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多少也是需要时间的。
但阎二魄似乎就是个爱操心的命,方才被几个黑衣蒙面人叫走后,现在又是匆匆地赶了回来。
然,原地却无一人。
嘿,这于姑娘……还真是…叫她在这等着怎么还就走了呢?还真是见了壮虎以为狐假虎威呢这是。
老四这性子简直和粪坑的石头一个样,又臭又硬的,可比不得那阎三魄,阎一魄和阎七魄呀欸!
阎二魄恼得头皮直痒,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阿!
“出来。”
声音夹带怒气地唤出暗中埋伏着的黑衣人,他直接问话:“方才我不是让她等着嘛?!”
黑衣人们齐声答:“是。”
“那她人呢?”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其中某位诚实道:“不知道。”
“既然我让她等着,她要走之时,你们是不是得拦一下?!”
“这……这阎帝近日吩咐,此女子的自由将不再受限……”
阎二魄永远只听自己在意听到的词,一听到“阎帝”二字,他一下便想起那睚眦大毛兽,那日阎一魄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管他怎么塞叫花鸡,怎么递桃花酒,硬是不答应替自己喂那畜牲……无奈之下嗐…只好请那于姑娘帮了个忙。
不曾想她竟然不经思索就答应了,应下了喂那睚眦畜牲的差事。
这上次洞口被睚眦追着逮……也多亏她,要不屁股上绝非只少一块布料那么简单,这于姑娘人好性爽,自然可不能让她受老四的欺负了。
否则,下次突遇睚眦,就整个鬼阎府邸来说,这阎一魄那副德性,谁还会帮他?
府邸一处洞外。
郁郁葱葱,光影婆娑。
吴婆子这头刚将木盆中的湿衣拧起来,准备挂上老树枝,不曾想却被一双从蓝色衣袖中伸出的白皙手臂抢了先。
“我……来吧,婆婆。”
“你……这……谢谢,谢谢。”吴婆子瞧着眼前依然吃力,垫着脚伸着胳膊的女子,觉得她也不比自己好多少,但也却胜在年轻气盛,女子转头,一双好看有型的杏花眼满是神采奕奕。
“不用客气,婆婆,您之前帮我那么多,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于姑娘之前为老身在山上采摘的车前草,老身已很感谢了。”
如今她年岁已高,大抵是年轻时落下的旧疾,肺内痰多,不分昼夜咳嗽,眼睛到了夜晚也看不太见,活到这个年纪,她上也无亲,膝下亦无子女,府邸中三阎先生为她配了药,可早已用完,又听说前先时日府邸有大事发生,三阎先生忙的是不可开交,想必也是忘了采药制药,便想着忍忍算了。
可没想到,这一岁间突然出现在鬼阎府邸中的小姑娘,竟然会给她送来了药。
“婆婆,先前那药是三阎先生的意思。”徐来两手往外拨,将成功高挂枝头的褐色长衣摊开。
老妇人笑而不语,自己一把岁数了,于那些人情世故中浸泡过很久,什么也看得分明,更别说就单单一个丫头片子,那药分明就是她所采摘。
不言其他,三阎先生的药很讲究晾晒之法,上次这姑娘送来的药,看样子最多也就是简单的铺地晾晒。
不得不说,这鬼阎府邸从不进毫无特色之人。
这姑娘观察力很细致,要不然不会注意到自己咳嗽与夜盲;同时,她也很警惕机灵,把自己的功劳说成是三阎先生,并非单纯意义上的装作谦逊,一来善良,二来,这本就为延顺三阎先生的所做之事,这样既自然又不得罪于人,甚至延他人美誉;三来,大抵就是藏锋自保了吧。
——“嘭”。
一声响。
将正在沉思的吴婆婆吓了一大跳,人老了,经不住咋咋呼呼,她弯腰,伸手捂住心率加快的胸口。
正翻晒长衣的女子同样闻声回头,赶忙扶着一旁的老人。
阎二魄满头是汗,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妙,却没头没尾地开口道:“最好不是你。”
见一老一少站在原地看猴子一样地看他,阎二魄无奈开口:“山上不仅是茂盛的车前草,还有其他药材,其实都是出自阎四魄,老四有个毛病,不准别人随意动自己的东西,吴婆婆,您于府邸处已久,想必也知晓。”
因阎四魄许久未归,如今经阎二魄提起此人,吴婆婆这才想起,她神色担忧地看向旁边的女子,刚准备开口——
徐来却先一步:“婆婆,这确为三阎先生之意,勿忧。”
阎二魄则在碎碎念道:“那最好不过,上次你吃他那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培育的鸡蛋薯……”
先不管那鸡蛋薯阎二魄吃没吃,可就他这一系列的反应,让人觉得这事态当真有那么严重?徐来原先是一分后悔,现在是万分后悔吃了,而且,这车前草,也确确实实是她在那山上采的,挑都是挑得那些长势好的……
“呦!”
“这里这么热闹啊?阎二魄!你怎么也在这?听说老四回来了,人呢这?”
阎二魄直接是懒得开口,这阎七魄和阎四魄两人互相从来就不对付,一个嫌对方太糙,一个嫌对方太娘,这平时出任务都是分头行动,阎七魄这也太假了,还装作问候呢。
果然,话音没落几秒,阎七魄就看向旁边的女子:“姑娘,走吧。”
徐来没问去哪,看了眼旁边的老人,直接跟上阎七魄的脚步。
阎二魄嚷嚷着跟上:“不是,阎七魄,你这厮带她去哪?”
谁不知道阎七魄这人重色。
“欸欸欸,止步,止步,此乃阎帝所吩咐,自有道理。”阎七魄回头,叫住了还欲向前的阎二魄。
这自上次的调戏不成后,徐来与阎七魄的接触基本没有。
如今两人一左一右地走着,阎七魄从知晓阎帝与此女子的关系不菲后,他就算再想聊天,此刻干脆就忍着不主动说话了。
“这次又要穿什么?”
稍稍诧异,阎七魄慢了一秒有余,开口道:“这次不需要换,原衣即可。”
徐来不再出声。
那日辰时她赢了棋局,那鬼阎帝一声令下,言之为奖励,后有时日带她去一趟京城。
徐来于鬼阎府邸数日,对外事知晓甚少,一直担心复仇线索销声匿迹,可如今,她的行踪不仅碍于江湖埋伏的死士,也受限于鬼阎府邸…这京城,她早就想去,可如今,鬼阎帝竟开口与她同去……这其中绝非如此简单。
*
傍晚时分,天边暮色茫茫之时,京城街道上处处已经亮起了参差不齐的灯笼。
黑夜竟不输白昼。
临闽阁中,戏曲不知散了几许。
台下,许峦脖子歪在黄花梨木椅上,脚也驾在一旁的扶手上,打了个哈欠后,懒懒地道:“付阁主,你说得新添戏曲就这?伊伊呀呀的,甚是无聊了。”
此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
许峦身旁的老管家亦是无动静,是看进去了,但没听见自家爷的话,但多年的伺候让他觉得旁边有些异常,从台中收回眼神,就看见自家的爷横手霸腿的,不耐烦地向前扔着红木案上的果壳。
前头几个不幸运人的发上沾了不少,却仍沉浸戏曲。
这在座的大多都是爱看戏曲之人,几场看下来尽是入境其中,甚至有几位常听戏曲的老人情不自禁地摸胡咂嘴。
这戏曲好不好,妙不妙,自有定论。
许峦见状,暗面不爽明面却提问人:“你说,是不是,崔兄?”
崔煜单单端坐椅中,不择扇,亦不品茶,从清晰的侧面可以看出,似乎也瞧得认真。
他并未回许峦之话。
付文竹喝着酒,吃着话梅,早就将许峦崔煜的言行看在了眼里,关于许峦这个人,留言一大把,说这人精力十足,可龙阳之癖可美人在怀,付文竹也不知道自己这文生生的临闽阁怎么把这主给吸引来了,再往右边一瞧,哦,原因八成是在这,那坐着位正是朝气端正的俊公子,崔煜。
宫中那久办不妥的命案差事,听说是交于崔府崔庭闻之子了,不就是这崔煜吗?先不说此等迷案怎让一个小小官员,甚至官位不及郡守的人去办,也就是这皇令之重,这崔煜又怎得有空至此呢?
一问两人,却无一答复,许峦自觉无趣,视线悠悠一转,却刚巧撞上楼阁下方处的一抹熟悉不得再熟悉的朱红色,他额头上青筋乍现,蓝眸里现出红色血丝。
付文竹哪晓得前些时日某人自称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说不久将会有人来掀他的临闽阁,当时还不信,现在这——
伴随着一声声呯呯乒乓,台上的戏曲也彻底停了,满室的风雅变得一片狼藉。
从临川阁两侧迅速出来的两排黑衣人原本想要将故意挑事之人捉住,可一看这人华服玉髻,一双含血蓝眸,便纷纷刹住脚步。
在场无人所动,这付文竹为阁主,自然得起身平息,先是把一群大刀阔斧的黑衣爷们给弄下去了:“干什么,干什么,下去。”
又转回身对怒气余身的许峦道:“许公子,别见怪别见怪,这阁中请的护卫没能有眼力见,不比许公子,不过话说,许公子这……可是和此朱盒有什么渊缘?”
许峦这才有所动静,冷笑着转回头,看向一旁小心翼翼的付文竹:“付阁主,听说,你与那蒋为豫,关系还不错?”
怎么不算有渊缘呢,这其中的渊缘可大了,那姓蒋的那日就是以此朱盒,可是送了他好大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