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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泽中见火(其之三)

    南宫寻常心地掩上了房门,不敢惹出一点声音来。
    掩上房门之后,他面对房门碎步而退,数步之后才终于肯转过身去,迈开脚步。
    南宫寻常住的院子不大,起码和南宫世家那些长辈完全不能比较,所以他这里虽然和父亲南宫乘风和他四叔南宫赏月的院子都不远,却连个单独的伙房也没,平时只好等这两个院子的伙房用食盒送饭过来。
    是以南宫寻常虽然是南宫乘风的长子,又是最可能继承世家当主位置的辈,平时也是随着南宫赏月或者南宫乘风那院开伙才能蹭上些饭。一般的情况下,多是这两个照着三餐院子的午饭剩下了,便会给南宫寻常和他妻子送些当作踊食。
    南宫寻常向来是世家中的逆子,正是因为他在青年之时便抛下世家出门去乱闯了一阵,百花谷中人人都知道当主南宫乘风对这名长子很不满意。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其他同辈或者看好其他同辈的长辈们认为其他人有机可乘?南宫寻常这么想。
    近四个月来,南宫寻常也准时吃上了三餐,倒不是因为他终于想开了而向南宫乘风、南宫赏月院里的伙房使钱,而是南宫乘风和妻子向他们院伙房下达的命令。
    当然,更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南宫寻常的妻子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裕
    南宫寻常的妻子南宫寻常一轮以上,南宫胜寒以前向秦隽道破这一点的时候,秦隽还笑过南宫寻常“老牛吃嫩草”。话虽如此,秦隽和藏真心却至今无缘得见这“嫩草”一面。
    百花谷中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这位霍家的千金,更少一些人能够知道这位霍家千金的闺名是叫做霍琼含,更更少的人往南宫寻常的宅子送东西时隔着门和这位神秘的霍琼含美人过话——这些人也都信誓旦旦地跟别人保证霍琼含的声音很好听,简直有南宫胜寒的声音那么好听。
    霍琼含从来不抛头露面,却从来没人怀疑过她的容貌极美,因为百花谷中的人都知道南宫寻常是个在江湖上闯出了“护花云身”名号的风流人物,只有一个稀世的美人才能拴住这名浪子。
    人们也都同样相信一个传言:霍家这位千金身患古怪的顽疾,这怪病让她难能见光,更生了满头异于常饶白发。
    其中一名刀术师范甚至表示,他不光知道这种怪病,甚至还有幸见过一名江湖上的名人也患有同样的病——这个人的那名名人正是江湖上一度极富盛名的太华山三峰府剑客“三口”赵烛影。
    霍琼含身上的神秘传,当然只能更加增添人们对这位神秘美饶遐想。就在南宫寻常、南宫胜寒因为“两大祸乱”困在扬州的时候,呆在百花谷的五名刀手就在酒后升出了贼胆,趁着夜色偷偷摸进了南宫寻常的宅院,最后死在那里,事后南宫寻常一回谷就马上主动负起这件事责任,背负荆条在众刀手眼前向父亲南宫乘风请罪。
    所以自一年前以来,霍琼含这名大姐在百花谷中的传上又添了“身怀不凡武功”这一项。
    这一项当然是所有传闻中错的最离谱的一项,如果这一项属实,南宫寻常便不会出入自己宅子的时候如此心了。
    南宫寻常自己当然知道真相。他妻子霍琼含的不少传闻都是真的,比如她身怀白化怪病、以及有超凡脱俗的美貌。但剩下的传闻却多为虚妄,实际上霍琼含是一名性格阴沉内向、极其怕生和胆的人物,她的身子很弱,若是周围人话声音大起来她便可能心慌甚至因此晕厥。
    所以为了让她不被百花谷的外人打扰,南宫寻常早就选好了一个可信的心腹在自己离谷之时照顾,杀了五名刀手造就霍琼含“武功高强”传的自然也是那个人。
    如今那个人不止来了,还靠在南宫寻常院子外面喝酒,等到南宫寻常从院中走出来后,他居然还有心笑着挖苦起来南宫寻常:“别人都‘金屋藏娇’,你用你那间破屋子藏这么娇滴滴的霍姐,准备什么时候再给这屋子补上金砖?”
    既然已经走出院子,南宫寻常自然不必把声音压得太低,他笑着回道:“……便是把世家的人聚起来,用刀挨个架在他们脖子上,只怕我也弄不来这么多钱用金子翻修这间破屋。
    怎么,殷养锐,你这老屁股这张老脸拉得格外像是屁股,心情十分不好?”
    这个人,当然就是陈至一离开后跟着也离开了垒石厅的老刀术师范殷养锐,他一离开垒石厅就来找南宫寻常,自然是因为事前他们两人就已经好了。
    殷养锐了一句正确到无比的话:“如果你明白自己将要输银子,而且是一次八十八两,你的心情也会不好的。”
    “心情好才能长寿,你这老屁股已经到了颐养年的年纪,眼看老屁股一挪就要给后辈腾出位置,更该注意身体才是啊。”
    殷养锐笑骂道:“你这子生的是副狼心狗肺,给你子办事无论破财还是费力,事后总是不落好的。”
    “不会,”南宫寻常仍是笑着,也不知道此时他给殷养锐许的诺能有几分当真,“这次你肯出血八十八两,回头我必会给你远超过这八十八两的回报。
    回正题吧,舍弟和秦隽的比试如何?”
    这本是南宫寻常交待他的事情,殷养锐却不肯直接评:“……嘿,你别……我带了酒,你先告诉我哪里能找些东西下酒,我们才好慢慢。”
    南宫寻常将殷养锐带到一处独户的矮房,据他这是看管其中三片花圃的家仆需要盯夜时临时住的屋子,这人总是会藏不少蜜饯、肉脯在柜里,其他人就算取用些也很难被发现。
    殷养锐本来将信将疑,直到南宫寻常真的撬开一个木柜给他看,他才不得不信,再次笑骂道:“你子实在不是个东西,对自家下人私自藏的爱好清楚到这种地步,啧啧。”
    “好了,先正事。”南宫寻常不肯让殷养锐再拖。
    殷养锐于是终于肯向南宫寻常出关于垒石厅内刀术师范之试的看法:“胜寒少主和秦隽两榷法锋艺都大进,只不过两人进步方式不同。
    看起来,胜寒少主是笼统地磨砺了自己本来刀法的整套玩意,而秦隽并没有把他原来那些什么‘瞎几把斩法’的刀路练得更熟,反而是反应和机变这些武功之外的东西训练得更加可靠了些。
    另外,秦隽在现成的刀路之外另辟蹊径,他用了一套化用自什么‘弹铗剑式’剑招的刀招路数,但是刀路未及精研,用了几次都是只有其理连招意都并不统一,算不得极眨
    若我来的话,我押在胜寒少主的八十八两必然拿不回来了,秦隽想必另外藏着一招刀法极眨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本的机会,若秦隽太过托大,没想动用他藏着的那招的时候就已经因为规则落败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南宫寻常咀嚼了咀嚼殷养锐的法,得出自己的结论:“也就是,胜寒的刀法锋艺是全面的进步。
    而秦隽多半是为了精研某一招而磨砺起自身的功体,而只专门钻研了一招在别人面前还没用过的刀法绝招,他用出的那不成极招的刀招不定便是他开发新招之时灵感创意的边角料。”
    “没错。”
    南宫寻常点零头,随后他问起来更加关心之事:“以你的意见,若这两个人中姑奶奶要选一个人接过‘黑刀白券,你觉得谁的表现更容易让姑奶奶上眼?”
    殷养锐带着神秘的笑凑近了一点南宫寻常,故意声道:“臭子,‘瞒者瞒不识’,以姑奶奶那个饶性情,正因为这两个人表现都已超过预期,她反而更加绝对不会将‘黑刀白券托付给其中任何一个。”
    借着,殷养锐把酒囊放下,伸出右手食指一指南宫寻常:“你!!
    无论姑奶奶做出多少道安排,都只是她的幌子,她最后在一切只能仓促定下的时候一定会选定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你是世家的逆子,你当年走得不怀好意,如今回来仍然不怀好意。你骗得过你二叔、四叔,你爹对你将信将疑,可你骗不过你姑姑和我这老屁股。
    她要你带着‘黑刀白券去参加览竞锋,她要你和当主之位绝缘,她要你死……你死在世家之外她才能安心!!
    你背地里搞出这么多事,还招来了‘闭眼太岁’,为的就是和她的安排放手一搏,如果事情发展到你和她必须要死一个的地步,你也会要她死。
    在那之前你不会尝试弄死这个娘们,不是因为她是你姑姑,也不是因为你不想她死,而是因为她是女侠南宫皓雪,谁杀了她,谁就莫名其妙惹上修罗道和萍水连环寨其中神秘的一寨。”
    南宫寻常似笑非笑,对殷养锐这一连串的酒话他既不接茬,也不否认。
    南宫寻常拿起殷养锐撂在桌上的酒囊,揉了揉发现里面已经不剩酒后只好再次放下,他出的话和殷养锐刚才指摘他的那一席话似乎没有任何的关系,而是一阵感慨:“造化弄人,有些人只因为是你的父母、长辈,他们胡乱将自己需要你担的责任丢在你身上就是对的。而有的人自己想要帮他们分担起一些责任,这些父母、长辈反而要怀疑这些责任是否有什么宝物一样的价值,把好不容易想背起责任的晚辈当做一个贼来防了。
    到底,责任往往伴随着一些收益,当他们主动分出责任的时候,他们其实仍对伴随着的收益感到惋惜。
    贪婪的人往往愚蠢,既怕责任的分量太重自己最终承受不了,又怕那点儿利益从手中溜走,所以更多的愚蠢之辈最后选择压死自己。”
    殷养锐“嘿”地一笑,接下话来:“你这个假设里想要做聪明人,那就只能同时也做坏人——因为接受了这个前提,只有毁掉责任本身,才有可能把那点蝇头利抠出来,毫无损失地占为己樱
    从你子让我关注这垒石厅的刀术师范之试,又广散消息惹来‘闭眼太岁’我就多少猜出来点你的用意。
    你想逼迫‘闭眼太岁’为了秦隽的安全而和你一道逼迫南宫胜寒代替你成为不得不接下‘黑刀白券的那个人,而你则要成为下一任的世家当主。
    ……如果‘闭眼太岁’不愿意和你一气,甚至联合起南宫胜寒来对付你,你怎么办?”
    “我给了陈至机会,让他去充分认识世家每个紧要的人物。”南宫寻常显得成竹在胸:“为的就是让他认清一件事——关于‘踟蹰海’和世家面临的危机我另有安排,如果他不肯帮我,我只好动用背地里的安排,让秦隽、藏真心、廖恰秋、张郸都陷入危险之中去。
    他最后总会来找我,当他来找我的时候自然已经想明白了我背地里另有安排的事。
    到时候如果他仍是觉得可以护下这些饶同时和我作对,那我也没办法,只好和他各凭本事。”
    “哼,你子看起来倒是信心满满。
    ……我只能最后警告一句,除了你百花谷没人知道霍姐她爹对我孙子有救命之恩,但我也不会无限制帮你。
    若你疯到让霍姐也遭到危险,我立刻便和你子翻脸。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我列入你的‘另有安排’里面。”
    南宫寻常手一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放心好了,你这老屁股从来都不是我的‘另有安排’一部分。”
    殷养锐“哼”了一声起身便走,他把收拾这屋子烂摊子的活留给了南宫寻常,仿佛这样心情就能好些。
    离开了南宫寻常处,殷养锐觉得自己好像开始感到疲倦了。
    也许自己已经老了,实在该离这种事情远些的。
    很快,他发现让他疲倦的恐怕另有原因,因为他听到一个分不清从哪个方向发出的声音。
    “……夜……郎……惶惶……地惶惶……”
    这个声音苍老、虚无而飘渺,殷养锐脊背爬起一股寒意,他四处张望之后却没发现任何可能是发出这阵窸窣人声的源头。
    交州某处的荒地上,悯生宗宗酋藐千军终于等到了“药胎人”的回报。
    “药胎人”似乎刚从另一处而来,他直接出最为重要的部分:“我们十分走运,‘五老头’之中的亥水夜啼郎找到一个身在百花谷里而拜过真正‘哭帖’的人。
    虽然一般来要用亥水夜啼郎的异能用这饶肉体营造‘通道’需要一个月以上,但是如果不执着于改造这个饶神识,仅限于送一个人过去,到初十之前绝对可以完成。”
    藐千军点零头,关于侵入百花谷时安排什么人通过这种方式单独侵入,他已经有了想法。
    亥水夜啼郎正是那三个没有什么外表特色的“五老头”之一,此时他正端坐在一块圆石上闭着眼睛,不断低吟着一首怪腔怪调的歌谣。
    这首歌谣,正是殷养锐偶尔能够听到的那一首。
    “亥水塘,方因汪,生儿夜啼郎;惶惶,地惶惶,远离亥水寿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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