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宫中离奇命案传闻后,民间却少见得官兵,一些不要命想发大财做买卖的商人小贩,也就纷纷出街贩卖,没想到这一日两日下来,赚得银子竟然比原先十几天赚得还要多。
再者,这赚钱的风声向来不宣易露,很快,一些老实本分,胆小的商人,也都开始摆摊叫卖。
街道上也有了街道的气息,上街耍的顽皮孩童也多了起来,但有了先前让众人噤声且惨绝人寰的阮府事件,即使时日过去再久,却仍不免让人心惶,心存余忌,大人们抓回贪玩的小孩,轻则吃一道竹鞭,重则剃发闭关。
然而街道上由一个两个人,增加到三五成群,再到越来越多,况这一日两日观之,发现并未有异样,更是无命祸发生,大人们才敢亲身携带着自己的孩童于街,去置办一些家中用完已久的货物。
街道不再似往日清冷,不再是只有零星的叫卖声,一时间竟有些如同街会时才会那般热闹的模样。
群群落落的商贩不知何时聚得满满当当,其间,正有流言道近日正为做生意的好光景,且透露出时晋国朝廷的决策也偏为重商。
此话一出,众声哗然,很快便有人半信半疑,然众人中有人道:“嗐,非也非也,此言并为在下所言,付某也是听闻朋友所道。”
人群中亦有声:“敢问付阁主所说的朋友指的是谁?”
付文竹悻悻摇了摇手中的八仙扇:“罢了罢了,你敢问,我还不敢答呢。”
话落,此起彼伏的笑声源于人群,恰在此时,临闽阁东西方向的翠艳楼上,闪现过一抹印着金子的绿衣袖。
临闽阁,久就以戏曲子而闻名,上一回让人记心中的正是《西游记》中的金角银角大王那回——爷爷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此情此景,不就为巧合了吗?
有爱听戏曲的人道:“付阁主,也不知这临闽阁近日可否有加戏曲?”
付文竹听闻此言,一手顺上八仙扇:“来来来,付某这临闽阁今日可是多添了几场子戏,大伙儿个有趣的都来赏个脸阿!”
围在临闽阁附近的人渐渐呈流水状散开,唯留下一些爱听戏曲的人。
那可不是,不要道这堂堂临闽阁阁主,就连朝廷百官也不可私自议论朝廷之事,付文竹虽平日里不着调,可也知晓此举是私下议论朝廷之事,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但是这下,众人便更加好奇了。
要说别人也就算了,但众人中说话这人正是临闽阁的当家人——付文竹。
“朋友”?
整个江南市场谁不知谁又不晓,付文竹同那姓蒋的,就是穿同一条子的!
能让付文竹称得上朋友的,不就是那被夸得上天入地,像是无所不能,那横霸江南市场,财力经久不衰的蒋为豫吗……
若是此人所言,那不管那时晋国朝廷偏重商之决策真不真实,只要是跟着蒋为豫所行来做买卖,油水捞不着也能够得着几把碎银子!先前那些偷偷摸摸学蒋为豫的那些商贩,现如今早就在京城混的吃喝穿乐都不愁了。
彼时,隔着一排瓦院,另一条街道——香柳街。
两辆大型马车相擦着轱辘而过。
车上的驾马之人都是面无表情,倒是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有意无意地望之,面带好奇机谨。
同样马车前头是两马夫驾马,一辆富贵气派,一辆简素淡雅,确实反差极大。
不知两两是何许人物也?
许峦一直于马车中闭目养神,方才明明外面嘈杂声甚大,此刻却明显降了不少,抬手掀起镶金黄灰串珠车帘,一脸神色恹恹的。
常候许峦身边的管家见状,使舵道:“前方的常富街看着人群涌动,且方才听闻行人说那临闽阁添了几道戏曲,爷可要解解乏?”
许峦拿起马车中的一个青色玩意儿,闭着一只眼,对着面前的素色马车车帘,道:“没看见那现在全是人堆吗?爷用得着和他们挤?”
许管家垂头奉承道:“是是是,爷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
话音刚落,一颗黑色枣状大小的东西刚从青色柱状管中射出,倾刻撞见一片刀光后,竟然又像弹簧一样撞回在黄灰车帘上,说时迟那时快,许峦快速躲开,眼中丝毫不掩饰惊讶:“阁下是?”
素色车帘马车旁的一黑衣侍卫满脸警惕,愤愤恨意,望了许峦一眼,咬牙不答话,只是看向身后隔着车帘的人,唤了句:“公子。”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素色车帘:“许公子,久仰。”
这音道温润,唯不熟悉。
看向面前人剑眉下的那双桃花眼,许峦笑笑,放下手中的竹管枪:“阁下好眼力,只不过许某可没这般好眼力,没能认出阁下是谁。”
京城中出现蓝眸贵人,却身穿时晋服饰,旁侍之人又为时晋人,这不就是许府许大公子许峦吗?话说这段时间民间明里暗里,议论那朔北王朔盟之死各有说辞,许峦之母于朔盟有血缘之系,如今那朔北王驾崩……此人脸上却依旧是寻欢找乐的做派。
崔煜面无表情,连额上的眉峰都未曾变化:“在下出自崔府,只为普通人罢了,用不上什么好眼力。”
崔府,这个时辰进宫的话……对上撒下探子回转的情报……崔府,那不就是崔……的那个儿子,叫什么名儿来着?叫崔煜?
这宫中一年半载都查不清的奇案,区区崔府……之子崔煜就能解决了?
这头许峦还在沉思,那边的素色马车帘已然被放下,车夫恰好挥动手中的马鞭。
许峦双手磨搓着梨花木案上的青色竹枪,最终停下,朝管家递了递神色,道:“方才听你说这临闽阁多添了几道戏曲,如此甚好,爷我恰巧乏了,去看看去……欸,等等,你代爷去邀请那崔兄,就说瞧瞧那临闽阁有名儿的戏曲。”
管家当即拉起手中的缰绳,带几个人向后方行去,直接了当地截了那正行走的素色马车:“崔公子,我家爷道想请你听场戏曲,可否赏脸?”
黑衣侍卫“咻”的一声拔出剑刃,料到是自家公子官位不高,年纪轻轻被人怠慢,连这京城顽固子弟都要来插上一脚:“此次为宫内所召,耽误行程,你家爷能担得起?!”
事关宫中,那许府管家明显不知如何回话,只僵持在原地。
素色马车车帘唯被微风吹得轻轻飘扬。
里头人探身而出,伸手抚下黑衣侍卫手中的白刃,看向那许官家:“既然如此,何乐不为?”
……
自那日呛过那黑衣玄袍之人后,徐来就再也未曾见到此人。
也好,巴不得如此。
只是似乎有一点为怪,府邸间埋伏着的黑衣人的数量似有减少之状。
以往,她总会到处见机到处走走,为之后逃出鬼阎府邸做准备……因此遭受了不少黑衣人的警告,可又能如何呢?府邸中的人并不会因为她退缩而相信她就是老实人…还不如半真半假,…只是最近,似乎收到的阻拦和警告少了些。
难道?这人是撤走了,这又久不见那黑衣玄袍之人,或许……是有大动作了?
正埋头沉思,徐来也留意了足下,却偏偏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堵肉墙,“嘭”的一声,她还来不及抬眼观望,耳边就响起阎二魄的声音——
“欸,不是,老四,你这刚回来,风风火火的,上哪去?”
阎四魄难得回趟鬼阎府邸,想起先前花费一段时日研究的鸡蛋薯,秋日应当是硕果累累,一想到便心急地想要去看看他这鸡蛋薯如何了,却被阎二魄拉扯着半天,左是叫花鸡,右又是桃花酒的,一起处事多年,阎二魄这副德性经久不变,这摆明了其中就是有问题。
这一急转身,就撞上个才到他肩膀处的人,垂眸一看,竟然是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还挡住了自己的道路。
徐来看向面前人,同样面具,不同样式,此时一身都是被挡路后的不爽气势,她反射性便倾身让开。
结果,她往左,面前人也往左,她往右,面前人也往右。
阎二魄在后头看得心惊胆战,生怕阎四魄胳膊肘子一扬,把徐来给掀翻了。
阎四魄为七魄中最为糙汉的一个,平日里就只知道研究各种各式的种子,一个胳膊挂满十几只水桶,担水淋地等等的活儿……整个鬼阎府邸的人都知道,此人的性格不太好处,太直了。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女子——阎八魄。”阎二魄直接挤在二人中间,互相介绍一番。“这位,老四,阎四魄。”
府邸多一人,或说多一女子,阎四魄没甚意见,只要是不碍自己做事就行,收回视线,当即抬步就往外走。
阎二魄见徐来仍看着阎四魄的方向,以为小姑娘被吓到了,便笑呵呵地道:“别管他,他人就这样。”
徐来开门见山地问:“他最擅长什么?”
“种植种地。”
徐来突然想起那日于府邸附近挖下的鸡蛋薯,两边眼皮都跳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