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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只灵貂从貌美的仙子肩头探出小脑袋,轻巧地爬到她颈侧窝着,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盈满水光,模样乖巧得惹人怜爱。
别人可能会被萌得心化,但我只想踢它。
“瞧,我将囡囡驯养得多听话。”水葱似的手指逗了逗肩上的小东西,桃夭觉得兆和过于恭敬上神,有什么好怕的,她说:“这等妖性未消的异兽,在我手里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何曾见我驯不得的?更何况,这炎翅鹤虽表面驯顺,实则脾性暴烈,稍有不慎便是灾祸,若不由我这样的驭兽师细心调教,怕是留在战神身边,也不过是个隐患。”
她这话既是毛遂自荐,又挑拨了战神对妖鹤的信任,见自己男人不接话,桃夭觉得还是得靠自己:“更何况,天宫所收服的妖兽向来应归我师傅统辖,逐一清除妖性后再按需分配。这妖鹤如今留在战神手中,若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让人说我师徒的规矩形同虚设?兆和,你说,这般私藏妖兽,是不是不负责任?”
她话音未落,我已经看到兆和的额角突突直跳,他揉了揉眉心,中立地说:“战神素来行事妥当,怕是心中自有分寸。何况,妖鹤在他手中,也未见有失控之虞。”
桃夭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刚刚白哄了他半天,气得瞪了他一眼,咬牙压低声音道:“你就没本事替我争一争么?战神已在此,总该探问他愿不愿留下享宴,好歹也表示我夫妻的诚意!”
桃夭那样沉不住气,显得眼皮子浅,如果本就要送,那你等一等就好,如果不送,兆和自是不愿做那讨要财物的事,不过他也没有制止自己媳妇,如果战神真被桃夭的话激得送鹤,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师傅!”我赶紧唤了战神一声,划分阵营似的,向立身在不远处的男人跑过去。
您到底想干什么啊?
“贱。”
啊?为什么骂我?!
我刚过去就被当头一棒,人直接傻了。是说我第三者插足人家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还是说我和他看不上眼的男人纠缠不清,是在犯贱?!
“把你的剑给我。”
……哦。
是这个“剑”啊!吓死。
“惊鸿。”将剑唤出来,双手端着敬到他面前。
一时间感慨万千,“惊鸿”原本是战神送我的剑,那剑被动了手脚,意在我从魔时取我性命,阴差阳错之下,伤了阮灵瑜,害他落入敌手,至今生死不明,真正的“惊鸿”也便落到了魔君手中。
忆完往昔,我小声但骄傲地和战神说:“先前师傅说要再送弟子一柄剑,替师傅省了,弟子现在这剑可是大有来头,它原先名为‘花蝉’,是……”我没能显摆完,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的剑无比狗腿地亲吻银练的掌心!muamuamua……这样激情热烈地亲!!!我的天!可能是心意相通,我真的能感知到剑澎湃的情绪。
“哦,有了剑灵?”然后我看到银练抖了抖手腕,那动作就像你手上粘不干净的东西会下意识甩两下。
“生前是肾精不足采阴补阳的淫邪之物?”
“剑修!是已有大成的剑修!”我激动澄清!
战神移开眼睛,没再说话。
……我吐血。
妙璃!你好歹也是仙山掌教!!掌过权,威震过修真界,不要像软了的泥一样舒坦地赖在九天战神手上!
之前我还和妙璃说天宫的各种不好,神仙也就那么回事吧。但成仙已经是妙璃的执念了,所以纵有千般不好,他还是甘为“剑灵”。
但现在看他这欲罢不能的谄媚样……说天宫不好?天宫好得很!在凡间时,可能做梦他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被九天战神温柔地握在手中使用……
“惊鸿!”差不多得了,我狠狠瞪着自己的剑,给我留点脸!看不见战神脸上那露骨的嫌弃吗!!
黏了吧唧的剑,不知有什么好,银练看了我一眼,“你唤它作‘惊鸿’?”兰溪水君曾告诉我,“惊鸿”是战神选中的第一柄剑,人生的第一柄剑自然意义非凡,很显然,我这把黏糊糊的剑不配冠这名。
就在我们说话时,我的剑仍旧在muamuamua……
妙璃……你够了!!!!
幸而战神并未深究。
“凑合吧。”男人轻叹,说得十分勉强。众人只见眼前一花,已经结束了,就在刚刚战神挥出一剑,但……没人看见是如何挥出的。
不、不止一剑……地上七零八落的肉块残羽、密织如网的剑痕,都在向我们表明战神出了不止一剑,他在肉眼无法看清的那一瞬间将妖鹤斩杀了。
………
……我茫然看向兆和他们的方向,果然不是我一个人目眩神迷。人们不只是为战神的一剑震慑,更为他此举的动机所迷。
银练将剑丢还给我,终于不用再沾这种恶心的剑了,多一秒他都没强撑,只想解脱。
……我发誓,时间没有被暂停,妖尸浓郁的血腥味随着微风飘了过来,可是这种恐怖的静谧就像画面静止,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出声……我懂了,他们在害怕!挥出的那一剑里有凛冽的杀气!
战神斩杀了一只自己唤来的妖兽,要说除妖倒也确实属于战神的职责所在,但那妖鹤显然已经驯服,温顺得很,有必要除吗?而且为什么要挑在这里除?谁能料想场上会生出这样的变故,一个个目瞪口呆,就在片刻前,万灵主的爱徒还当那是送她的贺礼呐!转眼却已经化为地上的碎肉块!
“兆和……”带着颤抖泣音,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修为并不高的桃夭仙子,那只原本舒适地蜷在她颈间的灵貂更是瑟瑟发抖,嗖地一下钻进了兽袋里,没了踪影,留下主人一脸仓皇失措。
“兆和,夫君……”她找回神智,完全醒过来,张口前,暗暗往我这边窥了一眼,才哀婉地说:“囡囡是你送给我的,我们一起养大了她,她可是我们的心头肉啊!你不会让人欺负她的,对吗?”
囡囡应该是她那只爱貂的小名……一只神兽还有小名,我都没有小名!
动了刀枪,性质就变了。估计是终于注意到我,桃夭陡然联想起了初畔的死,瞬间将所有事情串了起来,认为是我这个小贱人说动了战神,来宰她的灵貂,给初畔报仇。因为察觉到不妙,她才第一个醒过神来。
“夫君……”似乎越想越害怕,她警惕着缩进兆和怀里,环住男人腰身,打感情牌:“囡囡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它也吓得病了好久,若不是夫君你有本事找来和初畔妹妹一样的百年仙草救她,她早就挺不过来了!她没去陪初畔,不是狠心,而是舍不得你我啊!”
“夫君……你为了囡囡煞费苦心,寻来异宝助她化神,为她延长寿元,好伴你我左右。在我心中,囡囡早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了啊!难道夫君你不这么觉得?”
说到动情处,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泪眼:“囡囡在夫君怀中撒娇的时间比在我这儿的还多,她早就把你当成父亲了!夫君……即便将来我们会有孩子,可囡囡是你我共同养大的第一个孩子啊!”
不得不说,别看桃夭貌似只会哭,其实她现在的选择挺理智的,这才化神没多久的神兽,也许妙璃会哇塞,但在上神眼中不过是一堆灵丹堆出来的废物,银练即便不是战神,也是银练上神,杀便杀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桃夭能咋办?告到中央去?
天道好循环,初畔吃到的被食物链上层欺压的苦,桃夭也原封不动吃到了。
桃夭也明白,她是嫁过来的,泼出去的水,若战神想杀的是她,兴许广陵君还会干预,但区区一只神兽……抱歉,执法上神很忙。
而向她师傅万灵主求助?那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战神以大欺小,杀死自己爱徒的本命神兽——这天降素材,万灵主正好可以去帝君大做文章,用一条兽命换取更多利益。
所以思来想去,能救她神兽的,只有她的夫君兆和上仙。若兆和肯出面拖延时间,请来广陵君从中斡旋,看在上神的面上,也许可以避免这一场血光之灾。
怀抱着殷殷低泣的娇妻,兆和的心情可谓一波三折,他原本以为我鼓动战神来,是向他问罪那晚在云台的事,中途又因桃夭补送贺礼的话,不由自主涌出了侥幸心理,兴许战神并不知情呢?毕竟他下了禁言咒给我,凭我是解不开的……
谁知最后竟然是冲着他媳妇的灵貂而来!
那只灵貂虽然天资有限,活像是个报了大几万的培训班啥也没学会的不孝子,但终究是他堆了无数仙宝灵丹喂大的小吞金兽,养久了,总归有感情,虽然顽劣又不成器,但朝夕相处,也实在舍不得。
矛头明确了,夫妻两个不约而同,看向了……我。
战神刚刚杀死妖鹤,有目共睹,又听了桃夭不打自招的一番话,尽管众人没有这夫妻俩反应这么快,但慢慢也都想明白了——这不就是杀鸡儆猴吗?!
婚宴上发生的事,大家多多少少还有些印象,记得一只花草精想要行刺新娘子,自己却被咬死了,虽然那花草精一下就死了,没来得及伤人,但也煞风景。
好在没过多久,青莲君的贺礼便到了,那是玄音仙子亲手修复的一支“百鸟朝凤”,又名唢呐,那奏声一起,又喜庆又阴间的,极其热闹,饮醉了酒的宾客笑作一团,花草精带来的那一丝阴郁也随着乐曲升空,被风吹散,后来怎么样了,他们也不知。
我想得入神,以至于没有听见兆和前半段话,直接听到他说:“……愿一力承担,以全神君心中之公义,平息神君怒火,若非要内子的本命灵宠偿命不可,兆和身为人夫,不忍见此骨肉分离的惨剧,甘愿代死。”
前面没听全,但他这一说,我成什么了?杀妻夺子的大恶人?全我自己的公义——骂我追到人家里来,其实只是在泄私愤,不是真正的公义?
还代死?乍一听大义凛然,却是张空头支票,战神还真能杀执法上仙不成?
刚刚我想得入神,既是在回忆初畔死那天的情形,也是在琢磨战神到底来干什么的?好端端的杀死自己擒获的妖鹤干嘛?那么漂亮,那么威风的一只白鹤,说杀就杀了,桃夭其他的都可以作伪,但刚刚白鹤死的时候,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可是比金子都真!
在兆和他们眼中,战神是我带来的,杀鸡儆猴的“刀”也是我递给战神的,这事儿我不可能撇得清!再加上那日兆和囚禁我,还要杀我,我想要报复他,再合理不过!……估计兆和也是这么想的!
“把这里收拾干净。”我们以为鹤死是个序章,可战神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步入虚空之中化作烟渺离开了,将所有人抛在身后,好似刚刚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显然最后的话是留给我的。
他让我把这里……收拾干净?
这里有什么?
低头看着地上那打着马赛克的一堆血肉模糊的事物……
在场的人又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战神……就,走了?
所以战神来到天机阁,连杯茶都没喝,召唤出一只妖鹤,又亲手斩手,然后,走了???
走前还不忘叮嘱自己徒弟给人家打扫干净??
他们看向我,目光复杂。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速度极快地窜过来,“惊鸿!”我看不清,只是觉得有东西过来了,下意识唤剑,划过的剑气伴随着桃夭揪心的叫喊,“神君!”
原来是她的灵貂嗅到妖鹤尸体的香气,刚刚碍着战神在,它弱小可怜躲在兽袋里蜷缩不出,现在恐怖的人走了,它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小巧萌萌的脸上裂开一张血口,狰狞无比,馋得口水哗哗流,啪嗒啪嗒甩在地上,草木迅速枯萎成焦黑一圈。这貂的口水剧毒。
收起剑,换做一脚踢上去,这么小点的东西又硬又沉,重有千斤似的,反作用力下我不禁后搓了一步,那半空中的玩意哀鸣一声,原路射了回去,撞在了被迫用胸口接“球”的主人身上,桃夭也跟着哀叫一声,短促尖锐,兆和想拉她时,人已经仰翻在地。
那灵貂受疼不过,兽性被激了出来,敌我不分,狠狠在桃夭胸前一通抓挠,血染的花隐隐在衣裙下晕开,伤势不重,看着却颇有些惊悚骇人。
“呀,这是那只叫囡囡的畜生吗?”兆和被这个称呼噎了一下。他托起妻子满是血的上半身,好在只是昏迷,我在后面撇清:“怎么也不喂食,瞧给它饿得,刚刚扑过来那样和没吃过饭似的,要不是小仙千钧一发收了剑,它现在和我师傅剑下的妖鹤一样也变成尸体了!小仙虽学艺不精,幸好反应还算快,上仙要谢我也等仙子醒来之后再说吧!快些带她去医治要紧!”
听着这种风凉话,兆和回头恨然瞪向我,眼中有种失望的怒意,我只得抿紧嘴唇,不好笑得太过猖狂,嘶了一声,“小仙的脚好疼……”眉一皱,抽抽嗒嗒地揉脚踝,“是不是伤到骨头了?以后还能走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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