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

    展湦混在上朝的大臣的马车中出了皇宫,直奔皇城外。

    大齐军队,包括五营在内的调动,除非有圣旨,不然只认符节。展湦拿着萧岂桓的随身玉佩,险些说不动乔不知。

    五营距离皇城较远,乔不知紧急抽调留营及中尉署三千人随展湦赶往皇宫。

    “乔不知!”赵仲载冲他喊道,“你没有调令,擅闯宫门,你要造反吗?!”

    乔不知一脚把袭来的禁卫摔倒一边,抹了把脸,骂道:“我没调令,但我得了陛下的口谕!卫将军包藏祸心,犯上作乱。他娘的,少给我扣帽子,造反的不是你吗?”

    留营的人大多是北地铁血悍将之后,虽没有多少实战,但比起禁卫更加骁勇。

    眼看就要杀进理事堂殿前。

    “别忘了,你的这些兵也属本将军管辖,”赵仲载义愤填膺,“你看清了,太尉姜瞻弄权营私,欺君惑主,如今又用巫蛊之术,蛊惑皇上,以那服用莲珠的女子的血给陛下,如今陛下生死未卜,本将军正在执行公务,缉拿佞臣姜瞻。你若阻拦,休怪本将军不讲情面,连同你一起问罪。”

    周薯指责道:“卫将军未免名不正言不顺,你既没圣旨又没缉拿文书,三公岂是你说拿人便拿人的?陛下生死未卜也仅你一面之词,”他朝赵嬍衣的方向跪下,拱手道,“太后,我等请求面见陛下。”

    雨中的朝臣随着周薯下跪,齐呼:“我等请求面见陛下。”

    裴旻易小心靠近华凌祁,劝说道:“阿祁,你可知这样无罪也变得有罪了,你先放开太后,我定能查明真相,还你和太尉清白。”

    “延尉大人,”华凌祁说,“若今天我走不出这道宫门,才是坐以待毙,待你查明真相便是我的身后事,我不想任人宰割,只能放手一搏。”

    赵嬍衣身形微动,箭矢便接近脖颈几许,华凌祁低声说:“太后若不想脖子上落下血窟窿,还请您先安抚好大人们,就说陛下感染了风寒,休息两日便无事。”

    赵嬍衣侧目,阴狠地说:“你害死了他!拖延时间也不管用,今天,就是你为姜家陪葬之日。”

    华凌祁伏在她耳边,轻声说:“皇上是我害死的吗?太后难道没想过皇后那孩子如何来的?又是如何早殇的?”

    赵嬍衣怒目:“你!”

    “皇上定然知道,”暴雨如注,入檐飞落,华凌祁在急声与厮杀中,愈加冰冷,“你们以我为由,除掉太尉,可太皇太后健在,姜家就倒不了,就算小世孙勉强登基,姜家依旧有逆势翻盘的机会,可是,赵家没有,从你口中宣布皇上驾崩的消息开始,赵氏就不是清君侧,而是谋权篡位之名,后世都得订上乱臣贼子的烙印。”

    赵嬍衣闭眸落泪:“哀家从没想过,皇上会死......”

    她再次睁目,眸中尽是杀机:“皇上确实病了,诸位大人请回吧。哀家只为皇上讨一个公道,今日,华凌祁和太尉姜瞻,必须入狱受审。”

    赵仲载得了令,振臂举刀:“太后懿旨已下,乔不知,让你的人退出宫门!”

    乔不知有意退缩。

    萧岂桓至今不现身,赵嬍衣又被华凌祁擒住,他现在也不确定展湦所言真假。

    姜瞻手中的长戟杵到石板刹那雨水飞溅,武将的身躯挡在理事堂前,气势如虹:“赵家小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赔上老夫这条命,你赵氏一族也休想染指大齐江山。”

    “究竟是谁染指?”赵仲载抬指。

    禁卫押解几名与华凌祁着装相似的宫女站到他面前。

    小秋看了华凌祁一眼,突然,她惊呼出声,原是赵仲载拉下她的衣衫,他捏着小秋的脖颈,展示她赤|裸的背部:“看清楚,这是锦央宫的宫女,背上的文身是一朵海棠!”

    司隶的人甚少知道文身海棠的寓意。

    可盛开在北地的海棠,永远艳丽。

    那是二十多年前,姜揽月收留战乱中幸存的可怜人,命人教他们习字、功夫,后为华昀打探情报而组建的,后来华昀封王,这支海棠卫也销声匿迹。

    华凌祁攥紧双手,双目赤红:“赵仲载!”

    赵仲载欣赏她的表情,命禁卫把宫人们的衣衫都扒下来。

    小秋望着华凌祁,潸然泪下。

    华凌祁一记手刀打晕赵嬍衣,她走进雨幕:“太后无碍,作为交换,放了他们。”

    赵仲载气焰高涨,高抬起下颌:“那就是承认,这些都是你听从太尉指令安插在宫里的耳目?”

    隐藏的弓弩手悄然爬上屋脊,对准华凌祁和姜瞻,冲破雨珠刺向两人。

    姜瞻惊觉,挥动长戟,箭矢落地。

    惊变来得措手不及,胆小的大臣们抱头乱窜。

    华凌祁侧身翻滚躲过箭矢,忽然身形一偏,被一人压在身下,她回首看到小秋,她嘴角溢血,疼得直哭,她痛苦地说:“主子,我,属下虽不善功夫,但,不是,没有用的,影卫......”

    她在华凌祁怀中闭不上双眼,华凌祁抚摸她的头发,掌心滑过她的眼睛,轻哄道:“你们入了忠骨堂,就是世间最好的影卫。”

    漂泊大雨中,地上的血顺着石阶冲刷而下。

    她为小秋穿好衣裳,愤然起身,高举虎符,扬声道:“留营虎符在此,中尉乔不知随我杀出重围!”

    “虎符?”赵仲载呆怔片刻,驳道,“莫不是与太尉合谋盗取,你一女子怎会有虎符?”

    华凌祁却不理他,对乔不知厉声道:“还不动手!”

    赵仲载冷哼:“她已是本将军掌中物,乔不知审时度势的话,别插手。”

    乔不知把湿发往后撩了撩:“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从小改不了的一点,就是爱瞧热闹,不管闲事。许是这雨浇昏了头,今日的热闹,我也掺和掺和。”他正色道,“都听到了吗?姑娘手里有留营虎符,其他人没有命令谁都别动,留营的人,随我杀!”

    姜瞻的人里应外合,和他们一路杀到安上门。

    阳离和齐琡等影卫早已等候多时,他们接到华凌祁后欲直奔城外。

    姜瞻手臂受伤,深沉地眸光里映着华凌祁:“你出了城,除了顷州,想去哪里都行。”

    华凌祁抱拳施礼:“还请太尉替我对太皇太后说一声,保重凤体,阿祁此去恐再难回中都叩拜。”

    “你的孝心,老夫替你转达,”姜瞻说,“老夫引开禁卫,你走吧。”

    华凌祁拜别姜瞻,飞身上马。

    乔不知凭着对中都布局熟悉,迅速规划好出城门的最佳路线,他们一路走一路杀,即将到达城门口时,遇到了绣衣。

    姜绰和霍冉等人闻讯赶来,守在城门,见到华凌祁提刀就砍。

    不待近身,阳离和齐琡等影卫,护在华凌祁身前。

    姜绰愤懑骂道:“阳离,别再执迷不悟,你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吗?”

    阳离握紧刀,挡住姜绰的刀:“我同样也知道,有人为陷害太尉用姑娘做幌子。”

    姜绰执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乔不知回头看了看紧追不舍的禁卫,头痛地说:“逃命要紧,叙什么旧!”

    阳离:“拦着路呢,怎么走!”

    乔不知徒然急忙喊道:“干什么呢!”

    众人看去,原来是留营一名小将,从霍冉身后爬到他的肩上,跪骑握刀,试图割喉。

    霍冉侧身把他摔倒泥里,活动骨节:“小子,挺有本事。”

    乔不知踹了那小将一脚,横刀把他拦在身后,对霍冉说:“他差就差在年龄小。”

    前有绣衣后有禁卫,赵仲载站在女墙上,俯视华凌祁:“太尉已被本将军捉拿,你试图弑君的罪名能跑到哪去?太后下令要剥你的皮,本将军劝你束手就擒。”

    华凌祁阴冷地盯着赵仲载:“赵氏独揽军权,构陷太尉,在你出兵之际,皇上已经驾崩,迅速崛起的权势,犹如没有根基的屋舍,也可能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姜绰红了眼:“你说,什么?”

    霍冉上前一步:“怎么可能,皇上......”

    乔不知似是早有预感,他双肩松垮,刀尖垂地。

    “你们以为除掉太尉,便没了政敌,”华凌祁说,“皇上就是赵氏的根基,你们亲手把根基除掉,欲握紧权势,可小世孙不是你们的天,赵氏权势,崩塌仅在一瞬。”

    “要不是你坏我好事,本将军早就把姜瞻的头颅挂在了城墙之上。”赵仲载捶了一下石垛,“你别想活着出中都!”

    一辆翠辂从城中疾驰而来,随行的守卫把赵仲载的人围住。

    姜锦妩扶着双容从车中下来,双容撑着伞,她们缓步走上城墙。

    许是花了精细的妆容,华凌祁感觉她精神好多了。

    姜锦妩站在赵仲载身旁,也遥望着城下的华凌祁。

    赵仲载单膝撑地,姜锦妩没说要他起身,他跪了少焉,却自觉站起。

    “樊笼已破,辽阔的天地才是雏鹰的栖息之所。”

    姜锦妩没喊她的名字,华凌祁已泪流满面。

    “回到北地,去看看哀家精养的花儿......”姜锦妩哽咽须臾,说,“北地的战乱,有没有伤到她。替哀家问问......她想不想,回家!”

    姜锦妩回身,不再看华凌祁:“中都已困得你太久,走吧,回到狼群,去扑咬、去猎杀、去征服,永远不要再被宫墙禁锢。”

    说完,她如华丽的蝶,翩然倒下。

    双容嘶声尖叫:“太皇太后!”

    阴云压城,电闪雷鸣。

    滂沱大雨变成哀唱,搏杀在耳中消声。

    华凌祁仰面悲鸣。

    赵仲载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沾血的刀,冲城下禁卫喊道:“关城门!”

    几人合力推动厚重的城门。

    华凌祁掌心抹掉脸颊的泪,眼里是探不到底的幽深冰凉。

    锁链已断,中都不再是她的牢笼。

    城门更关不住觉醒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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