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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意(三)

    “什么玩意儿?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碰见!他把军队都当成什么了?做戏的场地吗?把演兵练武的地方弄得像戏场,所有人都陪着他演这恶心人的戏码!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不要脸的人,还说什么‘以身作则’,他要是这么想以身作则,从一开始就不该叫底下人和我比试!又或者自己亲自上,让小的出面自己藏在背后算什么将军?既然输不起就不要比!”

    回到住处,霍青阳依旧无法平静,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是愤怒又是恶心,偏偏如何也忘不了。

    “将军消消气,”朱明为他斟了杯热茶,温言劝慰,“应将军的为人,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知道是一回事,生气是一回事。”霍青阳扶额道,“我哪里晓得这应昊这样不要脸,这才还只是第一天,第一天便整出这样的戏码来,往后还要一起共事,这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朱明正要说什么,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还未待他们做出反应,代理都督代谊已然推门而入,笑眯眯地看着恼怒的霍青阳。

    霍青阳正在气头上,看到这张笑嘻嘻地面孔更气:“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代谊笑嘻嘻地说。

    霍青阳没理他,朱明朝代谊赔笑施礼,代谊笑着摆了摆手,毫不介怀,自个儿找座位坐下了下来。

    “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觉得难以接受呢,也是在情理之中,任谁到这样的环境,看到这样的人,都会难以接受。”代谊尝试着安抚道,“我来的时候也被青龙部摆了一道,青龙部的人硬要我和他们比试,我还没开始呢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底下的人也算给足了我面子,明面上没笑出声,但瞧他们的眼神,回去以后定要把我从里到外都给嘲笑一番。”

    霍青阳瞪了他一眼:“那是你自作自受,小时候代伯伯叫你练武,你怎么都不练。”

    “真是令人伤心,你就是这样对你代谊哥哥的?”代谊哀伤道,“不管是人还是小鸟,都是小时候可爱。你小时候跟在我后面,一口一个‘代谊哥哥’、‘代谊哥哥’的叫,还说‘哥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如果有人欺负哥哥,我来给哥哥打跑他’……”

    霍青阳恼羞成怒:“这些陈年往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每次见面都拿这个说事!”

    “因为你的反应很有意思,忍不住就……”代谊嘿嘿笑道,霍青阳也一如既往地一点就炸,也正因如此,内心的阴郁之气逼出不少,发出去心情也变得畅快。

    朱明忍不住问:“二位是……”

    霍青阳忽然想起没有和朱明提起过这事,遂解释说:“我和他自幼一起长大,父辈关系好,他经常来我家蹭饭,虽然比我大八岁,却始终没个正经样!”

    代谊哭丧着脸,连连叫苦:“小青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代谊哥哥。”

    代谊感觉到了霍青阳眼神中的滔天怒火,依旧百无禁忌,一如既往,仿佛逗完小猫沾沾自喜的模样。

    “原来如此!二位竟有如此过往……”朱明并没有在意二人的表情,独自感慨道,“想不到竟这样凑巧!”

    “也算不上是凑巧。京城里年纪相仿的小时候都是在一处,一起玩大的,长大后世袭的世袭,考取的考取,终归是为国效力,因为公事相遇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说着,代谊打量了朱明一番,“原来你就是朱明,和传闻一样,有着一双如绿琉璃般的眼睛,那些人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不识明珠。”

    朱明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大人谬赞了。”

    代谊只是笑笑,望了一眼霍青阳,环视一周,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再说了,界州的旧识也不止我一个,现在便惊讶还为时过早。”

    朱明斟酌着询问:“莫非是代大人把将军唤到界州来的?”

    “怎么可能?我哪里有这能耐?” 代谊立马否决了。

    朱明疑惑道:“可代大人不是都督吗?”

    “我这个都督是代职,代职迟早都是要走的。人客气点叫我声‘都督’,我可不敢当。”代谊摊开手,懒洋洋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得听上面的意思,上面叫我动,我就动,上面不叫我动,给我千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圣上不也是看在我听话所以才派我过来?”

    霍青阳道:“听上去挺不容易的。”

    “是吧?”代谊感动不已,“青阳,你真是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如果没有半点成长,那还像话吗?总不能永远做一个被父亲庇护着的孩子。”霍青阳有些不好意思,遂岔开话题,“陵王殿下不也在界州吗?他在这里,这应昊怎还能如此嚣张?”

    “陵王殿下……”代谊迟疑了一瞬,“殿下是在定州没错,眼下诸事烦身,尚无暇顾及军中,于是便把军中事宜都交给应将军打理。”

    霍青阳听出些意味来:“这么说来,殿下没有来军中瞧过?”

    代谊点点头。

    “难怪应昊这么猖狂,不仅是倚着军功,背后还有靠山。”霍青阳难掩心中失望,“原以为他与其他人都不同,不想竟也是这样免不了俗!”

    “先别急着下定论,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来日方长嘛,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代谊也不是不理解他的心情,“再说殿下还病着,哪有人强撑病体到军队来的?这时候应昊又献殷勤,自告奋勇地要掌管军队的事情,殿下总不好驳了他吧?”

    听了这话,霍青阳顿了顿,关切道:“殿下还病着呢?不是说已经好了嘛?”

    代谊说:“本来说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奈何路途遥远,病还没好全又加重了,险些丢了性命。”

    霍青阳惊异得不能言语,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现在呢?”

    代谊道:“现在好多了,还需要时间。”

    “殿下怎会病得如此厉害?”霍青阳诧异说。

    “大约在天牢里被折腾得不轻。”代谊长长叹了口气,“便是没有病,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边境蛮荒之地也不是一件易事,即便平安抵达,要适应这里的环境也需要一段时间,再说了,界州本就不适合养病。”

    这点霍青阳倒是认同,他从京城来边境都要适应一段时间,更何况是带有病体的陵王,从这番话中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见过陵王了?”

    代谊点点头,笑笑说:“虽说只是代理,但总归是都督,怎么着我也得过去瞧瞧。”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拜访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霍青阳忽然紧张起来。

    “你来迟了,最近殿下不见客了。”代谊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朱雀部的事情,我也见不到殿下。”

    霍青阳诧异道:“朱雀部又有什么事情?”

    代谊道:“朱雀部不是还缺了一位统帅吗?我便是为着这事过去的,按殿下的意思是,资历倒是其次,一定要挑选射术高超的,百发百中还不够,需得千发千中。”

    “这条件可不好选。”霍青阳道。

    “可不是?这段时间我都为这事忙活。”虽说尽力而为,代谊总是不自觉地想到不好的可能,想到那种可能,代谊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要找射术高超的?”霍青阳沉吟道,“可是有什么筹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原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代谊道,“殿下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是猜不到的。”

    “这陵王殿下还真有意思,既然有时间操心朱雀部的缺席,却没时间整饬一下整个界州军?”霍青阳忍不住抱怨,“这些年西蓟的动作就没有停止过,他们的野心是藏也藏不住了,与大宁一战也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指日可待!他们已经拿下了定州,对界州可是虎视眈眈,如今他们已经积聚了力量,我们若没有应对之策,那么定州的昨日便是界州的明日,届时不止定州战旗,连界州战旗成为他国的战利品!定州军的军旗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本应痛定思痛,不要重蹈覆辙,可偏偏我们都没有做到,反倒助长歪风邪气,毁坏军队纲纪,如此下去如何应付来势汹涌的西蓟军?”

    听得这一番肺腑之言,代谊不由一呆:“没想到你想得倒还挺深。”

    “不是我想得深,任何一个担忧界州将来的人都会做此观想!”回想起今日的荒唐场景,霍青阳痛心疾首,愤然道,“这些年边境无事不过是暂时的,真正的风浪还在后头,这些年的和平只因西蓟王年老,身体不复从前,为了积攒力量所以才主和,就是为了让亲自培养的接班人能大展身手。如今西蓟国太子已然能够独当一面,总有一天,西蓟都是要交到太子百里疑手上。百里疑最是好战,这些年引荐了不少军事上有所造诣之人,又有箭神万俟桀横空出世,还效仿我们建立了专管情报的砂棘部。西蓟,真的是不容小觑的劲敌!”

    “可我们呢?我们又是如何?”霍青阳神情激愤,“我们天天不琢磨如何操练,也不琢磨军法,成日琢磨如何拉帮结派!士兵畏惧将军,将军沽名钓利;小人进谗言,能者不敢言;满口仁义道德,称兄道弟,背地尽是污秽腌臜,尔虞我诈!为国为民的将军遭遇冷落,卑躬屈膝的奸邪却占尽便宜,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边境重地!长此以往,必然引起大祸,莫说是西蓟,便是边境小国略施小计也能导致全盘覆灭。”越是分析,他越是胆战心惊,“当年的定州不过是一时疏忽便有如此后果,使得默默无闻的西边小国成长为西境数一数二的大国,只顾着一己私欲必然会将果实拱手他人,如今看着尚妥当,一打仗就知道了,孰强孰弱一战便知,结果可不会骗人。”

    “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也理解你的担忧,但是许多事情都急不来的。”代谊安抚道,“你刚过来,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你再看不惯也只能忍下。要是和应昊硬刚,应昊即便不动你,却一定会动你的兵,你也不想因为一己私欲而牵连无辜吧?界州军的士兵可是无辜的,他们远离家人,驻守边疆,身为将领若不给他们提供庇护,那便是枉费将领之名。”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霍青阳气便来了:“那他应昊算得上是将军吗?你没看到齐蒙那个样,背负了骂名不说,还被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把责罚留给下属,名声全给自己,他应昊算什么将军?他有何颜面自称是界州之主?”

    “自说自话你也信?”代谊浅笑道,“正如你所说,结果是不会骗人的,一时风光不代表永远风光,有道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应昊是不是界州之主,咱们大可以拭目以待。”

    原以为代谊游手好闲,不料竟有睿智的一面,霍青阳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见解。”

    代谊淡淡道:“我好歹算都督,这里的事情,还是能看清楚的。”

    “你既是都督,为何不尽都督之责?”霍青阳紧盯代谊,目光灼灼“这么多年来,他没少干腌臜事,他是如何收敛钱财,欺压士兵,欺辱百姓,我都知道的事情,你没理由不知道!”

    代谊默然不语,似乎在思量着这些话。

    霍青阳继续道:“他应昊纵有军功加持,也不过是一介将军,你有权处置他!圣上有令,边境乃是重地,法律不严,军纪不明,将军犯法也要依法处理,有圣命加持,你又有何畏惧?”

    “我只都督,但是代理的,顶多就是四分之一的都督。”代谊也颇为无奈,“你说的那些,我不是不知道,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要是处置应昊,也不该由我来,我没有这本事也没有这魄力,承受不起代价。应昊在界州驻守多年,在界州里的威望极盛,即便是做了那么多荒唐事,许多百姓依旧敬仰他,毕竟界州的诸多将军里,惟有他的军功是最为显赫,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磨灭的。我临时调过来的,很多士兵连我名字是‘代’还是‘戴’都不知道,我怎能与声名远外的大将军相提并论?”

    “名声,又是名声……”霍青阳忍无可忍,“名声就这样重要?重要过边境的安宁?”

    “自然是边境安宁更重要,国家善存才能有名声。”

    “你既明白,为何放任应昊不管?”霍青阳盯着他,怒火朝天,“不要和我说什么威望不威望,我今日都看见了,即便是青龙部的士兵对于应昊也是畏惧多于尊敬,界州也已多年未战,应昊过往的军功不为人所知晓,这些年他在界州军排除异己,打着‘顺者昌逆者亡’的旗号,有哪个士兵敢和他作对?跟他作对的能有好果子吃吗?”

    这倒是出乎代谊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霍青阳竟然连这个也能看透,看来这些年来在外参军,霍青阳进长了不少。

    “看来,把你调来界州真是正确的选择。”代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太适合驻守边疆了,以前我还担心这一点,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是不够的,这一点你也明白。”霍青阳的声音渐低,眉宇间流露出悲怆之色,忍不住担忧起界州的未来。

    “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眼下时机未到,纵然再不甘心也只得忍耐。”代谊安抚道,“说不定不需要过多久,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船到桥头自然直。”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霍青阳可不信他这鬼话,“我姑且忍下,来日见到陵王殿下,我一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还有应昊这些年所犯之事一并上报!如若殿下也站在他那边的话,那我就要将此状告到中枢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应昊毁了我大宁边境之安!”

    “如果你打算禀告殿下,是要准备准备。”代谊真诚建议。

    “为什么?”霍青阳觉得他这话很怪,不由问道:“我去见陛下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谨慎。”

    “正因如此,你更要谨慎。”代谊摇摇头,浅笑道,“说不定殿下比陛下还要难以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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