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过来。”

    聂怀桑左右瞅瞅，然后后知后觉指着自己鼻子，“我？”

    “对，就是你。”我笑得人畜无害。

    聂怀桑“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慢慢往我这边走。这小子从始至终躲在廊柱后看戏，没对他使用法则之力，他还沾沾自喜，以为我看不见他。

    待他至近前，我抬手用灵力扫过他脖子，消除脖梗上的勒痕，然后问道，“想不想提升修为和境界？”

    金光善及众百家宗主支棱着耳朵，眼睛中露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不想。”他奶声奶气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笑了起来，“果然是聂怀桑本桑！”

    “啊？”他抬起头，似乎没听懂我的话。我的下一句话却是对着聂明玦说的，“我才不信你资质平庸，你是不想修习聂家刀法，才如此怠懒的吧！因为聂家刀，有缺陷，戾气重，你不想像你聂家历代先祖那般短折横死，或疯颠入魔，害人害己。”

    “你是怎么知道的？”

    聂怀桑跟个小兔子似的，怯怯地问道。

    “我看你大哥使刀时，有所察觉。”

    “那能破解吗？”聂怀桑带着希翼。

    “无解。你祖上杀猪的，以杀创下的刀法，刀刀杀机，越练，杀意越重，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走火入魔。你要是不想练刀，剑修，符修，法修，丹修，都是可以的。”

    “那，你是修什么的？”

    “我啊，我是法修，修的是法术、法则和阵法。”

    “那，他们现在是中了什么法术吗？”

    “他们是受到了法则的影响。如果想挣脱，除非境界比我高。所以，怀桑，在金子轩回来之前，你哥哥肯定是跑不掉的。”

    “哦。啊？不不，我没那个意思！”

    “小兔子，你最好乖乖的，不然，我可是会鞭你哥哥的哟！”

    “啊？姐姐，你这么漂亮，打人会破坏形象的。”

    “小东西，你能看得清我的脸吗？就敢胡说八道。”

    “姐姐的全身有一层灵雾，自是不够清楚。不过，仅看姐姐的五观轮廓，也知定是个大美人。”

    “这灵雾是法修的护身法力，能保证化神境法修青春永驻两千年。”

    “两千年？”

    “怎么，你想学习法修？”

    “不想。不过，”聂怀桑笑笑，“我想知道，姐姐今年多大了？”

    “告诉你也无妨。我今年十九岁。”

    “什么！才十九？”聂怀桑看向地上趴着的众人，顿感，自己也没那么差嘛。大家都是金丹境的，就姐姐是化神境的。以后再也没人说他金丹境初期是不上进了，跟姐姐一比，大家都挺不上进的。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舒坦啊！尤其是蓝启仁老先生，都几十岁的人了，也还是金丹境，哼哼哈嘿！

    是啊，才十九，有人没了金丹后被这世道逼上了乱葬岗，有人家破人亡后重建莲花坞，只有聂怀桑还像个孩子被聂明玦挡在身后，活成了人人都向往的样子。但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年？

    6个小时，金子轩派金丹境修士分别去各个方向接人，一来一回用得着6个小时吗？

    “这金子轩不会是去求援了吧？”

    “不不会，”聂怀桑摆着双手。

    身旁的小黄蝶道，“我派了蛾子们跟着那些修士，若有异动，必来回报。”

    “你说，秋天的飞蛾和金丹境修士，哪个飞得快？”

    聂怀桑一脸蒙，怎么又扯到蛾子了？

    小黄蝶道：“普通蛾子自然跑不过修士，但我的手下多少都是有些修为的。”然后，我和它都看到有只蛾子从金氏后院飞了过来，报道，“金子勋得知姑娘在此，正在暗中集合兰陵附近的所有金丹境修士往这边赶。上百人不止。”

    “小兔子，快晌午了，你自己去厨房扒拉吃的去吧。没有两个时辰不许出来。”

    “啊？为什么啊？”

    “一会儿，这里应该不安静，等安静了，你再出来。”

    “可，我哥？”

    “你哥啊，”我用灵力小声传音，出我口，只入他耳，道，“放心，只是吓唬他们，要到婢女我就走了。”

    “啊？”

    “滚。”

    “哦。”

    半个小时后，“真慢。”

    众人露出疑惑的表情，金光善更是捏了一把冷汗，以为我要鞭他。我补充道，“我是说他们。”

    说着一个阵法从天而降。哦，不是阵法，是尼龙绳结成的网，带了些灵力，他们叫它缚仙网。目测有一千多张，扑天盖地朝我砸下来，顿时没了玩的兴趣，

    “无聊！”心念电转间，一千多张缚仙网全部凭空转向，盖在了被重力压在地上的仙门家主及随从身上，人手一份。然后，我一鞭挥向空中，扫落上千柄飞剑，那些修士捡起地上剑，向我冲杀过来，我施展雷霆万钧之术，鞭上雷电化作千万道电芒，抽飞所有修士。

    “这一鞭，赏你们！”

    可是，我突然感觉灵力迟滞、溃散，施展了一半的雷霆万钧被迫散去，那些修士摔飞出去落地后身上犹带着余电，无法起身。同时，一只巨大的铁笼子从天而降。金子勋从金麟台下顺着台阶拾级而上，看着巨大铁笼子中一袭出尘白衣的清雅女子，笑容阴毒，“这上千柄剑上都沾了散功符水，只消一滴沾在皮肤上，足以。”

    我回忆着适才抬手时确实感觉有细小的水珠，还以为是过路的云气漏了几滴雨下来。符水？也就是说，至少符纸被那帮臭男人碰过……咦，恶心！成天不刷牙臭烘烘的烂玩意玷污了那纸，然后那滴水——

    同时，铁笼四个方向伸出四条灵力锁链准确地缚住我的四肢，四肢被拉伸到极限。

    散功符水起作用时，我施展的法则也随之失去效力，金麟台前涌出更多的修士，几息的功夫所有被缚仙网困住且被重力压在地上的的仙门家主及随从纷纷得了自由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金子勋也一步步走了上来，“怎么样？好玩吗？”看着被吊在笼中的女子，他高兴坏了，他要一血前耻，一出这两个月受的气。她加注给他的，他要一点一点从她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那一刻，那符水对我是起作用的，骤然散去灵力的身体重现刚来这个时空时因气血不足而导致的晕眩感。

    那一瞬间，金麟台上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半分，眼球仿佛被什么定住，连蓝曦臣这种众人眼里平日里一贯从容不迫、岁月静好的人，此时也不由睁大了眼睛，呼吸凝滞。蓝湛看着自己兄长，又寻着兄长的方向掠过人群，他兄弟俩本就长得比普通人高一些，看得更清楚，当他看清的时候也不由吞咽了两下口水，脸有些发热，这着实不能怪他，这独世的美貌猝不及防闯入视野，他还来不及免疫，他忍不住不看，这太美了。没想到没了那层灵雾遮掩，真人竟美得如此洗经伐髓，透人心扉，干净、美好、圣洁、可爱、无瑕、一世安好……似乎每一个呼吸都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从容，仅仅是闭着眼睛，就把这世间的一切美好融进了岁月，惊艳了时光。让人莫名地感觉舒心，安心，为生在这世上而欣喜。只是在睁眼的一刹那，岁月也被她注入了灵魂，变得悠远而有活力，恬静从容，淡泊高远，沉淀了岁月的美，才是更加令人窒息。仿佛岁月有了生命，神秘，神圣，圣洁，而又美好到让人因贪恋这一时而迟迟不敢去冒犯，不忍去打破。

    这时旁边的牡丹花支棱起花株，“阿纯姑娘，我家主上问，是否需要它出手？”

    我摇了摇头，抬眼望着站在台阶之上的一众仙门，然后闭上了眼睛，

    “金子勋，这符水的效用只有两个时辰吧。”

    金子勋痴迷的眼神过了好一阵才逐渐清醒，他强自镇定，让自己恢复正常，凶狠又有些恼羞成怒，手中握着一条鞭子向着身旁地面抽了一鞭，咬牙切齿地命令旁边的人，“打开！”

    我听着铁门上锁链碰撞发出的声音，“金子勋，你就不怕我灵力未散尽，赏你再掉一个境界？”

    金子勋听到这话，下意识浑身一抖，向后退了几步，“昨天，真的是你？”

    我不答反问，“你说呢？”

    金子勋恼怒至极，他不敢进铁笼，但他可以让身边客卿去，“你去！”他把鞭子递给一个金丹境中期的金氏客卿。他看着那个客卿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进铁笼，什么都没有发生，金子勋大笑一声道，“故弄玄虚！中了散功符水，怎么可能还能幻出法器伤人，差点上了你这妖女的当。”看着依旧淡定自若的女子，连睁眼看一眼他也无，金子勋感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命令身边修士，“你们去！给仙子宽！衣！”表情阴损得意。

    我缓缓挣开眼，“听说兰陵金氏极重礼仪，原来是这样重礼仪的。”

    看着金氏两名修士一步步走向铁笼，那一帮宗主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我真想就此乎死他们。此刻的空气相当安静，连宗主们互相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停止了，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修士踏进了铁门的脚步声。只有聂明玦和蓝曦臣表情晦暗不明，蓝湛的表情更是一片冷冰，事不关己，眼眸下垂。我暂且当作他在执行‘非礼勿视’。这让我想起两年后，不知道温情姐弟为了成全魏婴和江厌离的姐弟情，自愿率领族人来金麟台谢罪送死时，面对这些凉薄令人恶心的嘴脸，是种怎样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这个世界容不下善良，容不下正义，容得下蝇营狗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