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夙月挑床,这一夜她并没有睡着,而玉檀早已陷入梦乡。
夙月本想和玉檀聊聊天,便轻轻地叫了玉檀几声,但玉檀已经睡得熟了,并没有理会夙月。夙月觉得心里有些闷,便想着出去溜溜,兴许心情会好些。
果然,夜晚的静安寺很是凉爽。如今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唯独一盏灯隐隐约约地亮着。夙月远远便见着了,心想是哪位师姐与她一样夜不能寐,便想着过去看看。
只是那光亮着实很弱,若不注意,很难才会发现。
夙月走到门前,有些许的犹豫。隐隐约约的,似乎听见了女子的啜泣声。夙月这才按捺不住,轻轻叩响了门。然而,却没有人回应夙月。
“师姐在里面吗?”夙月不敢说得太大声,要不然,非把所有人都给吵醒了不可。
还是没有人回应夙月。夙月心想,也许是里边的那位师姐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夙月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既然人家不爱让人搭理,自己也还是不要自找没趣了吧。
夙月转身欲走,却发现身后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险些被吓没了魂。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差一点,她便尖叫了出来。倒不是自己做贼心虚,只是这大半夜的,任谁发现身后不知不觉站着一个人也会被吓得半死吧?
“大师姐……你怎么在这儿?”夙月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身后那人竟然是宣仪,很快便回过神来。只是惊魂甫定,难免有些气虚。
“这话恐怕该我问你吧,你在我屋外做什么?”宣仪面无表情,看起来倒有些可怕。
夙月原想说自己听见了里边的动静,但出于谨慎,还是没说出口。
“枯竹刚来静安寺,有些睡不着。碰巧看见这里有光亮,想着不知道是哪位师姐与枯竹一样不能入眠,便打算过来与师姐挑灯夜谈,实在不知原来是宣仪大师姐的闺房。”夙月低下头,隐了自己的神色。
“你才刚来静安寺,难免有些不适应。只是现今我也累得不行,恐怕不能陪你。”
“那枯竹就不多打扰,先行回去了,大师姐你也好好休息吧。”夙月辞别,与宣仪擦肩而过的时候,鼻子里却嗅到了某些呛鼻的味道。
夙月思索了一会儿。是硫磺。
宣仪大半夜地出去找硫磺做什么?还有她屋里奇怪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
夙月不愿细想,只觉得如今的气氛有些莫名的诡异。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将门掩上地那一刻,仍旧有些心惊肉跳。这宣仪,恐怕真的是有古怪。
奇怪的是,经过这么一吓,夙月的睡眠反倒好上了许多。一躺上床便睡着了,还睡得特别的香。直到早上有人在屋外敲门,喊自己去晨练,夙月才醒过来。然而这时,玉檀已经不在了。
夙月倒没多想,以为这玉檀已经先自己一步去晨练了,便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出了门。没料到一出门便碰到了带着一众弟子的宣仪。宣仪的精神似乎也不错,正对着夙月露出莫测的微笑。夙月看了,有些不舒服,迅速跟到了队伍的后面,却还是没有发现玉檀的影子。
直到晨练结束,玉檀也没有出现。夙月渐渐开始发觉事情的古怪。
“玉檀呢?又跑哪去了?”现在正是晨练结束的时间,静慈师太以为玉檀又在偷懒,声音中夹杂着隐隐的怒气。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枯竹不是跟玉檀住在一个屋里吗?你知道玉檀去哪儿了吗?枯竹?”宣仪面带笑意地看着夙月,夙月却觉得她笑得像只狐狸。
“枯竹不知。今儿一早,玉檀师姐就已经不在屋里了。”
夙月心有余悸,莫非昨晚那来历不明的哭声……
“是吗。”宣仪得意地轻笑一声,又转身对静慈师太道:“玉檀消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过个一两天就会回来的。师父不必过于担心。”
“这孩子,从来就不让我省心。我这都还没闭关修炼呢,就这么亟不可待的偷懒。我要真是闭关了,岂不是要造反了?”静慈师太气急攻心,捂住了胸口。
宣仪眼疾手快,连忙向前一步,扶住了静慈师太。
“师父息怒。师妹她也就是爱玩。方才师父说,要闭关了?”
夙月嘴角微勾,恐怕巴不得师父闭关的人,不是玉檀,而是另有其人吧。
“是啊,为师正打算从今日正午起闭关十五日。这十五日内,寺中大大小小的事物恐怕就要交由你打理了。记得要把那丫头给我找回来,虽说你与她姐妹情深,但也绝对不能轻饶。这回非要她受点苦头不可。还有枯竹……毕竟刚来,你也多担待些。”静慈师太的怒气已然消去了些。
“那是自然。”宣仪看了夙月一眼,低头允诺。
夙月却被她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这静慈师太就要闭关了,大小事务又全权交由宣仪处理……恐怕很快就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都散了吧。”静慈师太挥了挥衣袖。
“师父,我送你。”宣仪道。
静慈师太点了点头,两人便往静慈的住所走去,只留下了恭送师父的众弟子们。
但众弟子们对玉檀消失这一事并不十分伤心,甚至连讨论的人都没有。可见这样的事的确是时常发生,以至于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可夙月却放心不下,昨天晚上那若有似无的哭声,仿佛还时时萦绕在夙月的耳边。
这一日,夙月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正打算去宣仪屋里一探究竟。
夙月站在已然熄灯的宣仪屋外,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而入。自己不懂半点武功,如今贸贸然前行,是不是有些危险?如今这个点,弟子们都已经睡了,可玉檀还是不见踪影。
突然,夙月的头部被人用什么钝器给击中了。她只觉得脑袋一沉,即刻陷入了昏迷。
醒来的时候,她似乎是处在一个暗室之中,四周只有昏昏暗暗的灯,依稀能见到地上躺着些女人的身体,也不知她们是死是活。
“醒得还真快。”宣仪走到了夙月的面前,捏着夙月的下巴。
宣仪又在用那种令夙月不快的眼神看着自己。若非要形容,那就是嫉妒。
“玉檀呢?”夙月眼神犀利地看着宣仪。
宣仪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松开了捏住夙月下巴的手,大笑起来。
“真是好笑。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管她?你们不是才认识不到一天么?我就不明白,她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全都向着她。我倒也想她落在我手里,可惜啊,我没那个本事。”宣仪用脚将背对着夙月的女子的身体踢转过来。
夙月看到了那些女人的脸。
一块块被硫磺烧毁的痕迹尚在,但似乎没有一张脸是玉檀的。况且那些女子都有头发,恐怕尽数不是静安寺的人。
“我就知道你听见了。怎么样?她们的哭声是不是很销魂?今晚哭的人,恐怕就是你了。不过,这么好的脸蛋,毁了多可惜。”宣仪痴迷地看着夙月的脸,让夙月的胃里一阵反胃。
“你想换我的脸。”夙月轻易地道出了宣仪的妄想。
“看来玉檀那丫头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了。对,我是想换脸,怎么了?我就是想要美美的,有错吗?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就是我要的脸,比起这些庸脂俗粉,要好上千倍万倍。”宣仪对着地上的女人又是一脚。
那些女人,恐怕都已经死于宣仪的手下。
“你想要我的脸,又何必再残害无辜。”夙月试图暗地里解脱手中的绳套。
“这金源秘术实在是很奇怪的东西。我明明是按着要求做的,却成了这样的后果。你以为我想让她们死吗?可是硫磺一旦碰到她们的脸,就开始烧起来。我也不想的……”宣仪开始胡言乱语,扯着自己的头发,俨然疯了一般。
想来宣仪心里还是有些许良知的,她的爱美之心与她的良知激烈地斗争着,才造成了她如今情绪的极度不稳定。
“那你怎么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成功?毁了我的脸,你不可惜么?”夙月正想办法和宣仪拖延时间,没想到她的这张脸如今竟成了她的筹码。
“可惜,当然可惜。可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怎么能让你活着。”最终,宣仪的良知还是败下阵来。
夙月心知不妙,更迅速地解着缚手的绳套。
可宣仪却犹如疯了一般,手握着硫磺,渐渐逼近夙月。
“宣仪,住手!”一阵清脆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便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正是玉檀。
宣仪没想到玉檀此刻会出现在这里,连忙用了轻功到夙月的身旁,拔出剑架在了夙月的脖子上。
“别过来,小心我杀了她!”宣仪威胁道。
玉檀看了一眼夙月,并不敢轻举妄动。
宣仪瞧准了时机,便将手中的硫磺粉洒在了空中,意欲阻止玉檀过来。随后,便携着夙月,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