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园

    如此想来,夙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习楠了。

    太医院固然忙,但夙月依旧喜欢忙里偷闲。现如今她这正对着太医院门前满树的樱花发呆。那樱花粉粉嫩嫩的,很是招人喜欢。只可惜,夙月天生只爱一种花。她对木槿近乎偏执的喜爱常常连她自己也搞不懂。就好像眼中除了它,便是空无一物。

    这就是人们说的情有独钟吧?夙月苦笑。

    若人人都能情有独钟,矢志不渝,多好。

    “习太医,槿贵人叫你过去一趟。”一个小太监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槿贵人?”夙月的语气带着些许疑问,旋即又恍然大悟,便招呼太监先行告退了。

    槿贵人,是习楠新得的封号。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封为贵人,可见戎楚对她很是不同,皇宫里自然是议论纷纷。有敬她的,有怕她的,有怨她的,就只怕爱她的人实在太少。

    如今习楠正得圣宠,不知得招来多少人的怨恨。但也正是由于习楠的缘故,太医院也越发的器重夙月,不再冷眼相待,也不再对她呼来换去。

    夙月的日子虽然表面上是好过了许多。但她却成日如坐针毡,远不及从前那般快活自在。

    夙月望着头上的牌匾,赫然写着“槿园”二字。那是戎楚命人连夜赶工再抬上去的。人人皆知帝君对槿贵人偏爱有加,自是不敢马虎,一笔一划尽显皇家风范。这如今金碧辉煌的槿园再不是从前那个落魄的小主习楠所住的地方了。

    一切,都已截然不同。

    走进槿园,只闻到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夙月当然记得,那是木槿花的味道。如此浓郁的花香,让夙月不自觉的欣喜。

    “夙月姐姐,你来了?”坐在秋千上的习楠一见夙月来了,就跟吃了蜜似的。即使知道夙月真实的性别,习楠对她的依赖依旧不减半分。夙月是她的亲人,是她在偌大的皇宫里唯一的依靠。

    “这是你的主意?”夙月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几乎就要忍不住在这满园的花香中起舞。

    习楠从来就爱缠着夙月,夙月喜欢什么,她便也就喜欢什么,真真是将爱屋及乌发挥到了极致。因此,她便也不奇怪为何这里会有满园木槿,她自然会以为这是习楠的主意。

    “你猜。”习楠卖了个关子,俏皮的双眼仿佛是夜晚最亮的辰星,满嘴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不看倒还好,仔细一看,夙月不难发现习楠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从前还是个秀女的时候,习楠一直不招人待见,吃不好睡不好穿不暖,气色自然也差。而现今,习楠双颊粉红,肤色好的似乎可以滴出水来,真真是惹人怜爱,也难怪戎楚如此喜欢她。

    夙月看到习楠过得好,心里自然是欣慰的。可她欣慰的同时却也有一种深深的担忧。她虽然对宫里的事了解的不多,但太医院那些鬼鬼祟祟不干不净的事情倒也是了解的。早就听说常有人因为争风吃醋,便于太医院的人蛇鼠一窝,做些害人的勾当。

    夙月知道习楠如今正蒙圣宠,只怕有朝一日,她也会惨遭毒手。因此,虽然这些日子她没有常来看望习楠,却也是日日检查习楠的饭菜,生怕有什么差错。

    “你怎么了?我告诉你就是了,别苦着一张脸,我看着难受。”习楠如今不知道自己正身处险境,自然不能体夙月的烦恼。

    她仍旧在秋千上欢快的玩耍着。笑声如银铃,孩子般天真无邪。

    “是堇吩咐下人做的。我初初也十分惊讶,我从没告诉他我喜欢木槿。后来我才听说,原来他也喜欢这种花,只是皇宫里从来不种。人人都说我与众不同,能让帝君亲自吩咐宫人给我种上满园的木槿。没想到我和他的志趣竟如此相投,天底下竟还有如我和你一般喜欢木槿花的人。”习楠深感幸福的微笑着,让夙月竟有深深的羡慕从心底涌出。

    从前,虽然贫困,但她也能拥有简单的快乐。而后来,锦衣玉食,珠光宝气,可整个人却越发的空了。那会些最简单的快乐反而逐渐地消失了。

    “你说的堇可是帝君?”夙月心中早已有七八分的把握,能有这般权利的人,整个皇宫除他之外,别无他人。只是不明白习楠为何如此唤他。

    “堇是他的小名,他不让我帝君帝君的称呼他,只让我叫他堇。”末了,习楠还有些许脸红,满是幸福的模样,又添上一句:“他还说,只让我一个人这么叫。”

    “你喜欢他?”

    夙月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自古以来,爱上帝王的女人,从来都不可能幸福。不是因为等他等的老去,就是被心中的嫉妒折磨的坐立不安,亦或者惨遭他人毒手……无论是哪一种,夙月都不希望是习楠的下场。她实在不希望习楠也陷入这无穷无尽的泥沼中。她希望她能一直幸福。

    可惜夙月什么也做不了,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医。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我只知道,从前我对你是一种近乎痴狂的崇拜。你总是那么优秀,那么卓绝,才跟爹爹学医学了这么短的时间,便已经习得他的精髓。我喜欢你,是一种纯粹的欣赏。可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会心跳加快,会异常紧张。我害怕自己在他的眼中不够完美。每当他晚上不来看我时,我便会夜不能寐,整夜整夜地想着他是不是去了别的女人那里……”习楠渐渐低下了头,那晃荡的秋千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快,渐渐停摆。

    夙月看着眼前的习楠,心中不由得苦涩。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她从今是高高在上的槿贵人,是要与无数女人共事一夫的又一个悲情的女人。

    也许,打从她进宫的那一刻,便是她悲哀的开始。

    夙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走了过去,拍了拍习楠的肩膀以示安慰。

    “夙月姐姐,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习楠的问题让夙月一时无法回答。

    似乎有很多话都哽在了喉咙。

    夙月又想起了小黑,想起了那个死在她记忆中的人。想起他和她为了语素共历寒暑,患难与共。想起每当她有困难的时候,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当然也想起,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夜晚……

    可是夙月已经再也不能流泪。

    他就像她额头上的那块伤疤,当时的疼痛已经过去,可是剩下的千丝万缕的说不清的什么东西,却紧紧缠绕在伤口周围,一圈一圈,一次一次的重复。连夙月也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它这就么固执的死皮赖脸的生长着,永恒着,永远也不会被忘记。

    “有。”夙月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似乎是经历了岁月太多次的沉淀,承受了太多的变迁。

    沧海已变桑田,她也已然成长。

    再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无知的少女。

    曾经,她也像习楠,不懂爱,却渴望着。

    “其实……从你进入习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知道吗?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多么的讨厌你。尤其是看到爹爹对你的态度。爹爹从来没有这样过。爹爹虽然隐姓埋名,但拜师学艺的人从来不少。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能让爹爹收为徒弟的人。只记得那天,你穿着简单的淡蓝色衣裳,清淡的就好像是天上薄薄的云,一吹就散了。”

    夙月莞尔一笑,道:“傻丫头,也不知后来是谁如此黏我。”

    “那还不是你太优秀了。爹爹说的话,你听一遍就能懂。爹爹一个眼神,你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不像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不过是爹爹心中长不大的孩子。”习楠撅起了嘴。

    “说起来,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两年就这么过去了。”夙月不禁惆怅。

    “是啊,又过了两年。戟羽也该回来了。”习楠平淡地说着,似乎这只是一件与她不相干的事。

    “戟羽?”夙月呢喃了一遍,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觉得十分的耳熟。

    “你应该不知道戟羽吧?他是爹爹收养的义子,十岁那年便离开习家。从那以后,爹爹便从不提起他,下人们见爹这样,也从不提起。从小爹爹对他就比对我要好上许多。人人都说他是爹爹在外养的私生子,我只要一想到爹爹对娘亲的背叛,我就……”习楠似乎有些哽咽。

    “都过去了。”夙月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的确,每当这种时候,她总是有些手足无措。

    “是啊,可是他答应过爹,十年以后一定回来。可是两年前,来的却是你。我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可是爹爹却捎信给我说,戟羽要回来参加爹爹的五十大寿……”

    “该来的总要来的,既然躲不掉,倒不如坦坦荡荡地去面对。”夙月虽然在习家的日子不长,可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习夫人的事。习楠心中的苦闷,对戟羽的敌对,夙月多多少少也是能感觉到一些的。

    只是戟羽这名字,似乎真的在哪里听过。

    只是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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