些过时的、被证明是错误的、意义不大的、无用的知识和信息统统删除,腾出空间来吸收新知识新信息,这就叫推陈出新,先破后立。周而复始,以至无穷!”
贾玉红正准备再提问,‘万世明’用手制止她说:“你想问什么我全知道,明着问的和心里想知道又不便开口的问题我都清楚,有机会慢慢聊,今天是桂芳的生日,咱们集中精力祝她生日快乐。”
王桂芳从餐厅走来招呼贾玉红等去吃饭,丁一平坐定后,掏出礼品献给王桂芳,她打开礼品盒,哇!她十分喜欢。
“祝您生日快乐!” 贾玉红把蛋糕也献上。
“祝你生日快乐”‘万世明’的礼物是金项链,他亲自给妻子带在脖颈上。
两对夫妻对面而坐,举杯祝福,酒杯相碰叮当作响,四人欢畅,饭后切蛋糕前许愿吹烛,王桂芳双手合十,两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吹蜡烛后,切蛋糕时,贾玉红悄悄凑近王桂芳耳朵问:
“是不是想相好?”
“去你的,生日要在家乖乖陪老公。” 她给贾玉红递了个眼色,然后为老公整理衣服:“‘世明’天这样热,你把衬衣扎在裤子中怎么行呢?”
王桂芳为老公拉出衬衫时,又给贾玉红一个暗示。她撸起后面让女友观看。
天哪!她老公原来是个机器人,难怪他不会‘那个’罗!
夜深了,丁一平夫妇告辞,离别时男人握手,女人拥抱;贾玉红无限感慨,她用手轻轻地在好友背上拍了三下,二话不说。知心的话儿全在不言中。
回到家中,两口子躺在床上,贾玉红一言不发,两眼盯着天花板发愣。丁一平以为她心疼花了三千多,所以不舒服,想解释两句又不好开口;其实贾玉红自从知道‘万世明’是人工智能那一刻起,她浮想联翩,给她治病的医师、护士是机器人,教授也是机器人,‘优生办’的检查员也是机器人,究竟在人们的身边有多少人是机器人呢?她越想越害怕。她突然问:
“一平,你的dNA是A+,属于捐精者,你老实说,捐精咋进行!” 她这意外提问,吓了他一下,他问:
“怎么会忽然想起问这样的秘密问题呢?”
“我是你老婆,人家关心你,害怕不安全。”
“去你的,这是有法律保障的事,各项细节都很安全,再说科技如此发达,这点小事儿还用人操心?”
“我听到不少谣传,人家又好奇又担心嘛,两口子,你怕啥?说来听听!”
“不能说,这是特级机密,签过保密合同的;也不用担心,很具备人文关怀的,你自个去猜吧!”
丁一平如此讳莫如深,自有他的道理,贾玉红只好暗地想入非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