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雾，今日你别回了，与我一起住吧，就一日。”

    戚落落冲徐听雾撒着娇，抓着她胳膊不肯放手，因方才徐听雾说过了今日要回云城。

    “师祖总不至于这也不同意吧……”她小声嘟囔，被三人听进耳朵里。

    邱荀眼神示意她谨言，师祖的事不该是他们这些弟子议论的，更何况如今徐听雾跟师祖之间也不知如何。他跟师祖相处过一段时间，知晓在徐听雾出事前两人曾一刀两断。

    徐听雾看清几人表情，笑着说：“我的事和他没关系，不过我还有事确实要早些回去，不如你跟掌门说下山去云城找我玩段时间？云城现在很热闹的。”

    她算着此处御剑到云城，约得大半天的时间，她无故失踪，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好啊好啊！”戚落落兴奋的一口答应下来。

    既可以下山玩又能跟听雾在一起，一举两得啊。

    正聊着，小院外忽地刮起一阵莫名的风，方渺仪起身走到门口查看，却见小院门口站着一人，微微蹙眉抿着唇，抬步走进来时风已止。

    祁黎已看到她，瞬移到门口问：“徐听雾是否在这儿。”不见方才着急神色，只面容肃穆，让人不敢直视。

    方渺仪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见过师祖。”屋内两人惊讶起身，也走到门外行礼。

    徐听雾没想到祁黎会找到这里来，离开前她本就要回重光居告别，祁黎恐怕以为她是不告而别。

    祁黎看到她，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以为你离开了。”他看着徐听雾的脸，说完话垂下眸去，徐听雾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还有略微泛红的眼尾，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他能看到了。

    徐听雾愣了一下，其他三人大气不敢出，戚落落抽空给徐听雾递个眼色，竖起了拇指。

    领会到戚落落意思的徐听雾暗道此地不宜久留，她与邱荀几人道了别，连忙赶回山上。她来时匆匆，离去时也没什么可带的，但她答应了小青带它走，还没想好怎么跟祁黎开口。

    “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做。”

    徐听雾本想喊住他，见他朝着厨房去了，便止住话头。

    “小青……”她在房间后窗喊着，却始终没见小青身影，直到祁黎端着饭走进来，小青也没有出现。

    “阿雾，山上食材不多，先将就吃一顿吧。”

    徐听雾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她还说今早自己做饭，没想到还是祁黎动手。

    “没有，你做的好吃。”她端着碗，干笑了两声，然后低头吃饭。

    祁黎见她吃的香，眼中也带了笑。

    “对了，我瞧你今日能看到了？”她借着时机开口，祁黎点点头，她立即说道：“齐老的药真管用，不过你眼角的伤还没好，药膏还要涂一阵子……”

    祁黎闻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轻声问她：“很难看吗？”

    他照过镜子，眼角上的伤在脸上有些明显，但他不在乎，药膏被他随便扔在哪个角落，可若是阿雾觉得不好看……

    徐听雾连忙摇头否认，“不难看，我是在想，你眼睛好了我也能放心回去，还有小青，我答应它会带它下山玩一阵子，不知你同不同意？”

    她补充道：“一小段时间。”山上时光漫漫，她不会放小青在外太久。

    “它愿意就好。”祁黎淡淡的答。

    徐听雾松了口气。

    自此这顿饭祁黎没再说一句话，徐听雾隐约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冒犯，可若他不愿意，为何又要答应。

    祁黎自顾自收拾好碗筷离开，留下徐听雾一人纠结，纠结来纠结去，她想开了。反正祁黎已经答应了，她何必想这么多，等小青回来她自可离开。

    可等到中午，小青始终没有露面，急得徐听雾去山上寻了一番，皆没有它的踪迹。

    回到重光居后，她先去找了祁黎，进房间时他正一身青衣坐在窗边闭眼冥想，身后可见到缥缈云雾与深邃大海。青色衣袖随海风摇曳，看上如世外高人仙风道骨。

    她进门时祁黎才睁开眼睛，静静的瞧着她等她开口。

    他与昨日相比又变了一个人，沉静许多。

    “祁黎，我是来道别的，小青不知去哪儿了，待它回来麻烦你告知它一声，我山下还有事须得尽快离开，等有机会再见。”

    她一口气说完自己早准备好的话，没发现祁黎愈发深沉的脸色。

    她所说之话全部是对小青的，没有一句是对他说的。腰左侧挂着的袋子鼓鼓囊囊是装好的灵石，右侧一把银色长剑是邱荀送她用来御剑飞行的。

    在这里，她再没有任何遗漏掉的东西。

    祁黎久久的没有回答，从她第一句说出口时，她每日跑进房间的画面便涌入脑海，那时她还比这稍矮一些，爱笑爱说话，身上挂着的剑也不是如今这把。

    这些记忆越是深刻，越是在提醒他一切早已回不去。

    “阿雾……”他艰难开口，搭在腿上的拳头不经意握紧，“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徐听雾怔了下，冷静下来说：“有的，望你珍重。”没有任何一刻面对他时能如此坦然了，祝愿他们两人都能珍重安好。

    祁黎紧握双拳，却控制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他想祝福她，在她出现在这里之前，他想好要祝她一路坦途，可心是骗不了人，他的心跳在说他不想她离开。

    心不愿，嘴巴也转换阵营，他说不出口祝福的话，只得憋出两声苦笑。“若我说，不要你离开呢？”

    祁黎忍不住问，问完不敢抬头看她。

    他看起来很奇怪，徐听雾皱起眉，“何意？”

    祁黎扶着长桌站起来，衣袖下右拳青筋暴起，他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吓着她。

    徐听雾见状退后两步，面上已浮起不耐。

    祁黎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如被针刺一般，喉咙也似被攥紧说不出话来。

    徐听雾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防备祁黎，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是如此，不仅是这样，她连对祁黎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也抗拒无比。

    “祁黎！”

    她不禁先出生，却发现祁黎停在桌边，双袖交叠，乌黑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他面色有些苍白的看着她，嘴唇没有血色，像在颤抖。

    别说出口！

    徐听雾想要喊出来，可看到他眼角被晕红的伤疤忘了开口。

    祁黎早被她的动作伤的万箭穿心，差些站不住，仍是咬着牙关开口：“我要说的话，可能你会觉得我懦弱，或许是虚伪，但我不想违背我的心意……”

    “阿雾——”

    他紧咬了下唇，接着说：“我不想你离开，我喜欢你，很久之前就喜欢……”

    “闭嘴！”

    徐听雾避之不及般打断他。

    “天劫后天道救下我，要我寻找息壤在某时救云州于水火，他赐我扶桑之力要我与息壤结合……”

    “我要你闭嘴！”

    徐听雾拔出剑来抵在祁黎胸口，可祁黎却握住剑尖朝她走近。

    “我救下你并非是可怜你，早在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身上怀有息壤，那时我想只要寻秘法将息壤从你体中取出，可保你一命，我对天道也有了交代。”

    衣帛被刺破的声音后，祁黎胸口被染红，徐听雾松了手，但那剑尖却还被祁黎握着。

    “我没想到你体中的毒越来越严重，息壤也早已认主，只有等原主死亡它才会重新认主。我才知道我要得到息壤只能用你一命来换。”

    “我找昔仲寻求办法，从那时候我才知道你是被昔仲选中的人，你是他选中要死的人，正如我被天道选中般，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从你体中取出息壤之力后你重伤，我用天道许我的，求扶桑帮你换血，没想到由此你竟也成了跟我一样的人。”

    “云城一战不论是你是我，都可以阻止时川，天道乐见其成，我不知道他竟暗中不断向你透露消息，将你一步步引到局中来……我本想，若是时川待你够好，若他不生事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只在暗处守着你们便好。”

    “唯一不同的是，大战中本该死的人是我，不是徐听雾，不是任何人。”

    剑啷当掉在地上，祁黎已走到她面前。

    “我不敢正视你对我的情感，因为我的命早不是由我掌控，但你不同，只要一切顺利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你可以活的好好的。”

    可能是失血的缘故，他的脸比方才还要白，与俊艳的美貌在一起，多像一副易碎的画。

    好像轻轻触碰，就会散落一地碎片。

    “祁黎，不是天道，”徐听雾望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语气轻微，“是我，不由己想要打探心爱之人的消息，想要知道他到底隐瞒了什么，不是天道刻意引导。”

    她早在这漫长的叙述中沉静下来。

    “我从未怪过任何人，所以你也不要自责，我所做决定全部出自我真心。 ”

    “这次也是，我来救你也不全是因为阙宿的威胁，我不想见你如此，你也不该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徐听雾仿佛明白为何自己刚才情绪如此激动，她好像隐约知道祁黎会讲出这一切，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祁黎，去包扎伤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