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尔兰是人类之中唯一正常的社会形态,是宇宙之中唯一正确的空间,是一切美好思想的具象化。总司令砹是海尔兰的创立者,是海尔兰唯一的领导者,是海尔兰一切规则的制定者。根据总司令的指示,现颁布《海尔兰宪法》:
1.海尔兰公民守宪法约束,也只受宪法约束。
在无比、无比柔软的柔软上,黑暗终于被掰成两半。清晰冷静的女声,像平行于x轴的一条直线。圆形的可以无限凹陷的大床。冷色的装潢。曲面构筑的陈设。透明的落地窗。窗外,花团锦簇的植物宛若绵延不绝的毯子,紧紧包裹奇异的、超现实的建筑群。
2.海尔兰严禁任何宪法之外的规则,严禁任何人以宪法之外的任何理由对他人提出要求。海尔兰之中只有建议,没有要求。感情、礼仪、道德等概念,都不能成为向他人提出要求的理由。
画面剧烈地抖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有一张扭曲的滤镜黏在视网膜上,状如月饼的蠕动血肉被她压出人形,黑色的不明物质爬满一切表面。黑色连成一片,除了天空,她看不出什么形状了。天空是灰色的。
3.督察队是海尔兰的执法机关,负责审查海尔兰居民的行为。对于违反宪法者,督察队有权逮捕。对于拒绝服从督察队命令者,督察队有权直接击毙。
带血的眼球——裸露的血管与神经勾连着机械装置,这些东西被成堆倒入医药箱。
4.每个居民每天都应接受督察队的审查,以确保自己对海尔兰和总司令砹的忠诚纯洁无暇。
通体覆盖着白色护甲,高矮胖瘦行为举止如出一辙……视角推进,每一副护甲之下,都是那个淘宝网页上的模特的脸。
一扇、两扇、三扇……各式各样的门依次打开。如果门后没有一张满怀幸福的笑脸,就有人被拖出来。
心口传来阵阵剧痛,可全身的血液仍是一潭死水。冰冷,麻木,所有细胞均在低温下冻结,即令解冻也会破裂。
她的门也被打开了。那些……东西,几乎捏碎了她的双臂。她的双脚像铁一样重,也像铁一样被擦出疼痛的火星。黑和灰的拼贴画里,有一行红色的大字:海尔兰精神专科医院。
17.海尔兰公民有权享受优质医疗服务,包括一切心理与精神疾病。
“我是一个垃圾桶。”当那些人真的进来时,她又蹦又跳,又唱又笑。它们愣住了,而后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把她捆到担架上。纯粹的灰色天空下起彩纸的幻影,她又一次看见了那个未来:人类最后的堡垒龟缩在特科大,也许也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调查员组织等地方。可她那时候在那里呢?有时在特科大的会议桌旁,有时在被病态狂欢麻醉的人群里……真的病态吗?环顾四周,也许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敬。所以披着黑金色刺绣披风、走过浮空栈道的身影究竟是什么?她只看清过那件披风,而现在——
彩纸飘落发间,她下意识拣出,上面的文字是旧日支配者的语言,她艰难地识别着。
当她理解了那行短短的文字的含义,便难以置信地抬头。黎星璇终于看清那人被丝线缠绕的手脚,还有那人悲怆的面容——
“曲望仪计划”。
“探测结果出来了,表里世界通道关闭了,和雪兰汀说的一样。”此刻,曲望仪和雪兰汀正坐在优极中医诊所的一间诊室内。除了装修风格相对复古,这里与一般诊所别无二致,实在难以与“异常处理”联系起来。走进诊室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性,自我介绍代号“防己”。
意料之中的结果。一旁的雪兰汀把肘关节支在桌上,扶着额头,合着眼,望仪几乎能看见无数透明的触手在他的鬓边疯长。
“信息不够,要不你们今晚别去了。”防己坐下,不知从哪个口袋摸出一把蝴蝶刀,边旋转边道。
望仪往雪兰汀那边挪挪椅子:“在信息匮乏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让我们去。”
雪兰汀霍地睁眼:“是让我去,望仪。”
“嗒嗒。”
诊室敞开的木门被轻轻叩了两下。三人抬头,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一摞蓝皮文件,站在门口。她的黑发烫成非常古板的形状,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金丝边眼睛,简直是位标准的老中医——除了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庞。
“天仙子!”防己眼睛一亮。
“我探测到你们的同学了。”女人向望仪和雪兰汀道,“这次算我们运气好哦,她的精神力蛮强的。不过嘛,表里世界还是不相同,所以她现在还是没办法出来。但总归是好事嘛,我们可以从外界指导她的行为,她也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定位,情报就好获取了嘛。之前大家的推测都没错,里面有一个畸形的世界,进去里面的人很有生命危险。好在那个女娃娃聪明哦,被发现之后装疯卖傻,里面有个精神病院,她就进去了。目前相对安全了哦。”
雪兰汀起身,礼貌地要来那堆文件,仔细阅读:“嗯,有黎星璇的意识作为定位,我想我可以探测到不少东西。”
望仪瞥一眼手机:“现在是两点,距离见面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她叹了口气,想了想,抱住雪兰汀,小声说:“真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