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奴变引起的恐怖氛围,随着端午的到来逐渐消散,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一大早,徐怀慈才起来,秋雁便拉着她洗漱,给她梳了一个交心髻,在髻中心戴上对蝶衔花小山钗,另在两只高耸的小髻上戴上用艾叶剪成的虎形叶片。
徐怀慈看到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这不好看。”
“娘子,不要拿下来。”秋雁把她的手摁回去,从一旁拿了一只香囊给她系上,“这些都是能驱邪避恶的。”
听此,徐怀慈只能默然收回手,心想:忍忍吧,反正今天又不出门。
装扮完毕,秋雁像哄小孩一样,把徐怀慈领到厅堂,兴奋地说道:“娘子这些天都没出门,肯定闷坏了!”
嘶——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徐怀慈感到一丝不详,眼皮跳了一下。
“二郎君在千味馆定了雅间,趁着端午佳节,要带娘子出门散散心呢!”
秋雁刚说完,徐颂恒就来了。
“妹妹。”徐颂恒手上拿着一条长命缕,杵着拐杖走了进来,见徐怀慈手臂尚未系上长命缕,忍不住窃喜,他走上前,拉过徐怀慈的手臂,把自己的长命缕系在上面,“保佑妹妹无病无痛,长命百岁。”
徐怀慈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扭头看向秋雁,秋雁马上端来一摞长命缕给徐怀慈挑选。徐怀慈手臂上的长命缕编有鸟兽形状,能看出来编织的人非常用心,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托盘上清一色用五色丝线简单编成的长命缕,不知如何下手。
“我喜欢这条。”徐颂恒从托盘拣起一条长命缕递给徐怀慈,朝她扬起手,示意她给他系上。
“保佑兄长身体尽快康复,再无病痛。”徐怀慈垂着头,耳根有些发烫。
徐颂恒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妹妹愿意给他系长命缕就是好的!
“走,哥哥带你去吃好的喝好的!”徐颂恒抬起下巴,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
徐怀慈看着手上的长命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发髻,扭头撞上秋雁那一双热切的眼睛,嘴角抽了一下,嗫嚅道:“帮我拿一下帷帽吧。”
办法总比困难多,反正是雅间。
*
“你这个——”赵长缨用手戳了一下徐怀慈发髻上的艾虎,狐疑道,“是小猫吗?”
“是老虎。”徐怀慈偏过头,斜了他一眼。
真的!怎么偏偏遇到他!徐怀慈心里已经炸开了,他们出门时刚好遇到长公主府的南风送东西来,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到千味馆时,已是正午,千味馆座头挤满了人,赵长缨带着他的外甥女找不到位置,眼尖发现准备进雅间的他们,毫不客气地凑了过来。
“小舅舅。”薛善溪偷偷看了眼徐怀慈和徐颂恒,局促地扯了扯赵长缨的衣服。
“哦,给你们介绍一下。”赵长缨拉起薛善溪,“这是我外甥女,薛善溪。”
“薛娘子。”徐颂恒和徐怀慈同时向薛善溪问好。
薛善溪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位呢!”赵长缨走到徐怀慈和徐颂恒中间,习惯性地要去搭他们肩膀,忽然想到胸口那一脚,堪堪收住伸向徐怀慈的手,右手绕了一个大圈,抱住徐颂恒,“咳,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义弟,徐家二郎徐颂恒。”
“徐大哥。”薛善溪向徐颂恒行了一礼。
“这位就是我义妹,徐三娘子。”
“徐姐姐。”薛善溪听了赵长缨的介绍,看向徐怀慈的眼神带上一丝好奇,这就是被吓疯的徐三娘子啊……
赵长缨介绍完人,回到薛善溪身旁坐下,见她盯着徐怀慈看,轻敲她脑壳一下:“干嘛?你也想要艾虎啊?”
“没有!”薛善溪红着脸瞪了赵长缨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赵长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徐怀慈细瞧薛善溪的反应,确实像是喜欢但不好意思说的样子,虽然心下有些意外居然真的有人会喜欢这么丑的东西,但还是非常大方地从发髻上摘下一只艾虎递了过去:“薛娘子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薛善溪的脸更红了,但她也不能说是因为好奇才盯着人看,于是伸出双手接过那只艾虎:“我很喜欢,谢谢徐姐姐。”
“收起来做什么,我帮你戴上。”赵长缨见薛善溪要把艾虎塞进袖子里,忙抢了过去,帮她簪到发髻上。
“谢——谢——小——舅——舅。”薛善溪瞪着赵长缨,咬牙切齿道。
他肯定是故意的!
赵长缨帮薛善溪戴好艾虎后,伸手捏住她脸颊两边的软肉,小声警告:“再胡乱盯着人看,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四人点了一桌子菜,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
“幸亏遇到你们,不然我和小溪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吃上饭呢。”赵长缨给徐颂恒倒了一杯酒,两人碰杯喝了一口,“也不知道那醉仙楼什么时候才能再开。”
因绮梦流连的花娘是奴变事件的重要逃犯,为尽快捉拿逃犯,查清案件,太子已经命人把醉仙楼封了。
“还能再开吗?”薛善溪皱起鼻子,摇了摇头,显然认为这醉仙楼再开无望了。
“自然是要再开的。”徐怀慈分析道,“醉仙楼就是京城的销金窟,一年不知道要交多少税金给朝廷,若是贸然封了它,户部的人可不得闹起来?”
“你还关心这些?”赵长缨有些意外地看着徐怀慈。
“听兄长说的。”徐怀慈敛下眼睛,夹了一口菜入口。
“啊,哦,对。”徐颂恒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了。
赵长缨哼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可打听清楚了,参与这次奴变事件的人,除了绮梦流连的十六名花娘,还有二十名乐人,三名新入府的奴仆。这里面的人,除了这二十名乐人和绮梦流连的两个花娘成功逃脱外,其余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徐怀慈察觉到信息中有一丝不和谐的地方,小心问道:“这二十名乐人,一个也没抓到吗?”
赵长缨给徐怀慈投去一个赞赏的眼光:“对,你说奇不奇怪,明明和他们一起逃走的几名花娘都被抓住了,这二十名乐人却是一点儿踪迹也没有。”
“怪吓人的。”薛善溪抱着自己,摩擦自己的手臂。
“怕什么。”赵长缨戳了一下薛善溪头顶上的艾虎,“你有这个,可以驱邪避恶。”
徐怀慈掀起眼皮,心道:这艾虎若是真有用,她就不会出门就碰上他了。
见徐怀慈不继续说话,赵长缨反倒耐不住了,直接问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没有痕迹,是因为他们故意抹去了。”徐怀慈说着,心底生出一阵恶寒,“他们能够避开太子、大理寺、刑部的人,那么很有可能他们本身也懂得这些调查手法,所以才能一一避开。”
“分析得不错。”赵长缨两只眼睛亮起来,对徐怀慈越来越感兴趣了,“太子已经派人往逃兵的方向调查了。”
“开远兄!”徐颂恒打断两人的对话,不满地看着赵长缨,努嘴小声说道,“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赵长缨看了一眼徐怀慈,又看了一眼徐颂恒,知道徐怀慈没有把自己装疯的事告诉徐颂恒,耸耸肩,擎起酒杯认罚道:“我的错。”
四人吃过饭,又说了些闲话才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