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纪风和艾夏两人的父亲很早就不做人,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们比同龄人要早些知道。
但鉴于艾夏的父亲莫继明比纪大少爷更不是个东西,艾夏要更加明白些。
于是昏暗中,纪风被艾夏推倒在房间里的大床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直到女孩单手抵着他的胸口,空出来的手解下拴好的帷帐,暧昧的轻纱倾泻而下。
窗外,压抑的雨终于在一声巨大的惊雷后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闷响。
纪风的身体下意识的一颤,电光火石间对上艾夏宛如蒙了一层水雾的双眼。
女孩本就眉眼艳丽,只是因为年龄和阅历显得单纯,此时半阖着,蒙上一层水雾,被窗外的闪电电光一闪,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配合着附身的动作,身姿妩媚,如同精怪画册里的魅鬼。
他本是害怕这样的雷雨天的,为此在吴阳离开后,他加固了门窗,既阻挡了雷声,也听不到外面老太太那些嚼人舌根的闲言碎语。
可此时被艾夏一激,反而把大半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窗外的雷雨反而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陪衬。
“艾,艾夏——”
纪风唤了艾夏一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颅骨空间不足,晕晕乎乎的,有一种脑淤血的前兆。
四肢发麻,只有艾夏触碰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火辣辣的,烧干了喉咙,他说话都困难。
女孩不为所动,抬头捋下了束着头发的头绳,垂腰的长发如同瀑布,瞬间盖了她半个身子。
纪风这个语文出来不及格的脑海中竟然蹦出一句多年前在一帮怨男恨女中颇为流传的诗——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然而他更喜欢的是这句诗的下一句——
“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然而艾夏可没空理睬他这一腔来之不易的少年情怀,垂着眼,在对方想要再说出什么时,食指抵上了纪风的嘴唇。
像一只被宠惯了的猫咪,轻缓的摇了摇头。
她的表情煞有其事,镇定的一比,心里却早就乱七八糟。
大脑像是开启了弹幕,一会是“哎呀,纪风他会不会不喜欢太主动的女孩子啊,这样会不会太掉价了。”
一会是“都是男女朋友了,还矜持了屁啊。”
转眼又羞涩下来,“可是,都还是未成年人呢。”
这条还没过去,下一条就蹦了出来,“未成年怎么了?未成年了不起啊?”
……
百转千回,稀里糊涂,乱七八糟,少女的心思跟忽然打翻了的染料铺,什么红的绿的紫的全都混在了一起。
可艾夏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比任何时候都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能留给纪风的就只剩下这个了。
在她心里自己并非一无所有,可她想把作为一个女生而言最宝贵的东西给他。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不后悔的去做之后的事情。
所以,虽然极端难为情,她也咬着牙,逼迫自己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她最宝贵最难割舍的骄傲。
把身心全部交给对方。
——这在以前她做都不会做,想都不敢想。
大概是太羞涩了,艾夏的脸颊附上一层薄红。太热了,连同眼底都红了起来,把她本来就艳丽的眉眼渲染的更加浓墨重彩。
房间里没有开窗,空气凝滞着,身处其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艾夏忍不住仰起头去解礼裙的扣子,露出脆弱而曲线美好的脖颈,白皙羸弱,宛若名贵的白天鹅,好像只要单手就可以握住。
昏暗处,纪风的呼吸一顿,眼神都变了。
礼裙是连衣裙样式,裙摆仿照欧洲中世纪,做出层叠的效果,上身却现代,肩背处用的是纱,若隐若现的透出锁骨到肩膀流畅是曲线,最上面用一个扣子连接,系在颈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本来单手就可以解开的扣子,艾夏解了几次都解不开,反而把自己勒的喘不上气。
她心里一急,又抬起来一只手。
只是这只手本来是她撑在男生胸前,一方面是制止纪风可能会有的动作,另一方面也是保持平衡。
她的手一撤,跪立在男生身体两边的身体一个摇晃,直接正面朝纪风栽了下去。
“糟糕!”艾夏心里暗道。
好在她虽然“手残”,运动神经又不行,但找了个身手敏捷的男朋友。
男朋友的脸色瞬间变了,蓦地抬起上身,撑开双臂。
艾夏明明百斤不到,身下的床铺又松又软,可男生却像是接千金,抱住女孩后把她的头护在胸前,往旁边一滚,才松了口气。
“夏夏,你没事吧?”
他明明没费多大的力气,可此时却气喘吁吁。
女孩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两人离得太近了,呼吸纠缠在一起,热乎乎的,带着水汽,糊人脸。
纪风一下子又不会说话了,只直直的盯着女孩,盯的艾夏红了脸,偏转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实在是太丢人了!
完全和她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作为一个也算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海王”,虽然从没有和人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但拿捏人心思这种小事实在是手到擒来。
纪风即便特殊,但艾夏还是对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
难道是受到脸上还残存的五指印的影响?
她已经关掉了大灯,放下帷幕,又故意避开男生的视线了啊。
艾夏猛地想起苏栎曾在吴阳墓前说过的话——
“小风遗传了你,是个资深的外貌协会会员——”
所以,有时候记性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艾夏满腔的羞涩全部化为了怨恨,她一下子怨恨起了纪风。
然后纪风就发现,刚才还窝在怀里羞红了脸都女孩猛地对上了他的眼睛,嘴巴嘟起,眸子里闪出某种深沉隐晦的光。
还没等他反应,艾夏就猛地抽出双手,和电影里见血的丧尸般,抬着手就往他胸口上袭。
纪风慌忙去拦,但一只手被女孩压着动不了,只剩一只手,又不敢使劲,害怕会伤到女孩。
拉扯间,他看到艾夏的眼底红了,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可她都那么狠了,却苦着脸,莫名让人觉得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纪风张了张嘴,嘶哑着憋出两个字,“夏夏。”
女孩撕扯着他衣服的手一下子顿住了,跟逼急了似的,一双杏眼长大了瞪着他。
半晌,嘴唇蠕动,“纪风,你什么意思?”
可怜纪风一个从头到尾都配合演出的,一时间愣怔在那里。
然后,女孩就生气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要起身,可又顾忌着他的伤不敢用全力。
纪风若是这时候还装傻就是真傻了。
他并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十六七岁的少年本就性情未定、血气方刚,心爱的女孩就在身前,他哪怕再隐忍,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他只是见过了纪宇楠的背叛和花心,在还没有懂得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就发誓要作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他要娶,必然明媒正娶。十里红妆,昭告天下,绝不会让他爱的人受半点委屈。
拉扯间,纪风用了点力气,抓住艾夏的双手,把人控制在身前。
抓住后才猛地发觉,她太瘦了,手腕细的他一只手就控制的住,腕骨益发的凸显出来。
两个人的喘息混作一团。
女孩咬着下唇,看起来又是委屈又是羞愤。
“我愿意的!”纪风喊道。
喊完之后才觉察好像有什么不对……
“你愿意?……你愿意什么?”
被禁锢的女孩恼羞成怒,脸颊连同脖子一起红了起来。她皮肤本就比常人白皙,此时反而看起来有了血色,红的刚好。
“愿意娶你,愿意爱你,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时间像是倏地停滞了,连同窗外的雷,噼里啪啦敲打着窗的雨都停歇下来。
整个世界安静了两秒。
入目处,纪风红着脸,胸口处的衣服乱七八糟,难得一见的狼狈。
可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明明应该是温柔缱绻的表白,怎么到了他嘴里倒多出了咬牙切齿的狠戾。
“你——”
艾夏还没来得及反驳,身体蓦地被男生圈紧,眼前一暗,只觉某种温热柔软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双唇,草木的香气骤然袭来。
——那是男生的一个吻。
这个吻来的突然,艾夏愣是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男生虽然唐突,但却没有造次,很快退了回来。
他好像有点难为情,不敢抬头,只克制的抵着艾夏的额头,呼吸混乱间,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暧昧。
直到两个人都呼吸都平静下来,男生才小心的放开艾夏,手臂撑在她的两边,缓缓起身。
对于普通情侣而言,这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吻,可未经人事的两个少年却乱了呼吸,全身滚烫,薄薄的汗粘腻在身上,像是三九寒天洗了个桑拿。
两个人都不是喜欢这种肌肤相亲的,可此时分离却都有些恋恋不舍。
彼此垂着眼眸,半天不敢对视。
这一次是纪风先说话,缓和了气氛。
“夏夏。”他轻声说到,抬眼瞟了眼艾夏,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艾夏并非没有听见,只是纪风那三个愿意连同一个吻攻击性太强,把她砸了个措手不及,直到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胸口却又和山呼海啸般,震的发痛。
纪风见艾夏没有反应,心里有点打鼓,可话已经开了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他咬了咬下唇,说出来埋藏着心里几十年,却只为等待女孩出现才能说出口的话。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正式娶你过门,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三书六礼,三媒六聘。”
纪风的这席话当即把艾夏说傻了,她也不知道那根神经不对,忽然生出“这丫是我家风哥”的质疑。
这个疑问一生就奇迹般的占据了她绝大多数脑细胞,艾夏诧异的盯了纪风两眼,忽的一笑。
纪风跟着一抖,直觉她要出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艾夏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风哥,你知道八台大轿是给谁坐的?三书六礼是什么?三媒六聘又是指什么?”
纪风:……
于是,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从暧昧尴尬的谈情说爱转为了现场教学,还是无缝连接。
“三书指的是订亲的聘书,过大礼时的礼书,以及迎娶新娘时的迎书。”艾夏敲着手指说道。
纪风:“……哦。”
“六礼呢,依次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你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嘛?”艾夏眨了眨眼睛。
纪风匆忙摇头。心道,不知道,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对方的表现非常满足了女孩的虚荣心,艾夏仰着下巴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可以下来后自行百度一下。”
纪风:……
好在艾夏装够了老师,打算做个人。
她微微笑了下,垂眸,任凭长长的睫毛半遮住双眼,用极轻的声音缓缓念道,“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
末了,抬起一双含情眼,脉脉的望着纪风,“风哥,你——听懂了吗?”
自上高中起语文就没及过格的纪风:……
奈何气氛太好,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做煞风景的那个人,可这个头却怎么也点不下来。
艾夏何尝不了解纪风,她用拳抵唇,偏头清了下嗓子。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哥俩好似的拍了拍纪风的肩膀。
“听不懂也没事。”
纪风松了口气。
艾夏:“不过以后要送礼物就按这个来吧。”
纪风:……
他听出来了,女孩这是无声的嫌弃他送的礼物呢。
只是,送银行卡有什么不好?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买就怎么买。
天生浪漫细胞缺失的理工男烦了愁,怎么也想不通他把大半身家都送出去的礼物怎么就不如什么“双金环”“双明珠”,还有什么“玳瑁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