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岩拿起了一些饵食,扔给了笼子中的克尔洛,看它们吃的非常高兴,同时嘴中的清脆明叫声也没有停下,孤岩觉得此刻它们口中一定溢满赞美之词。
孤岩随即释放起在手心准备好的魔力。
“咕咕,咕,呵,呵呵,那个傻蛋在干啥呢?”
孤岩微闭着眼睛感受着魔法的细腻,终于,他听到了眼前尖锐而古怪的声音。那是一个他听到过,但总不可能说出语言的声音,一个很熟悉此刻却又很陌生的声音。
“喂,傻卵,别看了,打开笼子让老子放放大鸟撒撒水!”
孤岩猛的皱了皱眉,看向了克尔洛,此刻,本该出现在他脑海中理解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还记得之前,孤岩曾经被迫早起,路过公园时,他想起了那些停留在失业老头手上吃食饵料却丝毫不惧怕还口中不停鸣叫的鸽子,眼中满是对对方轻松获得另一方信任的羡慕的佩服。
“这傻逼听不懂咱们说啥的!”
“蠢蛋!蠢蛋!”
“妈的,真想给那个点火的臭小子杀了!热死爷了!”
“啊啊,啊啊,杀了他们丫的!”
孤岩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几个正上下蹦跳且翅膀做出奇怪姿势的克尔洛,眼中满是疑惑。
“不是,他不是养育了你们的兽人吗?为什么对主人……”
“哦,踏马的,终于有个听得懂我们说话的鳖孙了,哈!”
“啪啪啪啊,不啦不啦不啦!”
孤岩微张着嘴,眯起了眼睛,并离几个克尔洛更近了。
“该死,我要飞上天空你懂吗?”
“你有名字吗?”
“名字,那是什么,能上吗?”
孤岩推了一下笼子,将其中那个想要露出交配用的玩意儿的克尔洛狠狠地撞了一下。
“你,你是那个天天来这儿蹭水的混蛋,哈哈。”
“哦啦啦啦啦啦,没??那玩意儿的傻叉!”
“用魔法的垃圾,哈哈哈!”
孤岩难以置信的在脑海中回想着刚才克尔洛口中的关于自己最重要却没什么用武之地的宝贝的描述,怒从心中起。
“老子一会儿就把你们烤了!”
突然间,孤岩却仿佛想起了什么,是老头背后的笼子,还是他身上涂抹的香水,亦或是他手指上的铁扣和连接到一只鸽子脚上的绳子。
“你知道吗…”
孤岩听到了背后的声音和尖锐武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但他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上最先可以信任的那股寒意,所以掏出劈刀慢了一步。
不过他的动作导致笼子再一次被磕碰,其中的几只克尔洛发出了更难听的辱骂声。
“啊啊,你踏马的!”
孤岩猛的收回魔力,随之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将剑锋逆转过来,孤岩这才发现了正用磨刀棒将手中的一柄利刃打磨的闪闪发光的文路。对方毫无敌意的眼露戏谑的看着因为这点动静就摆出战斗姿态的孤岩,而后者则相当的尴尬。
“偷窥被发现,以现在小镇内的律法来说你要被抽三十板子。”
孤岩收起武器,接过带着开玩笑口吻的文路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热水。老实来讲,他是第一个孤岩接触到的还喝热水的兽人。别的兽人都是在平时洗澡洗屁股的河水里嘬上两口的种,文明点的也是从大桶在水井里打水然后豪迈的单手提桶必须在胳膊上绕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一开始拉尔法和自己说兽人们容易得胃病的时候自己还觉得是饮食结构单一化和饮食卫生导致,够来才发现,这帮蛮子确实在生活习惯上有需要向教国学习的地方,所以后来孤岩也理解了启所说的文化冲击和文化灭绝的说法绝非危言耸听。但为了时代进步,有时还是需要做出牺牲。
“什吗?你觉得我是想喝热水吗?我有的选吗?”
原来,孤岩也注意到了炙热的墙壁,另一侧恐怕就是每天可以操控火焰的石炉,每天都如此,时刻不停歇“暴怒发火”的铁匠铺的最好标志。
不过,在听到孤岩口中的和热水有助于身体健康的说法后,文路还是稍稍有了一丝慰藉感。
“你想拜我师父为师傅?”
孤岩点了点头,文路则低了低头。两个兽人交流了想法后,孤岩也没想到文路会把他当做一个“会夺走师父在他心中位置的敌人”来仇恨。而且,更让孤岩觉得离谱的是,这种在人类世界中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仇恨,竟然很轻松的就从一个兽人嘴里说出来了。要知道,曾经在一些所谓的“大企业大单位”工作的孤岩曾经不止一次见到两个互相有“杀妈之恨”的人见面能够互相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并问候近况。这一幕让初涉世事的孤岩见到了比认识十几纪的亲兄弟反目还恶心的事。那段时间,孤岩的社交恐惧症被逼到了顶峰,甚至让他生出了“所有穿着正装微笑的人都是恶心的人”的偏激想法。
被孤岩问到现在对魔法的理解是否有和当初不同时,文路确实迟疑了一下。
“当初,我一直觉得你们都是营地的不稳定因素,所以…”
孤岩注意到了文路慢慢摇动的头,似乎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内疚。
在听到孤岩表示没什么后,文路则充满歉意的站起身给孤岩敬了一个标准的兽国礼。本来抬起头,抱着听玩笑的表情的孤岩此刻才看出来了平时老实本分的文路此刻真的是一副道歉的表情。
“你到底干啥了?”
孤岩慢慢捏住了文路的手掌,后者表情就像是饿了一天猛的冲进食堂,第一口却吃到了腐烂的臭肉一样难受。
莱康德坐在制作的相当精美的真皮沙发上,面露犹豫的看着桌上的一瓶黄酒。他拿起酒瓶,其中的暗黄色液体就如同大部分原始兽人的肤色一样,也和屋外的大地颜色一致。
十四纪没有饮酒的他如今晃动着酒瓶,看着其中不断旋转的酒体,陷入了沉思。
莱康德看了看桌上的杯子,那是一支教国人制作的高脚杯,瓶身上甚至还有炫技一般雕刻的花纹。只不过此刻,莱康德没有欣赏它的兴趣,更没有为刚才自己甚至将它放倒而思考。
要说让他重新端起这瓶收藏了许久的好酒的原因,那务必是刚才老朋友亚迈提出的请求。
“他?”
伴随着莱康德略感质疑的声音想起,他也难免看向屋外的方向。
亚迈并没有做声,这更证实了他的请求确实真实。
莱康德没法拒绝,假如是启来,他还有拒绝的理由。眼前的亚迈作为曾经的“雷王四护”的成员之一,对自己的先辈有恩,自己自然无法推辞。
莱康德并不是不满意孤岩平时的表现,而是完全不认为他有能够领军作战的实力。
“所以才需要你来。”
莱康德看着近乎于虚无缥缈状态的亚迈,无奈的闭上了嘴。
“今天是什么时候?”
莱康德听着对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询,没打算回答。他已经忘记自己来到嚎哭峡谷之后再看日历是什么时候了。就像他无法回忆自己上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实在没这个习惯。
“1755纪月314日…呵呵……”
“你想让我怎么训练他?就照着咱们那时候的标准?那可是会死兽的。”
亚迈听闻此言放下了日历,随即飞向了窗边。
“上次如果不是你…”
窗外,孤岩的身影如同一个小小的漂浮物,在茫茫雪地之中如果没有启瀚银色魔力的高亮,恐怕瞬间就会被白雪吞噬。
“小棍儿,你应该知道他是不死的吧?”
莱康德有些略带厌嫌的瞥向了说话的亚迈。
“你真不知道?”
“我已经五十多纪了,你以为呢?”
听到莱康德的年纪后,亚迈也叹了口气,看向了窗外。
“没事,你要知道,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长寿的兽人。”
莱康德看了看手掌上的层层皱纹和伤疤,又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画。
“你确定要我来训练他?按照咱们的方式?”
亚迈没说什么,反而是看向了屋外正和文路激烈的争执着什么的孤岩,算是默认了。
“你应该知道……”
正在擦拭铁棍上泥尘的莱康德听到亚迈的声音,看了过来。
“他的时间不多了吧?”
看着亚迈真诚的眼神,莱康德皱了皱眉,随即看了看四周,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谁告诉你?连我都知道!”
莱康德长出一口气,眉头总算不再拧成一个疙瘩。
“也是,你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莱康德收拾好武器和装备,打理了一下袖口,打算走出屋子和孤岩谈一谈。
“你也知道,他……”
“我不喜欢在背后谈论我效力的……”
“你该效力谁?”亚迈突然消散,同时重组在莱康德面前,表情严肃,“启?还是启瀚?”
莱康德因为对方的阻挡停下了脚步,咬了咬因寒冬而破裂的嘴唇。
“你不应该效力雷王吗?”
“我主已死。”
“哼,哈!”
亚迈扭过头去,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双手猛的张开,随即又维持着背着手的姿势。
“你也默认,我们原来奉行的那套做事方式已经不管用了。”
莱康德不敢看亚迈的背影,那里也许是无数的刀伤和破口。
“我不支持。”
看着亚迈堵在门口的背影,莱康德深呼吸后,直接打开门穿过了亚迈的灵魂。
亚迈看着莱康德走进雪中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小孩”后,随即消失。
“所以你就把我用魔法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跟印文它们说了?!”
文路看着眼前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孤岩,眼中依然是平静,表情却有些不理解。
“不然呢?我只是阐述事实,更何况……”
“你踏马的……”孤岩拽起文路,“说过只要能赢得战争,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我之前还让你看过魔法的威力,你竟然!”
孤岩怎么也想不到,最开始霸凌他的只有钢火一个兽人,后来小团体逐渐扩充至五六个,这竟然要归功于眼前这个给他留下“老实本分”的形象的家伙。
孤岩在情绪的驱使下勒的文路脖子越来越紧,而他也忽然感受到了脖子处传来的尖锐感。
“咳咳!”
突然的咳嗽声令两个即将开战的兽人都停下了动作。而当他们都有些不知所以然的看向了门口背着灯光一脸严肃拄着铁棍的莱康德时,两个兽人终于达成了一致,不过是都正襟危站的一致。
“你们在干什么?”
孤岩刚想解释,他缺注意到文路以闪电般的速度已经藏起了刚才抵住他喉咙的短剑,此刻正一手垂下,一手擦头装作刚刚锻造完铁匠铺今晚的任务。
孤岩刚想吐槽,却想起了脑海中的一句劝慰。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虽然孤岩不是人,但他还是明白这句自己一生三十三年都未理解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倘若他之前明白低下头颅,不再盲目昂首,也不至于落得个客死异乡的结局。
“文路打铁的时候被烫到了,我来看看。”
还不等莱康德扭头看向已经已小碎步的形式挪向“属于这个时代的鼓风机”:扉翁时,文路已经抬起了手指,其上似乎还带着类似于唾液的液体。
莱康德的眼神依然如同饥饿的凛狼看向迷途的角羊一般凌厉。他慢步走向文路,拿起他的手指看了看。
孤岩相当紧张,因为小镇之内如果有“内战”行为,之前还只是跑十几圈步作为惩罚,根据启的新政,嚎哭峡谷小镇算作半军事镇,所以其中的战士如果内战要被视为战士内斗,那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二兽人发起荣耀决斗,孤岩不认为自己是文路的对手,刚才也只是在情绪的驱使下一时上头。
好在文路刚才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手指,红色的痕迹没让莱康德多想,见到将手指插进雪地中的文路后,只是轻声了一句“别这么脆弱”便转头看向了孤岩。
这次轮到他有些紧张了。
“你有事吗?”
孤岩看到了眼神依然不依不饶的看着自己的文路,赌气一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请您作为我的训练师傅!”
本来站在雪地上正以低姿态“埋指入雪”的文路突然猛的抬头,眼睛瞪得溜圆看向了孤岩,后者虽然眼看莱康德,但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自己有三只眼睛看着有些不理解的文路。
事实上,文路并不是不理解,他已经有些愤怒了。
“好!”
莱康德说完,文路又转移了观看对象。
“别怕苦别怕累,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
孤岩笑了笑,这能有多难,更何况,之前那两个臭……算了,那两个小丫头片子就没怎么少搞自己,都说莱康德严厉不讲情面,再烦能有那个双马尾和那个大胸蠢烦?自己更何况是跟几个拉合鲁和毅勇训练过的能怕这个?不可能不可能。
想着这些,孤岩故意搀扶起了蹲在地上脚有些麻的颤抖的文路,同时表情戏谑的看向了对方。
“多多关照啊,师兄。”
文路咬了咬牙,推了一下孤岩,有些翘起右脚跟随着背手而去的莱康德进了屋子。
孤岩自顾自地竖起两根手指从头上划了过去,耍了个酷,走向了自己屋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