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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是个不太明朗的天气,日头日头无有,雨滴雨滴又落不下来。

    炊烟分布得很散,袅袅稀稀的,几乎入空成云。

    那是距离巍延山下尚有些距离的几处村庄。

    算来也是辰时,正当吃食早膳的时辰段。

    一排由赤色玉米稻杆围成的院子里。

    农夫接过妻子剁剩下不要的红薯藤,混着一些其他的杂草碎,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拐着腿准备去喂猪。

    ——嘎吱~

    关养猪的苔色木门被打开,猪粪猪尿味混着潮湿迎面冲来。

    农夫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依旧睡眼惺忪地就将手里的猪食摇晃了下,机械地往布满食垢的凹槽里倒,倒了一会儿,像是没有听见猪拱声,他便移开一瞧——!

    猪呢?

    这几头猪哪里去了?!

    反应过来便如大难临头般,扶墙抖着腿看向妻子:“咱家的猪呢!猪呢?!有五头呢,五头啊……早知如此,昨日吃酒时就还真就杀一头的……”

    农妇哪里还不明白,垂泪揩袖:“八成是叫那山上的土匪!呸,那什么鬼阎府邸的人给弄走了……老早叫你搬家搬家……这个死鬼你搬了嘛?!”

    “日日夜夜都防着,可现在土匪还是来而复返了,你才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农妇在一旁泣述,农夫想,不是他不搬,而是如今乱世,这搬去哪里……哪里都危险,先前决定住这里,是因为搬过太多次,发现竟然此地还甚安全。

    ……

    一时片刻后,几个零散村庄的人都反应这家里养的家畜不一二同地全都失踪了。

    “土匪啊……真是土匪啊……”

    “我家十头猪呢,这……这一头都没给我留……”

    “他爹,啥时候搬啊……”

    “欸,屋里头的娃娃可看到?!娃娃上哪去了?!”人群中,有人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像是没有瞧见自己的崽。

    “天!这猪不见就不见咯,这娃娃哪?…不见了…这娃娃!——福福……福福,你上哪去了?!”那娘亲哭得上下接不上气。

    “娃娃贪玩了?快去寻寻罢。”

    大伙儿上前安慰,又张罗着帮忙寻人,“你,去北边寻寻”“阿叔,您去东边看看”……

    这里本来人口就不甚多,平日里这都是靠互相照料。

    终于,有人在南边处看到了个五岁小娃,还有……浩浩荡荡,一大片攥着长矛的铁甲士兵。

    五岁小娃天真童稚的声音朝一片高大的铁甲士兵道,又用小小手指划了个方向:“呐,那是我伯伯。”

    山坡另一头的那人则停顿了一下,内心直打鼓,眼神呼啦一下,好巧不巧地就撞在了后方士兵别在腰间的弓箭上……

    几百双眼睛盯着前方的人,周围干枯草丛里的狗尾巴随风摇摆。

    待那人试探小心翼翼地走进,五岁小娃连忙拉着他,“伯伯,你来啦。快瞧啦,他们……他们穿得很如此隆重,可比福福的衣服靓多了……这衣服哪里买的?会很贵吗?要几多银子啊?”

    那人闻言,腿脚本来就发软,现在几乎要一个给跪下去!忍着恐惧,慢慢挪过去,一把揽过还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孩子,眼神飘乎,哪里敢对上铁甲士兵的眼神?悄悄吞咽了一下,方才,他在兵甲上看见了两个字——时晋。

    是时晋国的士兵,本国的士兵。

    “官……爷,官爷,这孩子……这孩子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呵呵呵~嘿,官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其实,虽远居深山,但有货郎交货之时,多少山间人家还是有听说的,这时晋今岁时运不济,南北是皆逢灾害,南遇百年洪涝,北又逢重大干旱,时晋圣上体恤百姓,爱惜疆土,拨了不少钱财重修建设,亦是派了不少士兵捉拿贼寇。

    毕竟,有人算盘打过,每岁贼寇盗取的金银财宝,农作畜牲等物资叠加起来,虽不能与国库相比,但多得足以旁人叹为观止。

    铁甲士兵队伍前带头的那位颐指气使,粗眉横目,用手中的长矛点了点那人的后方,威慑生硬的口气道:“你们住宿是在那里?”

    “回官爷,是。”

    那人回头看,零零绰绰的土矛屋前,本站了几个迷茫观望的人,但那士兵用长矛指了指之后,只剩下这孩子福福的双亲踌躇在那里,步子屡屡绰绰,这想过来也不是,退却也不是,一脸焦急又害怕。

    福福年纪小,不谙世事,望了一眼娘亲的方向,回头眨巴亮眼,看着长矛处垂下的红色毛毛,道:“伯伯,他们手上拿着的这个可以用来打败土匪么?”

    那人一听顿时又冷汗涔涔,将一双压在孩子身上的手动了动,想要无声制止他,在这群人面前说错话,脑袋一刹就可落地!

    或许太害怕了,男人不曾想用了劲,福福身上痛,当即就皱着脸,哭了起来:“伯伯,福福……福福识得字,他们身上靓靓的衣服上面,明明写着时晋,是时晋啊!我们不都是时晋国的人么,他们会保护我们的!他们会保护我们的……呜呜呜…就不怕土匪了…可恶土匪……呜呜”

    “呜呜呜……我家里的小猪猪,还有小牛牛……还有小鸡鸡……全都没了,全都没了,都被土匪给抢走了,啊——呜呜呜…福福没有小伙伴了…没有了……呜呜”

    没人会因为小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而心生伶悯,更何况是舞刀弄枪之人。

    带头铁甲士兵皱褶眉头,不甚耐烦,他捕捉到关键词:“小孩儿,你说什么?土匪?如何说?”

    “你,就你,来,由你来说!到底怎么一回事。”铁甲士兵用矛盾点了点护住孩子的那个男人。

    “欸,官爷,这,这小的……小的也未曾知道啊,这山里的土匪不是一两天了!可这实在……实在是太张狂了,这一觉醒来,不仅小的屋里头这猪羊不翼而飞,就这附近住的人,都是如此啊!”说着说着,抬手用破烂衣袖擦了擦眼。

    “不错,我们,是时晋国的士兵,是由当今圣上派来剿匪的。”

    “……官……官爷!您们…您们可算是来了!”

    “将士们都渴了,可有水招待?这边也向你们了解了解那山里土匪的具体情况!”

    “啊……有有有!有水有水,这边走,这边请……不知官爷们可曾饭否?”那男人弓着腰,领着孩子向前带路,眸中却更落下一层恐惧。

    而此时,落下恐疾的,又何止一人?

    给点清楚了,昨夜于阎帝密室周围的暗卫,是不是这些?

    “一……一主,不是……奥,是是…不是…是不止这些。”

    阎一魄抽开腰间佩剑,白耀逼人的刀光直射在点数黑衣人的脸上:“瞅子,这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的,这到底是也不是?要我帮你捋捋舌头?”

    “不是!是……!我说了,昨夜于阎帝密室周围的暗卫,除了眼下在场的,还差几百人。”黑衣人闭了闭眼,又开口道:“那几百人是两位长老的……人,这边实在不好动手。”

    这回轮到阎一魄忍着脾气闭了闭眼,想起阎帝曾吩咐过自己的话,没好气地道:“谁他娘地叫你动手了?!请人吃个饭是不会?要不要我教你?我来请?”

    “一主,话说原来是你要请吃饭啊,早说嘛。”

    “说个屁,麻利地收起你好吃样儿,这可不是我请,阎帝那边的意思,懂?”

    那黑衣人当即一个遛烟地跑了。

    一刻钟后。

    两白衣老头儿领着自己手下来了,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在吵吵。

    “眼下是好了,就那狼崽子的性子,这第一次请咱们吃饭欸。”

    “好什么好啊?!啊?吃饭吃饭,你是多久没吃饭啊?!就想着吃饭啊,你也知道他什么性子,经历昨夜这一次,搞砸喽,这以后要再想整这就难喽,那种性子,更本再无可能性。”

    “什么吃饭不吃饭的,你明知我不是如此意……”

    “你……”

    “……”

    ——“二老,这边请。”黑衣人等了片刻,也不曾等到插嘴时机,恰好等人语噎住了,便上嘴了。

    地方还是昨夜宴席的位置,两人吵架噎气时又被尊称,显然多少有点没面子,一个人摸了摸胡子,一个则扯了扯葫芦拐杖上吊着的小葫芦,咳了咳嗽,兀自落座。

    有人上了菜。

    黑衣人们个个面面相觑,连席位处刚刚两两吵得看不上对方的老人亦是对下了眼。

    盘碟中,大大小小,都是舌头。

    猪舌,牛舌,羊舌,鸭舌,鸡舌……

    在座的都是昨夜于鬼阎帝密室旁的守卫,暗卫,大家都是聪明人,默默地将盘中的各式舌头吃了,吞了进肚子,连带昨夜的所观所听。

    只有两位老头儿,被气得越发优雅,却依旧慈祥地小口吃着盘中餐。

    期间,有黑衣人进来,凑近两位老者身边:“二老,巍延山那头有情况,这里实在不能再呆了……”

    “放肆!这鬼阎府邸那么多人人手,不能解决?”

    “这……这是阎帝的吩咐,这……这阎帝的原话是,他道二老不输年轻之时,巍延山这块儿又比府邸任何人熟,守自己的地盘儿更是不成问题,得做好榜样表率,——这些菜都有利于强筋壮骨,滋阴补血,益精填髓的,这顿席其实不止是孝敬您二老的,也是犒劳大家的。”阎一魄大着胆子,前段话是压着说的,但后一句,则故意说得越来越大。

    台下黑衣人拥护阎帝的声音四起。

    两个老头儿则当真被气得不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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