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黎没动，他如孩童般执拗的看着徐听雾，。

    徐听雾反应过来，温声细语道：“你想得到我的回答吗？”

    祁黎想看到她生气，看到她怨恨，也可能是感动，可这些情绪统统没有，她的面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跟他说出口前完全不同，他不知为何。

    她慢声道：“祁黎，我跟你不同，我想活下去必须要做取舍。以前我不懂，总想什么都拥有，所以最后才落到那种境地。现在我自己只想好好活着，感情对我来说不是一定要有的东西。”

    “我来救你，是为了感谢你数次救下我，仅此而已。”

    徐听雾觉得自己说的足够清楚。在东西城前她只想逃离那儿，想要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把握，可出了城她忽然拥有了很多，朋友、亲人、喜欢的人，她想陪在他们身边，却没想到自己的命运早被人设计好，这些她所拥有的在一瞬间也可以都失去。

    她不该那么贪心，刚开始就应该坚定内心，只要活着不管其他，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这一次徐听雾早就想好，她不会再渴求身边有人陪伴，只要自己能活的好都不重要。

    何况她对祁黎，她自以为已经放弃对这段感情的所有期盼。

    “所以我是你舍弃的是吗？”

    祁黎不死心的走近她，两人到了一拳的距离。他根本感知不到胸口的伤痛，只觉得左侧心口处被人攥紧，又松开，又攥紧，折磨得他不敢大口呼吸。

    他想要她的回答，却从内心涌起一股名叫退缩的情绪。

    徐听雾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伤口。她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掌心运起灵力，她轻轻覆在伤口处。

    祁黎握住她手腕把温暖的灵力打断，徐听雾的沉默更让他内心恐慌，“阿雾，我不奢求你的爱，但让我跟着你好不好，不管去哪儿。”

    徐听雾抬起头看他，看他眼中的渴求和希望，折磨与痛苦。

    徐听雾曾把祁黎当做救赎，在一次次施救下她给祁黎镀了一层又一层光环，可现在再看，他们两个都是命不由己的可怜人。

    “祁黎，不要执迷不悟，这世上有很多等待我们要去做的，往事我们都要放下，你比我活得久一定懂得这个道理对不对？”温柔的话语像一点点安抚他的情绪，可其中透露的意思却让祁黎心中更冷。

    “还有，”徐听雾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腕抽出，轻捏着他的掌心，“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很高大威风，再做回浮岚宗高高在上的师祖吧。”

    祁黎做回高高在上的师祖，她便在云城做一个隐姓埋名的普通姑娘，他们之间不必再有交集。这世上女子良多，他总能找到相配的。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吧……

    祁黎苦笑着仰头，他从小天赋惊人，年纪轻轻成了浮岚宗师祖，仅一步，便可成为世上唯一无二的神仙，真是羡煞旁人。他凭着自小在让人艳羡中养成的傲气支撑到如今，却发现自己想要从来没得到。

    “可是……”他颤着身子开口，两滴泪珠落在青衫上，“阿雾，那早不是我了，没有你的祁黎就该是这模样，你瞧我如今，哪里还有师祖的样子……”

    “我恨天道，”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我死后他未经过我同意便私自成立了这场交易，我哪里有的选择！”

    “他允我成仙，可成仙有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若我真成了神仙第一便要复活师父师娘，他们都是好人……”

    “祁黎，别再说了。”徐听雾上前想要阻止他。

    祁黎握住她双肩，眼珠布满血丝，压抑着痛苦道：“我就不该答应他，救不救那些人有何重要，我不在乎！我不同意昔仲将你送来便无意义，你能活着我死了又如何。”

    “他们凭什么要左右你我的命运，天道他找不到第二人，他找不到！”

    在徐听雾消失的日子里，祁黎从未如此后悔过答应天道。他没将别人的命看得那么重，但自己被救后就承了这恩，顺便答应他在自己眼中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条件。他那时没想到要付出何种代价，徐听雾是一个变数，事情发展到最后，不是他便是徐听雾送死，他怎么忍心让她去死。

    徐听雾被他禁锢住，但还是用尽全力向他打了一巴掌，这些话传出去他会身名俱裂，天道也难放过他。

    一声脆响后祁黎终于停下来。

    微红的脸上泪痕纵横，他挤出笑来，双眸难掩悲伤，“阿雾，没有你的祁黎就该是你看到的这样，没有那么高大，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本来就是普通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他还配成仙吗。”

    他失去过一次，所以才知道徐听雾活着回来有多难得，他不想放手也不允许自己放手。他甚至猜想，是不是自己死一次，徐听雾才能明白这种感觉。

    “阿雾，阿雾你别哭，对不起。”

    她哭了吗？

    徐听雾醒过神来，才感觉到她脸上湿凉的泪。

    祁黎像办了错事，慌乱的用手背擦着她的脸，他摸过的地方泛了红才意识到自己太用力，只敢抬着她的脸颊不动。

    徐听雾不知道自己为何哭，可祁黎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确确实实有像他一般的心痛。

    “祁黎，我问你，若我今日执意离开，你会让我走吗？”她抬眼跟祁黎对视，眼尾还挂着泪。

    对面要比她哭得惨的多，祁黎的眼睛像被水洗过，好看却也藏不住任何情绪。

    徐听雾看出他眼底的愧疚，他说：“对不起，阿雾，我只要陪着你就好，在暗处也行，你不愿跟我说话就不说，只要让我看着你。”

    看着她，便可安心。

    正如祁黎所言，他是个普通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私心。

    说了这么多，本意都是不让她离开。

    “你真的很不会骗人。”徐听雾深吸口气，她甚至信了，可能其中是有他的真情在。祁黎的命运已经能自己把握，可她的呢，原来不是由得她自己选择。

    祁黎只能不断道歉，他所说都是真情没有假话，在他睁开眼睛那时就不会再放她离开。

    “阿雾，你生气打我骂我，别哭了好不好？”

    徐听雾眼角的泪像擦不完，整个人摇摇欲坠，祁黎不知如何是好。

    哭过后，徐听雾自知逃不过，“你真想好要与我在一起吗？”

    “是，是。”祁黎立即应道，方才还要破碎的面庞终于有了丝振奋。

    他哭后微肿的眼角，黑长的睫毛沾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真让人不忍心。

    徐听雾伸出食指，用指腹给他轻轻的擦，她是真的想把这副画打碎了。

    温热柔嫩的手从眼尾滑下，他的鼻梁又挺又流畅，挺翘的鼻尖沾住青丝，徐听雾用手指给他拨开。

    祁黎随她动作，把呼吸放轻怕打扰了她。

    再下面，就是嫣红的唇，祁黎的唇形比徐听雾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上唇紧贴天生的白色唇线，一直到微微翘起的唇角，不管他说再毒舌的话，看上去也是不让人讨厌的。

    祁黎紧张的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来回扇动，徐听雾都能感觉到手背上拂过的风。

    他的下唇有点干裂，上面有不清晰的咬痕，徐听雾用力的揉了揉，唇色忽白忽红，最后恢复原貌。

    “阿雾……”

    祁黎没忍住喊了一声，继而紧张的咽下口水，喉结滚动后徐听雾的手停在他颈间，十分准确的按住。

    祁黎于是不敢再出声。尽管没经历过，但他并非完全不懂男女之事，徐听雾的动作暧昧，他却总觉得怪怪的。

    徐听雾盯住他静止的喉结，还有因她触碰颤栗的皮肤。她能感觉到祁黎的小心翼翼，而她也不完全清楚究竟出于何种心思才会这样近距离接触祁黎。

    是他这张诱人的脸吧，天底下没几人能拒绝。

    她心甘情愿的被引诱，没想到也有她把握主动权的一天。她任何一个动作都引起祁黎的注视，因他想跟她走。

    命运弄人，徐听雾觉得可笑。

    她上前一步，手抵在祁黎胸前，按在他伤口处，不够用力，还是换来他的蹙眉。徐听雾知道，此时此刻，他不会喊一个“痛”字。

    祁黎的呼吸柔缓的拂过她的头顶，她抬头与他对视，对方无措的移开眼睛，呼吸声乱了几分。

    他方才央求自己带他走……

    想到此刻的徐听雾心中竟然有些兴奋，双手按住祁黎双肩，迫使他弯腰靠近。两人的呼吸声互相纠缠，徐听雾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脸颊上细不可查的毛孔。

    她的目光最终定在祁黎唇上，毫不犹豫的咬了上去。

    对方身体明显一僵，手扶住她的腰不敢动。

    徐听雾不懂接吻是什么感觉，此刻她只想狠狠的咬他，她确实也这样做了，分毫不留情的用牙尖磋磨些他的软唇。

    双唇摩擦间，徐听雾先闻到了血腥气，她伸出舌尖去触碰祁黎唇上的伤口，果然出了血，她犹如情人般轻轻舔舐着干涩唇瓣上的血液，乐此不疲。

    祁黎与她不同，他清楚男女之间的所有事，不过差个实践的机会。徐听雾“吻”上来时，他先是惊讶，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徐听雾的关注点好像只在他唇瓣上，祁黎只好一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上移到徐听雾后颈。

    这一天似乎来的快很多，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爱的人，死而复生的爱人就在怀中吻着他，下一刻便要他去死也愿意。

    祁黎试探性的伸出舌尖与她触碰，她只是停住动作却没有退后，祁黎心中喜悦，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

    正是情意愈浓之际，徐听雾急躁的吻着不愿后退，她脖后的宽大的手掌也不允她后退。

    可她要窒息了……

    身体的本能让她用尽全力把对方推开，祁黎感知到她的抗拒终于撤开，徐听雾扶着头，却看到祁黎仍眼神迷离，唇边还挂着浅红色液体。

    一室的缱绻被她打断，她深呼吸几口，祁黎自动上前将她拥在怀中。

    徐听雾晕乎乎的好像听到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待她平静下来，才开口道：“我在云城买了院子，还有间空房，一月租金十金不讲价，每月月初付清不赊账。”

    “好！”

    刚说完，她便被人狠狠抱紧。

    感觉祁黎狂跳的心口，徐听雾无声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