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这堂堂鬼阎府邸之主,要她那保命的小玩意作甚?

    算了,此人心机叵测,猜不透的事也不是一二件了。

    更何况,以其城府之深,他应当是料到她会借这次洪涝天灾逃脱鬼阎府邸,或许,还料到,自己会再次回来……而此时她活着,鬼阎帝难得显少出手相救,结果就已经是很明显了——她出鬼阎府邸遇见许峦并非意外、巧合,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小姑娘?”

    冷不防,一声慈祥苍老的声音唤道。

    只因两老者瞧着实在不解,明明年纪如此轻轻,为何一脸严肃样……

    穿着黑衣的女子闻言轻微抖了一下,寻声抬头,想到方才于木牢之中……她耳畔随即飞快划过一抹红霞。

    阎二魄没瞧见,他转过头看向两位白胡老者,向徐来介绍:“于姑娘,这二位是……是……”

    问题来了……

    鬼阎府邸从未有过如此介绍谈客之事,这私下里,他都叫老头儿,啧——阎二魄这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称呼那两位白胡老者。

    “欸,小姑娘,随便称呼,随便称呼嘛,这阿爷或者老头儿,都可以!”一老头却迅速开口,摸着胡子,嘴角翘起,双眸被那白色睫毛缝成了一条线。

    “不行不行,你这不是教坏小姑娘嘛?啊?!”

    其中另一个老头儿的气质十足静润,手扶着栗色拐杖,上面吊着颗摇摇欲坠的发亮同色小葫芦,看向徐来时,那清清淡淡的眼神又一瞬切换成慈祥和蔼,“小姑娘,叫他叫老头儿,叫我就叫阿爷!”

    徐来脑海中绵延出那副外祖母画的外祖父画像突然就没了样子:“……”

    一行人打道回府,因两老头儿的存在感不要太强,期间阎二魄只得悄悄地问了徐来一些问题。

    然而徐来也有疑问,她从木牢里头到外头一段时间都未曾看到过睚眦…不知道方才那只巨蟒是否有伤到它…可睚眦同阎二魄的关系……这种捕食和被捕的关系,之前她也体验过,这让她张开了嘴又合上,最后,她松了口气,在这犹豫中琢磨透了,罢了,如今阎二魄健在,想必睚眦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鬼阎帝一声不响地就拾走竹管枪,摆明了就是让她自己去寻他……但,她回归府邸,主动去寻他,也是必然。

    她心头突然很沉甸,周围的火把光将路照得亮亮的,崎岖不平的山路不再那么艰难,秃秃硕大的灌木枝从上掠过一片片的人影,两旁惊起片片飞虫。

    身后两个阿爷不知道在争论什么,一直絮絮叨叨,瞧着地上的弓驼影子,这两位看着也是有年过古稀的老人……徐来不知在其鬼阎府邸究竟充当这何身份,不说先前闻所未闻,在鬼阎府邸数月她也没瞧见任何痕迹,眼下,如何突然就冒出来了?

    实在太像土地公公了。

    不知行了多久,直到能前方洞口处透出的光时,阎二魄看了眼旁边人,她面色虽然无异常,觉得有些时日未见她,好像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倒也出声向其解释:“于姑娘,怎么,在此数月,没这热闹的待遇吧?这一回来就有这待遇,下次可没那么好运喽。”

    “咻”的一声,前方突然迎面撞来一物,阎二魄停步,拾起地上的东西。

    徐来则被那物的突然袭来而反射性后退。

    她怎会不知他言外之意——下次若再想逃而返,绝无幸存可言。

    “其实,你瞧瞧看,就连府邸处山头的鸟儿,可都是受保护的。”阎二魄这才摊开大掌,其上瑟瑟发抖着一只血白分明的小鸟,细爪上像是被做了标记……可未等徐来看清,下一秒咔嚓一声!那鸟就被血肉分离,那标记物泛着血光被捏着,阎二魄的声音又传来,“但一处是一处儿的规矩,即使就算是受保护的,那呀,不仅仅是因为它处于府邸,而是其存在的价值。”

    鬼阎府邸确不出闲人。

    这正是她回此处的目的。

    徐来直视阎二魄,恨本看不见这张面具之下的眼睛,可他像是将什么都看得很透。

    不知此人三番两次地帮她,日后需要她付出的筹码又是为何?

    越往前行,山洞耀耀,她于许府庄园,也待了些日子,许峦向来花天酒地,庄园内美人又何其之多,宴席舞会不少,但一向暗如地狱的鬼阎府邸突然火光通明,她心里觉得奇但不动声色,这盛大的场景背后一定埋藏着什么……

    后面两老头总算追上来,腿脚不行耳朵却灵敏得很:“小姑娘,这赶路有些时辰了,来来来,饿坏了吧。”说着又看了下女子黑衣裹着那纤细的腰,这当真就是蚂蚁腰……又想想那小子,哎呦,这一会儿……得受罪啊!得好好补补!

    阎二魄一时无语凝噎,怎么会不知两个老头儿的意图?何时有见过面前二位老人有那么热情火?欸了两声,架不住,当即就在面具里头翻了个白眼。

    徐来的两只手臂则被两老人一边一个掺着走了进去。

    七横八拐,明旺火焰,里头那在场乌泱泱的一大片黑衣人就见到了那传闻中先逃后被杀的蓝衣女子。

    周边千万剐视线聚焦过这边,徐来早在洞口就已感不适,可要眼下洞内燃着的每一道烛火都无比清晰,她能分辨出来所有宴席中的黑衣人对架着她的那两位老者的尊与敬。

    先前她仰直了脖颈,认为一切靠自己,努力使劲方可前行,可经历总总,血淋淋的事实无不表明,有时候,借势而为,是必要的。

    这无关弱小与强大,然而强者甚懂借势;更甚借弱小之势,以达强者之图目。

    说来也讽刺,她这离开鬼阎府邸一遭,价值就被鬼阎帝用了一次,好在,价值没白用,许峦近日行的诡异之事就是她价值兑现的筹码。

    “这不是那逃的……”

    “不是她罢…这一身黑衣…如此狼狈……”

    “我看是……脸蛋还是水灵……”

    “小点声……瞎议论找死啊……”

    宴席下声音细小如蝇,但近耳尚可听闻。

    如今被冠之“逃”的名号,其实她也不算冤,毕竟有过打算过黑河拆黑桥。

    只不过,只能怪眼下自己依旧太弱,生死是别人眸睫间抛出的棋戏,一呼一吸皆为他人的一念之间。

    两老头将人带到宴席主位之处,自然是听到了下面人的声音,忙叫人吩咐了几句。

    一顿忙。

    徐来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吴婆婆,吴婆婆亦是惊讶怎么人都变瘦了,心疼地且在一旁暗示她两位老者是府邸处的不凡之人,要懂得变通,道她如今在鬼阎府邸被冠之“逃”的字眼,难免被黑衣人暗卫借机行事欺负……

    然而没有的太多时间叙旧,徐来梳洗换衣后又被吩咐到了宴席之中。

    “可还喝得酒?这是大米酿的,纯甜。”

    “你这老头儿,拿走拿走。”

    那清润模样的老者将一玉色长壶推“小姑娘,来,尝尝,这是果酒,就是你手上吃的这种果子,味道啊。更甚。更甚。”说罢,他一脸美妙的样子。

    戒备心很重,宴席也很怪异,徐来不敢吃这宴席中的东西,又不能什么都不吃,只拣了几样水果,慢慢咀嚼,可眼下两位老者……

    什么叫做顺势而为呢?

    徐来没让两位老人等太久,她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谁知,两位老人都将手里的酒却拿回了。

    “你老糊涂啊,小姑娘怎么随便饮酒呢?”

    “是你啊,不是你带头给人家饮米酒嘛,果酒比米酒更甚,你知什么?!”

    “米酒如何不好,白米酿造而成……”

    “府邸树上果子酿造而成,果酒如何不好……”

    “……”

    随后就一直在争吵。

    徐来看了眼席下,也无人敢造次:“……”

    如此这般也好,可以不用饮酒了,放眼宴席中,她第一眼看到了阎七魄,他身上这件衣裳太熟悉太惹眼了,随后就是阎三魄,阎二魄,阎一魄,再就是阎六魄,阎四魄。

    鬼阎七魄,如此重大宴席,连两位地位不凡的老者都来了,似乎还缺一魄——阎五魄?或许是她未曾见过,衣色不同?可其他几魄都有次位坐之……再扫一眼,突然发现鬼阎帝呢?他不出席?没有位置?!

    她这才发觉自己坐的位置,初看不似主位,于眼下观整个宴席来说,却是正中间!

    莫非,这是鬼阎帝的位置?!

    屁股如同长了针,徐来腾得一下飞快起身!!

    两老头被惊了一下,这才停止争吵。

    一老头儿探头问道:“小姑娘,可否想如厕?”

    另一老头儿:“你言之能否有礼?你……”

    “你眼里能不能不只我?”

    眼看两老头儿又要来个吵架八百回合,徐来便直道:“是。”

    两老头儿停下,又默契地叫吴婆婆来,跟那小姑娘去。

    成功离开主位之后,徐来想不通两个年过古稀之人,怎会如此幼稚,又和如此血腥的鬼阎府邸会有渊缘……但凡事出奇必怪。

    半柱香过去后——

    鬼阎府邸一处密室之中。

    宽大舒适的榻上,躺着一位脸蛋绯红的蓝衣女子。

    衣裳完整。

    蓝色裙摆却随身体线条自然铺开,即使是躺着,亦袅袅娜娜。

    朦胧视线随着长睫渐渐清明,又似乎重归模糊。

    但她看清楚了放在这间密室的一件粉色罗裙。

    这件粉色罗裙,她记得的。

    外头有密室门开了又关闭的声音,亦有重重由远及近脚步声。

    来不及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