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陆一帆骑着自行车从小巷里出来。
沈萤注意到了车把手上挂着个袋子,摇摇晃晃。
陆一帆刹车停下,人也下来了。他两根手指勾着礼品袋的绳子,递到她眼皮底下,“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也不做什么铺垫,直接送了礼物,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的。
沈萤扬着脑袋,看着陆一帆风轻云淡的。但通过她的仔细观察,还是在他脸上看到了不易察觉的的期待和不安。
礼品袋里,有一个白色的小盒子。
陆一帆帮沈萤拿着礼品袋,让她把盒子打开。
沈萤打开盒子,借着路灯光看见里边躺着条手链。银色的链身泛着温柔的光,上面间隔缀着几颗尼罗河蓝的珠子。
整体清新,在炎炎夏日里尤其显得冰感凉意。
沈萤端详良久,没抬起头来。
陆一帆也不着急,在跟前耐心等待。
不远处的路灯泡,像个被高高吊起的橘子,黄澄澄的。
“好看。”终于,沈萤轻声说道。
陆一帆笑得很克制,“那你要不要试戴一下?看看合不合适。”
考虑到沈萤的手腕偏细,陆一帆还特意问过柜台的人员,这个手链的尺寸是不是最小的。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他才结了账。
可绕是如此,他还是没什么把握。
“好,”沈萤把手链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忽而又抬头望向他,“你帮我戴吧,我自己不好戴。”
陆一帆点头,把袋子挂回到车把上,这样他两只手都腾出来了。
沈萤正准备把手链给陆一帆,听到他说话了。
“你先教我怎么戴吧。”
她怔了两秒,然后说好。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点,陆一帆凑近了看。
沈萤示范结束,问他:“会了吗?”
看起来不难,陆一帆点了下头。
可等真操作起来,他却犯难了。
这是陆一帆头一次帮女生戴手链,本就没有什么经验。再加上这手链的搭扣太小了,三番五次地从他手里滑走。
挫败几次后,沈萤听到他叹出口气,脸也涨得通红。
注意到她的视线,陆一帆有些尴尬,说:“有点难。”
难得见他如此窘迫,沈萤一笑,不忘安慰道,“没事,你再试试。”
陆一帆长长吸进一口气,然后低头继续捣鼓。
毫无疑问,又是以失败告终。
再再一次尝试,还是失败。
依旧失败。
……
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后,终于成功了。
“好了。”陆一帆如释重负,指间都冒汗了。
沈萤抬起手腕,手链迅速下滑,然后卡住。银色的手链衬得她的肤色愈发得白皙,有星星点点的光。
尺寸刚好,陆一帆放心了。
“好看吗?”沈萤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连带着手链也动了动。
那细碎的光倒映在陆一帆漆黑的瞳孔里,波光潋滟。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好看。”
沈萤再晃晃手,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唇红齿白,玉手芊芊。
陆一帆莫名嗓子有些发紧,他转头咳了一声,才说:“你喜欢就好。”
“可惜,上班期间不允许戴。”
“没关系,等以后再戴。”
沈萤垂了眼皮,嗯了一声。
在进楼之前,沈萤把手链摘了下来,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连同袋子一起塞进了包里。
最近李若兰下了班,待在家里的次数比以往要多。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将东西收起来比较妥当。
进门,果然地上摆着李若兰的一双鞋。
客厅和厨房都没人影,浴室的门也敞开着,看样子李若兰这会儿应该在自个的卧室。
沈萤加快了步伐,力争在她出来之前先回房间。
闪回房间后,沈萤在第一时间锁了门。
背包被放倒在书桌上,她拉开中间的拉链,将陆一帆送的礼物拿了出来。随后,她四处打量着房间,在考虑要将手链放哪里好。
沈萤目光飘到了双开门的衣柜,一时有了主意。
衣柜里有一个抽屉是带锁的,里边放着她的学生证和毕业证书,以及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
最重要的是,这个抽屉的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显然放里边是最安全的。
在放进去之前,沈萤最后看了眼那串手链。
一想到陆一帆笨手笨脚地帮她戴手链的情形,她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
沈萤近来的生活有些变动,一个是她被安排上早班了。另一个是她有了第二份工作,帮同小区的一个学生补课。
说来也是赶巧了,那天沈萤坐电梯,一个中年妇女主动跟她搭话。
沈萤对她不是很熟,只是住同一栋楼,偶尔打个照面。
“小萤,是吧?”
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说:“是。”
中年妇女瞧着她,继续问道:“听说,你高考成绩很不错啊。”
“还可以。”跟长辈进行交流,沈萤一向比较拘谨。更何况是面对不熟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来。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红色的数字在跳动,快到一楼了。
沈萤:“您说。”
她看沈萤同意了,便说:“就是我家小孩开学就初三了,基础有些薄弱。前段时间请了个家教,但不太负责,我就给辞退了。可小孩功课不能落啊,我琢磨着再给她请一个,毕竟明年就中考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抓紧时间说明自己的需求,“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愿意来我们家当家教吗?”
沈萤是又惊又喜,想都没想就立即给了回复:“当然愿意了。”
出了电梯,俩人还在聊。
“不过,得先上两节课试试。如果合适的话,再定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沈萤自然明白她的顾虑,说:“可以的。”随后,她大致了解了下情况。要补数学和英语这两门,时薪还挺高的。而且,补课的时间可以按她安排的来。
在试了两节课后,沈萤如愿以偿得到了这份工作。
她最近上完早班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小区,给人补习。上完课后回家,吃个饭,简单休息过后,她还得抓紧时间备后面的课。
她是真的忙,但过得也很充实。
对于沈萤忙到没什么时间陪自己,陆一帆从来都没抱怨过。
甚至当沈萤告诉他,她要去当补习老师了,他还替她感到高兴。“这样一来,你就有两份收入了,离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可是我以后会很忙诶,可能会忽略掉你,”沈萤紧盯着陆一帆的脸,生怕错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化,“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当然不会了。”
看起来不像是假话。
陆一帆笑了,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瓜,“你不用担心我。”他不是那种谈了恋爱就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其余的就不管不顾的人。他更喜欢双方共同成长,在人生的道路上互相见证彼此成为更优秀的人。
草长莺飞,来日方长。
沈萤迟疑片刻:“真不用担心?”
陆一帆见她仍有担忧,便又说:“这样,等你以后忙完了。有时间了,再多陪陪我。”
“没问题。”
陆一帆说的这些话确实都是发自内心的,但后来发现自己有点啪啪打脸了。
因为在上班期间,他多次走神,还被何渺渺取笑了。
“你看你,沈萤一走,你魂都跟着跑了。”
陆一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嗽了一声。
何渺渺一脸的笑容,说:“等明天上班了,我可得好好跟沈萤汇报一下你的情况。”
他顿时瞳孔地震,连忙说:“别,你可千万别跟她说!”
“你这是怕了?”何渺渺看着陆一帆那涨得通红的一张脸,心想到底还是年轻、脸皮薄,经不起逗,“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陆一帆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你可不能再走神了,”何渺渺正色道,“毕竟还在上班期间。”
陆一帆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说:“放心,我再这样了。”
彭维远发现有段时间没见到沈萤人了,他对陆一帆说:“改天约沈萤出来玩吧,我再叫上林怡,咱们四个人一块聚一聚。”
“不用,她最近没时间。”
“那么忙啊?”
是挺忙的。
彭维远问他:“你们俩现在见面的时间,是不是只有交接班的那两个小时啊?”
陆一帆淡淡说道:“差不多吧。”
彭维远听完,皱起眉头,不禁发出疑惑,“你们这样发展下去,能行吗?”
陆一帆看过来,“有什么不行的?”
彭维远坐椅子都不安分,反过来坐着,两条长腿大喇喇地伸到前边,双手搭在椅背上,“你们俩刚好上,感情不牢固。现在还没什么时间培养,很容易渐行渐远的。”
“你这是杞人忧天。”陆一帆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彭维远回击道:“我这明明是未雨绸缪。”
隔了几秒,陆一帆突然主动跟他说话,“上回你送林怡礼物,她没还给你吧?”
一听到这话,彭维远咬牙切齿地说:“你故意的吧。”
“我故意什么?”
彭维远瞪着他,一脸气愤:“就因为我戳了你的痛处,所以你也要戳我的是吧。”
陆一帆看他一眼,然后转回头去,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还了。”
彭维远被气得在椅子上嗷嗷一通乱叫,同时还不忘控诉他,“你这个眦睚必报的家伙!”
陆一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彭维远看他在笑,更来气了。
——
餐桌上,沈万一个劲地让沈萤多吃菜,“你最近这么辛苦,多吃点,补补身体。”
沈萤只是点了下头,没搭腔。
“你帮人补习得怎么样了?”
这回她只能开口接话了,但回得很简洁,“还行。”
沈万又问沈萤:“你现在打两份工,会不会太吃力了?”
她摇头。
沈万笑着说,“你实话跟我说,最近是不是缺钱用?所以这么地拼命?”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沈萤没回答。
这时,一旁没怎么说话的李若兰开口了:“让她锻炼一下自己,也挺好的。”
沈万蹙眉,说:“那也不是这么个锻炼法啊?你看她,吃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够。人瞧着,都瘦了一圈了。”
李若兰面无表情,拿着汤匙舀了勺滑嫩的鸡蛋羹,“我看她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就算是瘦了点,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沈万张嘴,刚要反驳,对面传来挪椅子的动静。再抬眼,沈萤已经站起来了。
“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
沈万诧异道:“不吃了?”这才坐下吃了几分钟啊,菜都没动多少。
“嗯。”话音刚落,沈萤已经转身离开餐桌了。
沈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一堵墙将他的视线挡住。两三秒后,他重新动筷,忽地听到李若兰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你要是真心疼她,就多回来陪她吃饭。”
沈万垂着眉眼,没表态。
李若兰筷子一停,随后又不着痕迹地夹菜吃饭。
直到晚饭结束,俩人也没再说过话。
沈萤备完课,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
平常她会备课到九点半,今天提早了点。因为,她待会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沈萤收拾好后,出了卧室。
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沈万和李若兰晚上都有局,不会太早回来。
沈萤走在小区的路上,看见有不少人出来散步,其中大多数是中老年人。小孩子们则是聚在了一块,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经过时,她还听到有几个小孩在唱当下最流行的歌,声音无比的稚嫩与天真。
真热啊,沈萤的后背已经开始冒汗了。
等进了街边的一家店,里边的空调开得凶猛,激得她浑身一颤。
柜台前,有个女店员笑吟吟地接待了她,“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
“我想买块手表。”沈萤回答着,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展示柜里。
“你是自己戴,还是送人的?”女店员问她。
“送人,”沈萤抬起头来,“男款在哪儿?”
女店员身子撤离了柜台,对沈萤说:“在那边,我带你过去看。”
“嗯,好。”她抬脚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