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潮湿闷热,出门一趟难免出汗,身上也不清爽,程欣回到家后迫切的想要洗澡。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丢,转身回屋挑了几件衣服,刚出门,却在客厅碰见同样拿着衣服往浴室走的景铭,眼见着大兄弟离浴室仅有一步之遥,程欣连忙试探道:“那个,要不我们剪刀石头布?”
景铭冷笑一声,长腿抢先跨进浴室,啪嗒一声从里头将浴室门反锁上。
程欣吃了个闭门羹,盯着浴室门气得磨了磨牙,骂道:“臭脾气!”
里面的人充耳不闻,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似的,把淋浴开到最大。
哗啦啦的水声耀武扬威地敲打着耳膜,程欣扯了下嘴角,把衣服放回去,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快递拆了。
她从抽屉里找了把剪刀,剪开透明胶带,将画从纸箱里取出来时,这时,冯斯年突然回电了。
听到来电铃声,程欣愣了一下,连忙丢下剪刀,接通电话。
对面似乎在出外勤,隐约可以听到警鸣声和警察在交谈,很快冯斯年的声音便传过来,“刚才打电话找我有事?”
“嗯。”程欣和冯斯年说完仿画的事,问他:“明天的记者发布会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冯斯年的语气明显透露着无力感,“你的前夫和市局来往密切,又联合媒体给警方施加压力,领导为了完成任务,给我们下达指令,要我们在明天发布会之前,找到证据证明本次案件是人为蓄意纵火,否则,白旭的死将以意外事故结案。”
“什么?”程欣诧异,一个警察做得如此憋屈也是没谁了,她冷静下来,把其中的利害关系重新复盘一遍。
这次死的是白琛的亲弟弟,许多疑团都没解开他就胁迫警方草草结案,态度实在过于暧昧了点,反倒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
虽然他们已经发现收藏室里放的是假画,但这还不足以证明,白旭的死不是意外事故。
她问冯斯年:“你现在在哪?”
冯斯年说:“案发现场,之前我们在地下室发现了一些手电筒外壳碎片,但一直没有找到电池碎片,上面可能会残留一些指纹信息,如果能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或许能发现有用证据。”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欣也明白了冯斯年的意图。
他一直以“你的前夫”来称呼白琛,不就是想让她出面跟白琛交涉吗?
程欣翻了个白眼,说:“白琛那边我来想办法,不过不一定有用,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行,这次算我欠你的。”
挂掉电话,程欣感觉太阳穴两侧有些胀痛,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主动联系了白琛的私人司机。
*
夜已深,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穿过夜幕,向津芜最贵的江边别墅区华港君庭开去,路上,司机的手机响了,他放缓速度,瞥了眼来电显示,跟坐在后面的白琛说:“白总,是程小姐。”
正在假寐的白琛切换了下姿态,微点头。
司机会意,靠边停车,把手机递过来。
白琛拿了手机,指腹划过屏幕,舒服坐在软垫里,与此同时,女人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李伯,我是程欣,白琛他跟你在一块吗?”
“想找我,可以直接播打我的电话。”
听到白琛的声音,程欣微愣,实话实说:“你的联系方式我删光了。”
那边呼吸声明显沉了一下,长久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过了好一会,程欣才又听到他重新开口。
“找我什么事?”
程欣舔了舔有些干的唇角,直接挑明来意,“想和你聊聊月槿公馆的火灾事件。”
“呵。”白琛玩味地轻笑一声,好看的双眸微眯,“你不会是打算在电话里跟我谈案情吧?”
臭讲究,程欣在心里暗骂一句,嘴上却说:“哪能,白总晚上有空出来喝茶?我请客。”
白琛没有立即同意,而是说:“来华港君庭八号别墅。”紧接着便挂了电话。
程欣一口气梗在喉咙,慢慢吐出。
本来她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把人约出来,主动权就还在自己手上,就算双方最后没谈拢,她也能保全自己,但白琛完全没上套,他就是想让她拿出求人的态度,他就是要在自己的主场,把她所有的高傲都碾碎。
死男人,和她玩心眼子……
程欣咬了咬牙,扭头,浴室的门依旧紧闭,她决定不等里面的人洗完澡了,独自拿着手机出门,在小区门口约了一辆出租车。
在去华港君庭的途中,她思考再三,还是给景铭发了条消息。
霜冻玛格丽特:【我出门一趟。】
另一边,景铭洗完澡出来,没看见程欣在客厅,只瞧见一堆快递箱子被剪得乱七八糟,他拨了下湿漉漉的发梢,走到程欣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我洗好了。”
等了一会,没有人回答,如果那个女人在,肯定会马不停蹄的嘲讽他一顿,说他没有绅士精神,他脑中闪过一些不详的预感,猛地拉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不在客厅,也不在房间,难道是……
景铭踱到阳台,还是没看到程欣,目光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突然就黯淡了。
那个女人又把他给甩了,意识到这点,景铭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胸口闷得慌。
他有些赌气的回到卧室,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打算质问她,大晚上玩失踪是想搞哪样?
刚摁亮屏幕,通知栏里就跳出了一条微信消息提醒,他盯着那五个字看了又看,气从鼻孔里出,哼了声,飞快地在输入框里敲了一串字:我不是你的监护人,想去哪没必要跟我报备。
打完最后一个句号,他指尖一顿,略纠结,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重新打了两个看起来简洁而冰冷的字。
D·铭:【去哪?】
霜冻玛格丽特:【华港君庭。】
看到回复,景铭眉头紧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华港君庭是津芜市房价最高的江景别墅区,其中就有白琛的私人房产。
他明知故问:【你去那里有事?】
程欣回:【啊对,见一见故人。】
景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故人”指的是谁,特地让她大晚上跑一趟,那个男人想背着他单独和她聊什么?
景铭心中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敲出来的字倒是极其淡定:【哦。】
甚至故意转移话题,斟字酌句的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她出去跟人幽会:【你带钥匙我就不留门了。】
可程欣完全没心思注意他在说什么,随手回了句“行,我快到目的地了,先这样吧”,然后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几分钟后,程欣到达华港君庭。
作为津芜的顶级豪华别墅区,这片寸金寸土的地方,即使到了深夜,也难掩其繁华瑰丽,光是那座屹立在江边的巨型法式浮雕大门,就足以让过路人感到奢靡和压力。
白琛提前派了私人管家到门口等程欣。
她看了眼那位穿着打扮十分具有“琛式”审美的中年管家,随口问:“你们白总料到我必定会赴约?”
管家露出严谨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白总已经等候多时,程小姐请随我来。”
程欣嗤笑,“看来他对自己的预判挺有信心的嘛。”
闻言,管家没在多话,熟门熟路的把她带到八号别墅露台。
说是露台,其实更像一个凌空花园客厅,四周以栏杆围合,栽种了不少蔷薇和藤蔓植物,中间摆着一张餐桌,烛光已经点燃。
白琛悠闲站在栏杆边,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听到脚步声,他眼神动了一下,声音冷然:“你来了。”
“不来怎么对得起你特意为我摆的烛光鸿门宴?”
程欣走到餐桌旁,光影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白琛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依旧保持着慵懒的姿态,“从刚才我就在想,当漆黑的夜幕落下,看不见一点星光,你会不会迷路,然后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程欣笑了下,不以为然道:“什么时候,杀伐决断的白总,也开始学会杞人忧天了?”
白琛转过身,嘴角勾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眼眸中也染上了温度,“太过掉以轻心的猎手,逃不过沦为他人猎物的命运。在被夜色恣意浸染的角落里,总能发生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比如说……”
程欣接道:“比如说,月槿公馆的火灾。”
白琛淡淡地扫了眼她,唇边笑意渐深,“坐吧,尝尝管家为我们精心准备的晚餐。”
程欣拉开椅子坐下。
桌上摆的菜有一大半都是她爱吃的,但是她现在没有胃口,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杯里倒了四分之三的绛红色液体,她正郁闷什么酒长这种颜色,怕不是想毒死她,还是不喝为好,可白琛偏不遂她愿,率先举起酒杯,向她示意。
“cheers.”
程欣抬眸和他对视,隐约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点捉狭的意味,看来这酒非喝不可,不然谈话无法顺利进行。
她深吸气,勉强笑了下,端起杯子。
“cheers.”
白琛边观察她的表情,边满意地抿了口酒。
她微张嘴,双唇即将触碰到杯沿的那一刻,略有迟疑,突然开玩笑的说:“白总应该不会往酒里下毒吧?”
“不一定。”白琛放下杯子,低头慢条斯理地切牛排,语气缓和沉,听来温柔,但每一个字都像凛冬冰雾渗进皮肤,令人毛骨悚然。
“我也不是每次,都会让你全身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