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欣:“没错,白旭的死,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镜中少女之谜》的画像上,由此引出了多年前的春泽坡事故和周新野自杀案。”
程欣:“所有人都以为,白旭为了销毁指认他的证据,乔装打扮成服务员去月槿公馆,然后在盗取《镜中少女之谜》时意外引发火灾身亡。警方被旧日悬案牵着鼻子走,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寻找白旭与车祸、以及周新野自杀案的关联上,却忽视了火灾真正想要掩盖的真相。”
景铭:“你的意思是,凶手真正想掩盖的是那些被烧掉的名画?”
程欣:“准确的说,是跟《拾星者》一样的仿画。”
一开始,她破案心切,总想着快点找到肇事逃逸者和杀死周新野的真凶,完全偏离轨迹,直到刚才从保安大叔手中看到《拾星者》的仿作,才隐约感觉不对劲。
警方费劲心思都没破解的悬案,时隔多年,线索突然在一夜之间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怎么看都是有人故意引导他们往那个方向去调查。可是,倘若被烧的画全是被掉包过的仿作,那么白旭大概率有同谋,而且,他似乎还被自己的同谋摆了一道。
一般像席家这样大规模的收藏室都会买保险,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大量名画掉包,同时又是火灾收益人的无非就那几个,问题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谁。
他们的对手看起来是个相当狡猾的狐狸,为了掩盖名画早就被掉包的事实,不惜精心策划了一场谋杀,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但是,不管凶手智商有多高,只要是犯罪,就一定和案发现场进行过物质交换,留下痕迹。她只要找到那些变量,就能抓到凶手的狐狸尾巴,将他绳之以法!
*
在程欣整理思绪时,车已经开离四方城鬼市,景铭逐渐加速,程欣觉得有点头晕,便放弃思考,靠在座位里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糊中被短信提示音吵醒,打开手机看了眼,发现是美术馆给她寄的快递到了,让她有空去驿站取一下。
她关上手机,伸了伸懒腰,看向前边安静开车的人。
“我们到哪了?”
“新区,马上就到大学城了。”
“噢,我一会顺便去拿个快递。”
“什么东西?”
“一些展画。”
“能搬得动吗?”
“如果有个帮手的话。”
“我和你一起。”
“谢了啊。”
程欣朝景铭后脑勺的方向抛了个飞吻,景铭没搭理她,眼下看她生龙活虎已然没了睡意的样子,就打开车载新闻,调到津芜广播频道。
播了大概几分钟,里面的记者突然提起月槿公馆的火灾事件。
“近日,郊区一别墅地下室发生大火,警方通过排查,已初步认定起火原因,同时破获两桩陈年旧案,并决定于明日召开记者大会,对本次案件进行详细说明,回答大家的疑问,让我们共同期待真相早日大白吧……”
程欣安静听了一会,表情越来越纠结。
虽说上头有人催,压力是大了点,但警方这么着急结案,也未免太诡异了吧,难不成他们已经找到关键性证据?
心里的疑团让程欣无法坐以待毙,她立刻拨打冯斯年的电话,遗憾的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接通。
景铭注意到她的动作,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
程欣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回包里,似乎不想过多谈论案情。
景铭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
到了小区,景铭把车停好,两人赶在驿站下班前取了快递,准备离开的时候,周晓凡单独把程欣叫到一旁,说是想和她聊聊。
程欣让景铭先在门口等自己,然后跟着周晓凡走到树下。
周围黑咕隆咚的,只有路灯微弱的光照过来,周晓凡背着光,程欣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听她支支吾吾老半天,看起来很难为情的样子,便率先和她打招呼,“又见面了呀,小凡。”
听到久违的昵称,周晓凡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那件事我听说了,你不是害死我哥的真凶,是我错怪了你,对……对不起。”
程欣静了几秒,说:“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呢?”
“啊?”周晓凡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程欣弯了弯唇,笑道:“开玩笑的,别紧张,放轻松。”
“你,你这个人真是……”周晓凡很想翻白眼,但见她笑得很开心很好看的样子,也就忍了。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程欣收敛了笑意,“当年,周新野死在出租屋里,所有人都认定他是自杀的,找不到证据,似乎也没有凶手,身为他家人的你,当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对此什么都做不到,也不知道该去恨谁,那种感觉,一定很痛苦吧?”
周晓凡像是被看破了心事,紧抿着嘴不说话,程欣继续说:“所以呢,总得有一个人,来承载所有恨意。而故意靠近他,让他帮忙查找车祸肇事者,将他拉进深渊与危险为舞的我,便是那个最佳人选,对吧?”
“我……”
周晓凡低头,不敢和程欣对视,程欣倒也习惯了。
这些年,被质疑,被诽谤,被当成杀人凶手排挤,她但凡意志不坚定,心思再敏感点,都不可能走到现在。况且,如果周新野不曾认识她,就不会遭此横祸,她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责任?
她安慰周晓凡说:“不必愧疚,我虽然不是凶手,但一切因我而起,你该恨我。”
周晓凡连忙摇头,“不,这对你不公平。我以前太小不懂事,如今倒也明白了一些东西,我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你接近他的目的,他只是很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为了你去做任何事情,这是他的选择。如果,我因此而怪罪你,他大概率要掀棺材板出来揍我了吧。”
程欣挑眉,“确实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呢。”
两人释怀而笑,同时又缄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周晓凡说:“那个……”
见她犹豫,程欣直接问:“怎么了?”
周晓凡回:“我突然想起一件小事,不知道和案情是否相关。”
程欣鼓励她:“可以详细说说。”
周晓凡点头,“就席德生日晚会那天,大家参观完收藏室出来,我上二楼去丹琳的房间拿东西,隐约听到隔壁房传来宠物狗的□□声,我有点好奇,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席彦在给狗喂东西。”
程欣仔细回想了下,那个时间点,席彦应该是上楼换衣服,便问:“你是觉得,他的举止有异常吗?”
周晓凡说:“也不算吧,就是狗狗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痛苦,我想着它可能是生病了,就没在过多留意。”
程欣沉思片刻,说:“原来如此,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信息。”
周晓凡问:“对案情有帮助吗?”
程欣将被晚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正色道:“不太清楚,不过,我会尽快告诉警方,相信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突破口。”
“这样。”
周晓凡曾经看到周新野给程欣画过很多速写,其中有一幕就是程欣撩头发的画面,也许是这个动作勾起了她幼时的回忆,她看着那张妩媚的脸,忍不住说:“我一直很好奇,你有……喜欢过我哥吗?”
程欣怔住,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没说有,也没否认。
意料之中的反应。
周晓凡转头,望向驿站门口的景铭。
“那换个问法,你喜欢那个男生吗?他长得还挺帅的。”
程欣叹气,“你听说过一个关于‘水仙’的神话故事吗?传说希腊神话中有个人物叫纳西索斯,英俊得令人难以置信,后来,他爱上了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倒影,即使是可爱的仙女厄科也无法将他从自我专注中引诱。”
周晓凡被她的回答给震慑住了,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自恋的疯子,“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人有的时候,太过自恋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欣讪笑:“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
回到驿站门口和景铭汇合,程欣权衡利弊后,决定先不她和周晓凡的谈话告诉景铭。
景铭见她不打算开口,也一脸“我无所谓,你爱说不说”的表情。
两人一个抱着大纸箱,一个抱着画筒,离开了驿站。
一路上,程欣一直心不在焉,甚至在经过交叉口时,还走错了方向。
景铭看不下去,直接喊住她,“喂,上哪去?”
程欣回过神,说:“回寝室啊。”
景铭向小区垃圾场的方向扬扬下巴,“你家寝室建在垃圾堆里啊?”
“额,搞错了,这边。”
程欣尴尬的笑了笑,换到正确的路上。
景铭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叫了声,“程欣。”
程欣顿住。
他说:“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她今天的行为过于反常,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察觉到她有心事。
可是,关于案件的事,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周新野就是前车之鉴,她有自己的计划,不想让景铭继续跟着她涉险,如果他也跟周新野一样出了什么意外,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而且目前,她也实在提不起兴趣跟他探讨什么“喜不喜欢”的话题,这样看来,确实真的没有什么好跟他聊的。
程欣摇头笑了笑,“没有。”
景铭深吸一口气,自嘲道:“是我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