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父

    夙月渐渐习惯了冰窖里的日子。虽然冷,但她却依然把流采照顾得井井有条。其实很多时候,都多亏了颐非的帮忙。但她和颐非似乎总被什么隔阂着似的,总是无法亲近起来。夙月从未想过,自己和亲生父亲的相处,竟然会是这种局面。

    其实她也想和他多说些话,但就是开不了口。颐非几乎每天都要去看迎珏,一坐就是一整天。也许他心里,对迎珏,真的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情感。

    鬼使神差的,夙月也走了过去。

    “你来了。”颐非显然已经发现了夙月。

    夙月只是嗯了一声,走了进去,躲在一旁窥视别人,总是不好的。夙月站在了颐非的身旁。和颐非相比起来,夙月是那样的瘦小。她相信,颐非当年一定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俊美少年。如若不然,迎珏和迎玥两姐妹也不会同时爱上他。

    两个人都无言地盯着迎珏藏匿在冰中的娇艳容颜。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迎珏的嘴角似乎带着微笑。团聚的日子,总该是高兴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被戎楚囚禁起来了,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是夙月先打破的僵局。

    “这座屋宇原本就是我特地为珏儿打造的。只因她每年三月时,喜欢吃临瑞城里的荔枝。只要是她的愿望,不惜一切代价我都会去办,即便是冒着被丰国刺杀的危险我也在所不惜。”果然,只有迎珏有本事让颐非化成一滩温柔的水。也只有迎珏,有本事让无所不能的颐非变得不堪一击。

    “那你们怎么还被困在这里?”夙月问道。

    颐非听闻,却只是轻笑。

    “与其说是困,倒不如说是我自愿留在这里。戎楚知道我带走了珏儿,便不再担心我会与他争夺帝位。他知道我一定会因为自责,放弃晴兰的江山。他更猜到,我一定不舍得让珏儿的身体腐坏,一定会带珏儿去寒冰窖。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那能让人容颜不老的寒冰窖就藏在这座屋宇底下。”

    寒冰窖?夙月小时候曾听说书人提起过,可那寒冰虽有奇效,却也是极难保存的。需要武功至强至尊之人,每隔半月向内输入自己的习武真气方能延续,直至气尽人亡,寒冰窖便会土崩瓦解,支离破碎,永远消失。

    夙月从来没有想过,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一块地方,更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身处此处。从前,她只当这是说书人骗小孩的把戏罢了。

    “那如今我进来了,戎楚岂不是很快就能发现这里?”夙月皱眉。

    如今颐非不禁要保住迎珏,还多了夙月和流采两个拖油瓶。他就是武功再高强,恐怕也不能保证他们三个人都能安然无恙。况且,一旦离开了寒冰窖,迎珏的身体就会不可避免的腐烂。

    “放心吧,这寒冰窖吸食了我的真气,自己就有生长的能力。一旦发现缺口,它马上就会将缺口封闭。若是戎楚能进来,我们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的确,若是戎楚已经发现,他早就该动手了。

    话题戛然而止,两个人又再度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夙月这才想起,颐非维持寒冰窖维持了二十年,就算有再多的真气,恐怕也该坐吃山空了吧?

    她的心里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我娘她是被戎楚杀害的吗?”夙月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梦。

    颐非有些许的惊讶,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直觉罢了。”那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夙月以为杀死迎珏的,除了戎楚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原来是他。”颐非淡淡道。

    原以为颐非会怒不可遏,却不料他竟然如此平静。

    “瑾儿,答应为父。日后无论如何,绝不可做复仇之事。人生苦短,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实属不易。如今这般,我不怪任何人。只怪当初没有好好抓住你娘的手,没有保护好她。爹已经错过了人间挚爱,实在是不希望你再踏上爹的后尘。”

    爹,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语。夙月叫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爹十几年,见到自己的生父时却连开口都那么难。

    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夙月的喉咙里,阻止她发出那两个音节。

    “可是我们的情况并不一样。我和流采在一起,只会害他。”夙月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亲爹。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心中有些许的温暖流淌着。

    但一想到流采,这种温暖也只不过是加深了刺痛而已。

    “瑾儿,是福是祸,不由你定。你应该问他……”颐非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女儿,和当年的迎珏一般固执。

    问与不问有何区别。若没有夙月,流采如今,应当过得很好。

    “瑾儿,若我将流采治好。你能否答应爹,好好照顾自己?你从窖口落下的时候,我见着了你头上的伤疤。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尽过一日父亲的职责,但你毕竟是我和珏儿的亲生骨肉,我们都万万见不得你受苦。你明白吗?”颐非语重心长地说着,生怕夙月做了什么傻事。

    “你不打算和我生活在一起吗?”夙月听着这番似乎是即将分别的话语,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她还没有从父女相认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就又要失去颐非了吗?

    “你留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要继续陪着你娘,请原谅爹的自私。”颐非又长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夙月看着迎珏的容颜,试图将它刻在心里。也许,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她可以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可流采呢?夙月这一次,不可以自私。

    这些天,颐非和迎珏呆在一块儿的时间越发的漫长,与夙月的交流亦是越发的少。夙月不敢去打扰他,常常便是和流采一同待上一整天,就像当初在籍符峰时那样。

    只不过,渐渐的夙月开始感觉到这寒冰窖似乎已经没有刚进来时那般寒冷了。她还以为是自己已经适应冰窖的温度。直到后来,她发现寒冰窖里竟然出现了冰融水,才逐渐发觉事态有些不对劲。寒冰竟然已经开始融化了!

    夙月跑到颐非处,想要问个究竟,却发现所到之处,都是遍地的水迹。夙月颤抖着摩挲着手指尖的湿润,这冰凉的触感让她的不安愈发的明显起来。

    “怎么会这样?”夙月看着仍站在迎珏面前没有半分动静的颐非,不安渐渐侵占了夙月的内心。

    颐非总算回过头来,却让夙月大吃一惊。

    颐非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剑眉和两鬓均染上了层层白霜。若不细看,与年过花甲的老叟无异。

    怎么会这样?不过短短数日,颐非怎似已经过了人间几十年?夙月开始害怕起来。

    “你跟我来。”颐非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对夙月淡淡道了句,便往流采的方向走去。

    夙月有些迈不开脚步。

    “如果想让他醒过来,就过来。”颐非咳嗽了几声,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夙月没有办法,只好走了过去。她心里的不安愈发的强烈,强烈到鼻子一酸,几乎要有眼泪夺眶而出。

    “爹。”夙月终于开口唤了一声。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不说,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夙月顿时变成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孩,等着颐非肯定的回答。

    如果得到的代价是失去,那得到又有什么意义?

    “傻孩子。”颐非笑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在这二十年里,他没有一日不在自责。直到今日,他总算是做了一个决定。相信,珏儿在天有灵,一定也会支持他的。

    “过来。”颐非又朝夙月招手。

    夙月原想任性地拒绝,可她终究还是走了过去,但愿她不必面对那些她不想面对的事。

    颐非将那对“满月”轻轻地放到了夙月的手心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似的,嘴角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这东西,你好好收着。”颐非将夙月摊开的手指轻轻地合了起来,还用手拍了几下,示意夙月小心收好。

    “你……”夙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颐非打断了。

    “你可知道你还有个姐姐?不知道她如今是否还活着。她可是你娘的一个心病。我仍记得当我找到你娘的时候,她已经命不久矣,可却一定要让我找到你姐姐。她说那是她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个错误。如果有的选择,她一定不会放弃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颐非有些许的惆怅。

    “我见过她。”夙月低语。

    “哦?她还或者?过得可好?”颐非的眼中有一丝光亮。

    “还活着。”其余的,夙月能不说便不说。若是让颐非知道颐错如此残害手足,只怕他心里会更加的自责吧?

    “那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这些年我心心念念的都只有珏儿,忽略了你们俩,从来便不指望得到你们的原谅。如今,知道你们都还活着,我便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没有什么好牵挂的?这不是临死之人才会说的话么?

    夙月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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